《我和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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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兵-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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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言或在队列讲话之前统一的开场白为“讲一下”。新训基地也正赶上这词儿流行。班副就更别提了,每次集合、操练、评点都要挺着胸脯很有气势地喊一嗓子“讲一下!”班副正担任兵们的射击教员,所以有很多机会对着新兵张和新兵杨们“讲一下”,而且是动不动都要“讲一下”。
  这天一大早,老兵17接到营里紧急通知,说是团里派王参谋下来检查。老兵17特别嘱咐了几个平时相对训练较弱的排,集合、队列动作要领……全体集合完毕,王参谋站在操场中央,各部门开始行举手礼报告。还好,新兵队列集合整齐迅速安静,达到要求。老兵17松了一口气。
  这时,轮到各科目教员汇报,大家按部就班,都是敬礼、“报告……”,王参谋喊“稍息。”又快又准确。
  到了班副这里,也不知从哪儿来的气概,只见他小跑到王参谋眼前,俩后脚跟一磕,铿锵有力地来了个超级“立定”,正好一阵不小的风刮过,卷着他脚下的沙子直扑王参谋面门,王参谋强忍着痒痛,面不改色,只听,班副把握在右手的枪“啪”的一声,很响地“飞”到左手。你说你就别得瑟了赶快敬礼吧,谁都知道即使是不换手,右手持枪也是完全可以行持枪礼的嘛。结果,谁也没料到班副又把左手刚刚接到的枪“啪”地一声又飞回到右手,就这么“啪啪”震天响地来了四次——这倒好,王参谋终于忍无可忍,使劲甩了两下头,大声喊道:“稍息!”随后呼出重重的一口气:“讲一下!”
  完了。老兵刘心想,班副又闯祸了。他偷偷瞄了一眼老兵17。发现一直站在王参谋身边的老兵17表情很怪异。只听王参谋明显是压着火气对班副说:“讲一下。我不知道你这个举手礼究竟是跟谁学的(言外之意是哪来的臭毛病)?!”队列里虽没出声,但新兵张和新兵杨们心里都忍不住笑了。
  后来,新兵连都流行起这句话,班副班副真牛X,持枪行了个举手礼……
  这天晚上,老兵刘揣着笔和本去连部开会。班里就剩下班副和新兵们,7点已过,班副准备开小操了。这一年新训基地的基础设施还没完善,全基地的土暖气刚刚造好,还在试用阶段。
  土暖气土暖气,脾气大毛病多,动不动就来个小*什么的。这天恰巧土暖气又发脾气了,班副没办法,找几个兵把自己垒的土围子的炉子,点上了火。对于足足有80多平方的空间来说,那点温暖显然是不够的。
  一个班14个人,都是上下铺。新兵杨在新兵张的下铺,班副在老兵刘的上铺。
  班副白天把那群倒霉羊催泪后就一直郁闷着,由于他的那一壮举,羊倌一气之下就告到连部,老兵刘和他都被老兵17拎过去狠尅了一顿。再想到不久前自己在全基地出现的那个著名的举手礼,今年年底就该复员走人了。失落,小小的失落,心里不是滋味。他顺手摸兜,空的。 txt小说上传分享

6 一颗流星(4)
抬起眼睛四下瞅了瞅,两支烟横在眼前。班副扭头一看,是小心翼翼的新兵杨。他接过烟,看了看牌子是“茶花”,没抽,顺手把烟别在耳朵后边。接着,很不满地咳嗽了两下,喊全班集合,小操开练。
  “先拔军姿。拔军姿的时候要不受外界的任何干扰,时间是40分钟。”第二步就是做俯卧撑200个,紧接着又是做200个仰卧起坐,一直到12点。
  前一天拔军姿的时候,新兵张的膝盖处总是夹不紧,露出一条很细的缝隙,不伏下身子看发现不了。结果,班副发现了,罚背靠墙站立40分钟,外加头顶两块砖头。新兵张听令照做。后来当老兵刘发现并叫停时,新兵张已经几近晕眩。这会,班副不知道从哪找来一张类似于身份证的塑压卡,弯腰对新兵张说:“双腿夹紧。有缝还要挨罚。你班长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给兵们做了个很标准的姿势。
  新兵张很乖地接过卡,老老实实地夹在两腿膝盖之间,与大家一样,抬头,挺胸,靠墙拔军姿……
  班副在新兵们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忽然,停在新兵张眼前,嘴角一歪,用手拍了拍小新兵的肚子,很温和地问:“几个月啦?”新兵张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班副脸一变,严厉地说:“保持姿势,谁让你笑了。意志不坚定。罚400个俯卧撑。”
  新兵张很委屈地瘪了瘪嘴。
  其实除了新兵张外,班里其他新兵都知道班副的花花点子,没人第二次就范。唯有新兵张,班副每次都会得手。
  兵们站成一排。班副看到站不直的腿,右脚顺势“顶”回去。
  班副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对着新兵杨说:“还有你!跑步的时候把嘴闭上,兜风,影响速度!”
