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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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兵-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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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简单,从海里出来以后,老兵23奋勇地背着我在沙滩上跑了一溜儿够——结果,他活动了出汗了,我却发烧了。于是,我妈质问他:×××,你为什么不让她自己运动运动!老兵23会非常委屈的说:那个,那个我怕海滩上的贝壳把她的脚给扎破了……
  在家里,老兵23的脾气是最好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性格的温厚,也因为他自己某年说漏嘴了,他的枪法不太好,所以,被我们全家人抓住了小辫子。老兵17和老兵3不敢轻易造次,只会抿嘴偷笑,我就不管,反正他又不是我上级,没事就逗他:爸,那年您打多少环来着?我妈也不管,经常揶揄他,×××,打过仗没?大概是由于我妈他爸我姥爷打过仗,所以每到此时我妈就相当的理直气壮。每当这时,老兵23立即做无视群众状,转身去找我的猫弟弟米德罗维奇,并高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三条江”(他自编的)。

3 老兵23的家(2)
老兵23脾气好,爱家,爱部队,爱小动物。他是那种默默的低着头干吃多少苦都不说的人,非常节俭。
  老兵23几岁的时候,我的爷爷没了,奶奶改嫁了,他和白发苍苍的老祖奶奶俩人过活,到了下着大雪的冬天也穿不上包住脚后跟的鞋,身上穿的是百家衣。冬天的时候,小草屋子里出奇的冷,没有棉被,就抱着他的猫睡觉,因为猫的身上很温暖。
  后来,他终于有了一个家——部队。这个家,他一生都眷恋着。
  1957年12月28日,老兵23体检合格,和其他4个老乡一起穿上了军装。他自己说过,当时心里没什么革命理想,什么保卫祖国、为了革命呀等大道理。只知道当兵不错。挺神气(他见过舅舅我舅爷爷解放石家庄时腰里别着那把系着红穗穗的王八大盖盒子枪),真精神,还能过集体生活,多好。
  新兵集合先到了县里看联欢晚会,晚会上有个歌叫“真是乐死人”,老兵23都听痴了:
  想起了三年前
  我报名去参军
  一到区政府
  人家不批准
  嫌我年纪小
  还不是成年人
  我好说歹说我好说歹说不顶用啊不顶用
  唉
  真是急死人……
  直到今天,这首歌的旋律和歌词,老兵23还能随时随地绘声绘色地唱出来。
  转眼到了1958年1月1日,老兵23这批新兵入伍以后不训练,1月入伍都算3月份的兵。他们穿的不是新军装而是旧的军棉衣。每人发一件老棉布质地的衬衣、一双双层的布袜子,都是白色的,一套旧棉衣,棉帽子也是旧的。衬衣外面直接就套上棉衣了,什么绒衣啊毛衣啊根本都没见过。
  新兵集结,分成四个大队,坐上大闷罐火车,往不同的方向开拔。点名的是个大尉。
  “×××,你们到天津去,是装甲兵,另外其他人都到长春装甲兵学校……”于是,老兵23坐着大闷罐,一直到夜里12点才到天津。这一夜,他们住在天津工人文化宫的隔壁——坦克一师招待所。劳顿一天,又累又兴奋的新兵们一头扎在床上,有个新兵说真不错,我们住的是沙发床。以后也睡这种床就好了……
  第二天,一个黑黑高高的大尉副营长来接他们去驻地。副营长和蔼地高声说:“同志们,去咱们的驻地,从民族路要走个十多公里。同志们怎么样?怕不怕辛苦?”
