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勉强地笑笑,走了。
文刚出门,我前辈忽然冒出一句很奇怪的话,嗯,你朋友可是咱们这的人精儿啊。
我自豪地说那当然,我们几个她最聪明。
前辈没搭理我,给了我一个后脑勺。
晚上吃冷面的时候文向我抱怨,说小周今天上午让她等了半个多小时,在前门瑞蚨祥那儿本来约好了一起买床上用品的。结果,文站在繁华的前门大栅栏,晃悠了半个多小时都不见人影,期间,有不下三个不同年龄的男人上来搭讪。文心里很害怕但又要装着很镇定。后来小周一来就跟他吵架,还哭了,说你不守约让我在这站着半天,不三不四的人还以为是那种“小姐”……
听到这,我差一点把刚喝到嘴里的汤喷出来。傻笑着说,你想得也太复杂了,充其量是因为你太漂亮了,人家没准想跟你套个磁,交个朋友,小姐可不至于啊。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到文对小周的抱怨。
唉。文叹口气,继而恢复常态,挑着碗里的冷面,抬了一下眉毛问,你昨天后来去干嘛去了?
我,我……我停了筷子。
19 一个叫树的人(10)
我一五一十地把昨天遇到树,下车,他骑车带我的事都告诉了她。
只不过省略了最后那个镜头。我小心翼翼地问,树,有女朋友吗?你俩不是挺熟的吗?
谁说我跟他熟啊?他的事你别问我。嗯?难道他喜欢上你了?文话锋一转。
我的脸热得不成,忙说,不知道啊,这个算哪种喜欢?嗯,顶多是以前的小朋友有好感吧。我呆呆地自问自答。
呵呵,你喜欢上他了。一定是。文盯着我的眼睛。
我“嘿嘿”地笑了两声,低了头。替我保密啊。我悄悄对文说。文放下筷子若有所思,慢慢说,你可以试探试探他。
啊?这太费脑子啦,不干,应该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如果他也喜欢总有一天会对我说的。如果不喜欢就拉倒。我嘴硬着。
文不置可否。哦,我和小周过两天去拍婚纱照了。文继续有条不紊地从碗里捞出一绺冷面。
接下来的两天,我天天等着树给我打电话来,尽管我知道,树听了我的“劝告”不会打电话来的。但,电话一响我一定是第一个冲过去。一次,我前辈就在电话旁,据她后来说她伸出去的手竟然被我扒拉开!我当时根本没察觉。结果,自然没有一个电话是树打给我的。那我也乐此不疲,每天支着耳朵等电话。此外,我走路基本变小跑,做事很快,逮谁跟谁傻笑,送稿子啊拿东西啊我都抢着干,搞得我前辈琢磨我好几天。
文一直没来找我。我也顾不上她,我满脑子都是周星驰和树。不过,我也会想到文和小周的婚纱照,过几天小样拿给我看,一定非常精美。到时候我该送什么样的礼物不俗又有意义呢?
我的这种完全发烧状态维持了三天。这一天是周四。
下了班,我没事很早就溜回宿舍,躺在床上继续看《鹿鼎记》,看韦小宝在宫里蒙老太监的情境就傻乐出声。碧云兴致勃勃地跑回来,手里拿着乒乓球拍,后背都被汗湿了。她一边找毛巾擦脸一边说,天呢,部里要比赛,我练了几把还挺累。秘书处那小文就你那朋友又把我弄一3∶2,真厉害。不过今年,她可当不了亚军了。没准是ME。
你们用上班时间打球?我坐了起来,怪不得这两天文不来找我。
也就今天下午,这不是要比赛了吗。临阵磨磨枪。碧云边说边拿洗澡的用品。
欸,对了,你去看看美女吧,她把脚崴了,不是我干的啊。我找的司机班大徐给她背回秘书处宿舍了。碧云走到门口神秘地对我说,我帮她到医务室找的药,可没10分钟人家就把男朋友召唤来了,你猜怎么着,抱着那个当兵的哭的委屈极了,嗯,梨花带雨,梨花带雨。唉,美女啊,就是不一样。感情的爆破点也跟别人不一样。嘿嘿,这是本单位最新鲜的八卦。
我愣愣地坐着,看着碧云,很心虚,当……当兵的?她男朋友?不会吧,你,你看错了吧?
开玩笑!一挺瘦的大高个,叫什么树,这名字一听就能记住。声不大我也听得清楚。碧云一脸不屑,继续说,她到这儿一年了我还没见她这么失态过呢。
显然,她不喜欢文。因为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情绪异常饱满。
欸,你先别出去啊,我没带钥匙洗完马上就回来。碧云推门。
“哐当”!
门的声音真的很刺耳。一直撞到我的太阳穴。我脑子里慌乱起来。
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是,真,的。
这是怎么回事?