  新兵杨使劲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和上下嘴唇的位置。
  老兵刘开完会推门进班,看见地上全是制式衬衣的背影——所有的兵都在做俯卧撑,嘴里不停的报数“155、156”,唯独新兵张身下铺着两张报纸。他不解地看了一眼班副。
  班副从耳朵上拿下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得意地说:“咋样?我这方法?这小子什么时候把地上报纸打湿了什么时候算完。”
  “你!你给我出来一下。”老兵刘拧着一张脸低低地说道。
  “那个谁那个杨非,你,可以不练了。”班副一边扭头甩给新兵杨这句话,一边跟着老兵刘出去。
  新兵杨咬着牙结束最后一个动作,坐在地上如释重负,然后爬上铺,趴在床上看着其他的兵继续练。他看着新兵张身下的那两张报纸,楞是没打湿一丁点,终于发现了问题:“张阿立,你做多少个啦?”
  “我……我都做362个啦……快,不,行,了……”新兵张呼哧带喘地说。
  “你怎么没出汗呀,那得做到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他怎么不出汗呀……新兵们马上意识到这个颇为严重的问题,一下子七嘴八舌炸开了。
  新兵张一听,低头看了看身下的那两张报纸,果然,干干净净的没一点汗打湿的痕迹,一下子慌了。
  屋外,老兵刘毫不留情地搓着手,好像那双手不是他的。
  班副点燃了那棵白白胖胖的“茶花”,深深地吸了一口,狠狠地咽下去。然后从鼻孔里喷出淡淡的一缕。
  “我说,老何你能不能长双文明脚,不踢、不蹬、不踹呀。班长班长,一班之长,你班副大小也是个头头。怎么总是改不了呢你。”
  说完,一把从班副嘴里夺下烟,扔在地上,用脚尖给捻灭了。
  “啧啧……”班副没脾气地努了努嘴:“我让他们印象深刻。不严能行吗,不严能练好兵?想想咱老班长,那火爆脾气,摔牌都能把自己手指头摔断了!”
  “没你这么个深刻法儿。现在这兵,不像以前咱们那一批。自尊心强吧还感情丰富。就怕班长挂脸,新兵蛋子总是要提心吊胆的,还盼班长多跟他们说说话,问问苦衷交交心。最烦班长一天到晚端着个架子,官儿不大,派头倒不小,就会一天到晚瞎指派人、罚人。”
  班副听着,一副很老实的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打断老兵刘的话:“你以为你成天揶被角儿、披大衣的就能有好结果?嘁!忘了咱老班长那话了,谁最狠就记住谁!反正我到现在记着的就是当年狠练过我的老班长。”然后学着唐山口音来了一句:“这奏是绝情!”
  老兵刘不耐烦地伸出左脚顺势踢了一脚班副的屁股:“你给我一边待着去!”
  班副继续打岔“你搞体罚你!”
  老兵刘忽然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想起老班长来了。想起他的关心,心里就涌热流,热乎乎的。也领教过他的拳头。新兵的时候,反应特慢,经常被叫成‘白吃饭的’的,每回听到别人这么叫我,心里就跟锤子砸过的一样。我急得哭过,恨自己不争气,甚至在没人的时候打过自己的耳光。我呢,就赌咒发誓……”
  老兵刘忽然叹了口气,仰起头,抬眼望着没有星星的漆黑夜空。
  班副消停下来,也仰起脖子,小声问:“嗯,知道。欸,今年的事有戏没?我听连里传闻要给你下代理排长的命令?”