  “不怕!我们走!”老兵23们异口同声。
  营长带队,兵们全副武装背着所有的行囊跟在他身后,顺着海河走,一直走到部队驻地。从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老兵23开始了完全用双脚行军的军旅生涯。当然,那个盼望能够睡上沙发床的新战友没能如愿,等着他们的是十个人睡的大通铺。
  这一年的3月,刚刚组建的坦克一师通讯营,多了一名未来的优秀士兵——又瘦又小的老兵23。
  通讯营是刚刚组建的编制,除了营长副营长等几个尉官和十来个老兵外,全是新兵。老兵23分到营部。每天正课训练都是与通讯电台车有关的无线电的训练。新兵们什么都不懂,学习和考试无线电知识完全靠死记硬背。有个战士,把“电子”听成“弟子”,就那么一直“弟子”下来……
  队列训练,体育训练,业务训练……每一天,老兵23都跟着技术老兵一起边工作边训练边学习。老兵23爱学习,自己一个人常在工作间偷偷地学,有时候打着手电学到晚上12点,连中学数学都是自学的。
  老兵23想得很简单,好好学习,刻苦训练,干什么都想争第一。连营里除“四害”,老兵23都要跑到前边去。他说他有很强的荣誉感。比如,老兵23吃饭特别快,至今都是这种习惯,一到吃面条的时候,常常不嚼就“哧溜”一下吞下去。这习惯是当新兵时落下的,因为吃饭快可以第一个抢到工具,抢到工具是为了多干活,多干活能得第一…… 。。

3 老兵23的家(3)
新兵第一年的9月份,师里到内蒙古野营拉练,此时的老兵23已经能独立工作,保障当时是最新装备的无线电通讯车的正常运转了。老兵23编了个顺口溜:无线电就是行,从内蒙到北京,无线电行得通。由于业务突出,拉练结束回营部就入了团(全营第一年就有2个人),还被评为“五好战士”(他神气地说过被评过好几次),到年底立了三等功。
  第二年,部队驻地转到南口。老兵23从坦克一师调到“王牌万岁”军。
  北京人都知道南口的风特硬,上个世纪50年代末的南口还很荒凉,一年四季风沙不停。南口一年只刮一次风,从1月刮到12月。当时新的营房还没完全建好。
  老兵23他们驻扎下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平整修建新营房。他们住的房子叫“干打垒”,全都是石头垒起来的,砖头、白灰也是自己烧的。不平的地方抬石头垫平,高的变低,低的变高。要抬土抬石头,都得到山坡上去找。别看老兵23是全营最矮的一个,他上坡抬石头可不含糊,总是让战友再加一块再加一块,直到最后,担子上的石头都蹭着地了,才晃晃悠悠抬走。常常让个子高体格壮的战友们吃惊。
  秋天的时候,老兵23和营里的战友步行去通县帮着农民拔麦子。大家都拼命比着拔,看谁最厉害。结果,拔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麦子,老兵23得了第一,只不过腰都直不起来了。本来老兵23的饭量不大,那一个星期,拳头大的大窝头,早上吃半个就撑着了,到了中午干完活他却要吃俩。我们问他直不起腰的类似这种拔麦子、急行军累不累,他总是摇摇头。
  只有一件事,让老兵23才说出“累”这个字。
  营房终于有模有样了,眼看着南口的冬季马上就要亮相,部队却没有煤烧。冬天的取暖可怎么办?于是,营里又命令老兵23带着5、6个兵负责摇煤球。所谓摇煤球,就是要用一种自制的大筛子,筛子下边放一个小花盆,和好煤沫子,顺时针或逆时针把筛子里的煤沫子粘合并被“摇”成球状——煤球(看见过摇元宵吗,除了颜色不对工序差不多)。于是,不断重复着弯腰——装煤——摇筛子的动作。一个月,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老兵23们竟然摇出了全营两百多口子人一个冬天要用的煤球。
  那个时候,新战士第一年有6元津贴,第二年就是7元。老兵23除了买牙膏和肥皂等必需的生活用品之外,什么钱都不花,6块钱的津贴费可以省5块钱。只有一次,他唯一一次上街花钱买了一份《红旗》杂志。
  为此,挨了批。
  开班务会,老兵23既是团员又是班长,但也要虚心听战友们的意见。有老兵提意见说他是个人英雄主义,锦标主义;自己表现好也有骄傲情绪;因为看不懂所以“不看报纸”,可不看报纸却要买回来中央的刊物《红旗》杂志……
  结果,老兵23做自我检讨,说要多读报纸。老兵23说,在那个年代战友之间互相写大字报,提意见,很正常。人心单纯火热,写完了说完了表态完了都没事,彼此的感情一点也不受影响,不像后来的这些岁月。
  后来,一个阳光绵绵的下午,营长找他谈心,很郑重地说,你可以写入党申请书了,难道你不想加入光荣的党组织吗?老兵23自己却很犹豫,他觉得自己不够格,不能写。营长说你写写看。老兵23写了一份入党申请书,结果,入了党。 。。

3 老兵23的家(4)
这是老兵23在部队的第三年。
  当兵3年的老兵23常常得到营部、团部的嘉奖,当时最好的嘉奖就是奖励“休息日”,也叫“假日奖励”。每一次,老兵23的“假日奖励”都是替放羊的战友去放羊。那会儿营里团里搞自我保障,副食自给,有喂猪的有放羊的。老兵23放羊的时候爱给营部的小孩们讲大灰狼的故事,后来,全营的家属小孩都叫他“老头叔叔”了。
  老兵23从来不忌讳自己一直是机关兵,当新兵的时候木马单杠双杠的成绩都不太好。但是他也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军姿和口令的标准。每个月,师部大院都要会操,他的老师长是当年走过草地的红小鬼。一次参加师部值班员会操的时候带队报告“师部直属队集合完毕。敬礼。”敬礼的时候,他的右手手心稍微窝了一点点。老师长眼毒,帅气又霸气地挥着手说:“重来!”老师长的声音、表情、动作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后来,到他当值班员带队报告的时候,他的军姿和口令从来没有让老师长不满过(他说现在部队允许脱帽敬礼了,但80年代中期,有一次在“海里”见着H总书记比较尴尬,想敬礼却没戴帽子,挺遗憾的)。
  老兵23的第一次大演习是在1961年的6月。
  那个时候,“野营练兵保国防”,全师开拔到内蒙古,进行军事大演习。老兵23他们保障通讯的畅通,电台车的正常使用。第一天,他们住在山沟里睡帐篷,夜里忽然下大雨,帐篷漏雨不说,从山上滑下来的石头把司机的头给砸了。第二天没有水,就用雨水洗脸。演习中间,他们的机器老坏,总是出点小故障,修修检检不顺利。结果,第5天,老兵23不幸当了俘虏。
  第5天,全师进行红蓝两军的对抗,老兵23是蓝军,任务是要破坏红军也就是有线连的所有装备设施,比如说进行通讯的干扰,或者有线电台架线,蓝军要想办法断线令电话出故障,让红军排除故障,转移其视线。结果,自信心满满的老兵23,却在马上要接近有线连指挥部的时候,暴露了自己——人家有线连早就布下了暗哨。
  这下可好,不知道有暗哨的老兵23还按照营部的方案前进,正当他弯着腰快接近目标时,发现了4只闪亮的眼睛——当了俘虏。有线连那俩暗哨把他带到连长那,有线连连长问的这叫一个全,类似于唠家常,最后发话,你自己回营部吧。老兵23尴尬羞愧地回到蓝军指挥部,沮丧地向营长报告:蓝军干扰有线连的第一次行动,失败了。
  这一年年底,老兵23又立了一个三等功。对自己的这一次俘虏遭遇,老兵23一直念念不忘,比他立功受奖都印象深刻。
  1962年,三年自然灾害严重的时候。
  部队的伙食定量减少了。一个人一天只能吃到4个很小的窝头。兵们都想跟着营长或干部们在一起吃饭,因为他们的饭量少,可以多蹭点吃的。吃的东西越来越珍贵,偶尔他们能吃上生茄子。老兵23说能吃上生茄子就算很好了。那时,老兵23去新兵教导队当新兵班长,组织队列训练和政治教育。有时实在太饿了,扛不住了,就跑到老营部跟营长混点吃的,比如窝头或是馒头,赶上什么都往嘴里塞。
  大家一直扛到秋天,训练和工作的数量没有因为伙食定量的减少而减少。终于,营里养的猪肥了、种的菜开始结果实了,兵们才翻了身。
  老兵23说,从58到64年,很多兵,从入伍的第一天到退伍的最后一天,一直在搞营建(部队的营房建设),搞技术建设,那也叫当兵啊。还有的兵烧白灰一烧就是整两年,自己打石头、抹水泥。很多人的腰和腿都落下了毛病。
  到了复员的时候,老营长留不住,没名额和位置。很多思想好工作能力也强的兵,没有留在部队。他们那个总是架线的老代理排长,因为架线连和通讯连合并了,干部位置减少了一半,最后也不得不与这批当了5、6年的兵一起复员。
  走,也高兴;留,也高兴;当时部队讲的是“走者愉快,留者安心”。在部队、在地方一样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个人利益无条件服从组织利益。
  所以,尽管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分别的时候,更多的是快乐祝福的声音。在部队没有伤心的事。
  其实,老兵23在立了两次三等功之后,62年的时候就能提干了。可正赶上当时全军干部提升调动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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