  老兵刘咬了咬厚厚的嘴唇,低下了头,用右手的大拇指,抠了两下胸前的第二颗纽扣,又抬起头吸了吸鼻子。
  “进屋。”老兵刘推了推门。
  班副忽然揪着他的胳膊兴奋地说:“快看快看,流星欸。”
  老兵刘扭过身,顺着老兵何的手指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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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聪明的和委屈的(1)
新兵张苦着脸还在做俯卧撑。老兵刘喊了声:“停!”新兵张这才慢慢直起身子,擦擦没有汗的额头。
  老兵刘继续说:“熄灯前跟大家讲一下。说个窍门吧。归纳成几个字,正步的要领‘五个劲,三个快’。”他边说边伸出右臂,踢出左腿,“摆臂时手腕用劲,踢腿时小腿用劲,摆臂踢腿就得同时用劲,脚落地全身用劲,臂腿到位还要不松劲”,老兵刘“唰唰”踢了两个正步,左腿并没落地:“踢腿摆臂快要,落地要快,重心要移得快。”
  说完,收回腿,从兜里摸出一个白色的短胖粉笔头,一弯腰,在与墙平行距离的地方,画了一道白线,然后拍了拍手:“齐步走,体重前移步法稳,脚跟着地上体跟,两脚行进一条线,右脚靠腿取捷径。都记着啊。明天训练时大家按着我这顺口溜。回班想开小操的就在刚才那一条直线上,反复练习。”
  在一旁的班副老兵何听得也认真。
  “别泄气。其实我新训时的成绩一直不是太好。大家可能不知道,我在新兵连经常被拎出来在队列前‘亮相’,单个教练。”老兵刘羞涩地笑了笑,接着,瞟了一眼新兵杨说:“记住,怕累的人累一辈子,不怕累的人累一阵子。”
  新兵杨不知所以。
  北方的冬季天亮得晚。起床号刺破天空的时候,天空还是黑色。
  经过了一夜,屋子里的温度并不高。所有的热乎气基本是兵们的体温和呼吸积存下来的,有的新兵睡了一夜,头和脸还都是凉的。对于新兵张、新兵杨这一批新兵来说,每天早上钻出被自己体温捂热的暖被窝,也成了新训期间的一个考验。
  “在新兵连,一睁眼就是个考验”。谁也不例外。伴着号音,新兵们很响地起床。
  黑暗中,新兵杨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大脑刚刚有个缓冲,忽然觉得下半身一片湿凉,天!……
  他一下子完全清醒了。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一个个镜头跑了出来:笑,笑,大家的笑——嘲笑,眼神——不屑的眼神……自从新兵杨记事起,尿床这事,就从没有出现在他的回忆里。
  没有原因。没有征兆。甚至连一个有关联的梦都没有——他竟然,尿床了。眼泪,也没出息地乘机掉了下来。
  “杨非?”黑暗中,睡在他旁边的老兵刘,边麻利地穿衣服边低低地问了一句。“杨非?”新兵杨一动不动,仍保持平躺的姿势。
  老兵刘觉着不对劲,头罩在新兵杨的脸上:“咋了?生病了?”老兵刘眨巴着细细的眼睛。
  我,我尿床了……蚊子一样细弱的声音飘过。
  老兵刘直起腰。从床头柜上抄了个缸子,掀开新兵杨的被子,把缸子里剩下的水,全都浇到了被子里。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大声说:“杨非,发烧了,休息吧,今天不用出操。多喝水……你看你,不小心都洒了。”
  话音未落,就听老兵17在门外吼了一嗓子:“叽叽歪歪。速度点!”
  老兵刘边扎皮带边往外走边嘴里故意叨唠着,杨非,烧退了后,就把床单洗了啊……
  新兵杨的尿床事件经过老兵刘的掩护没有曝光。除了老兵刘和老兵17以外,连里没人知道。
  其实,新兵杨一直到后来也就是现在都没有尿过床。他对尿床事件始终想不透并觉得很委屈,自己造了一个口头禅:熊不是笨死的,是冤死的!但,他对老兵刘从心底里感激。
  很多年过去了,新兵杨每每想到老兵刘,除了感激,还有愧疚。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尿床事件。

7 聪明的和委屈的(2)
一个人的一生,或多或少地分几个时间段,自己的心境、想法,所遭遇的人和事,不尽相同。就像一列匀速奔驰的火车,有起点,有终点,旅途或长或短,经过的每一站都有不同的风景。比如,在某一个时段,常常出现一些人,帮你解决各种各样的事情,大事小事,他(她)会影响你,而你的每一个选择也会影响他……
  对新兵杨来说,老兵刘就是这样一个人。
  新兵杨和新兵张是小老乡。不过,他知道自己的体能明显比不过张阿立。所幸,他比张阿立聪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能做的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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