……
半个小时以后,碧云回来,拿了她的包好像说今晚她要回家,明天直接去部里。 txt小说上传分享
19 一个叫树的人(11)
我还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鹿鼎记》。
碧云走了。
这时候,我想哭。我心里想,这可能是真的但又好像在演戏,遇到这样的狗血情节,我是不是应该哭呢?我哭一下吧。
于是,我试着落下第一滴泪,没出声,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一串串地掉下来。
心真疼。
有一半是因为树,有一半,莫名所以……
晚上,我出宿舍去盥洗室,对着大镜子有点心灰意懒。
眼睛已经肿了,此时,我想回家。委屈。
我想了很多关于文与树有关的情节,我觉得文可能也爱上了树,她不好选择,也可能是实在不得已,因为她马上要结婚……可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想到这儿,又很委屈。
周五,我肿着眼睛,蔫蔫地低着头。
前辈出乎意料地温柔体贴,什么都没指派我干,只让我核对了一张工作量的表格,说不着急。
一张A4的纸。我,竟核了整整一天。
我想着要不要回家。想着要不要给树打电话。想着要不要去看看文。想着我要跟她怎么说。想着我还要不要去看周星驰……
电话响了,可我没听见。
找你的。前辈冲我说。
嗯,我低着脑袋。接过电话。
喂?是文的声音。
嗯。我应道。
是这样,我表妹前天下雨的时候把那本复习教材弄湿了。等干了我给你再复印一本吧。下周给你。别生气啊。哦对了,你来我家吧,我把脚崴了。文抱歉的声音。
噢,没事。那个,我不是很需要,别麻烦了。我说。
你没事吧?怎么听起来情绪不高?那老处女又说你了?文关切地问。
没有。我感冒了。我还有事。先挂了。说完我放下电话。
然后我忽然想起,文是怎么知道我有树那本材料的呢?
周六,我在家里躺了半天,说头疼。
晚上,坐在我房间的床上想着,是不是可以不去见树了,想想很伤心,浑身上下完全是一种诀别的感觉。就哭了一鼻子。米德罗维奇偷偷用脑袋拱门进来,蹲在我的脚下,看看我,轻声“喵喵”两下。我擦擦眼泪,摸摸他脑袋。又哭了。觉得很孤独。米德罗维奇一直乖乖地倚着我的腿。
周日,我胡乱地吃完午饭出门。坐地铁到了宣武门,又往北走,到了西单,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找树。
有几次跑到公用电话旁想给树打电话说不去了,有一次都拿起了话筒,可是传来的是忙音。
我沿着西单那条热闹的主路走走停停,看看。
走到一条小胡同口,下意识地拐进去,进了那个乳品店。本来想看看胖阿姨月牙一样的眼睛。没想到,进门看见柜台里站着一老大爷,黑着脸正跟一个顾客吵架。
我又退回来。
继续走。
从华威一层逛到五层。两手空空。
出门时,天快黑了。我看看表,7点半。于是决定坐车回家。在车站旁边的音像店里买了一碟《大话西游》。
本来想自己看《大话西游》来着,可回到家已经困得恍惚,没吃饭就呼呼大睡。
第二天发烧了。这次是真的感冒了。
一连病了3天。再去上班的时候,前辈说有个叫树的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我还把他的电话抄下来了,给。
我接过告示贴,说谢谢。看也没看便揣到兜里。我不可能给树打电话。
第二天,学校通知说我们这批提前结束实习,可以提前分配。如果实习单位要也可以留下。前辈对我说,愿意留下吗?
我说,不愿意,对不起。
前辈笑笑说,你这孩子说话没遮拦,狗熊脾气,小心将来吃亏,路还长着呢。
19 一个叫树的人(12)
我从心里谢谢她,答应以后多联系。
我一直没给树打过电话。也没再接到过他的电话。
文后来按着原定的计划结婚了。她没请我,我也没去。我们一直没有再联系。前年听我妈说她去了德国。我想这个计划她一定会实现的,因为她说过想去两个地方——英国和德国。
但是我现在不怪文,真的,她是那种按照逻辑规划好每一步的人,如果忽然中间横出一个让她觉得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或者打乱她计划的事,她会紧张到崩溃的。而且,她也不允许自己不按照逻辑往前走。即使变化,也要有逻辑。她很要面子,在乎别人的评判。她希望在别人眼里永远完美同时又顺理成章。这也许是她为什么仍然和小周结婚的原因?
也可能当初她是替我着想。因为我认识的文,情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在陌生人的面前抱住树痛哭的。
其实我听到碧云说这消息的时候是真的认为她下决心要嫁给树了。可现在再想,如果她那样做就不是文了。
两年后,我们搬了家,我又换了单位,有了手机,但通讯录里永远也没有树的名字。
老兵17他们开总部誓师大会,回来后对我说看到了树。
我一句话都没多问。他很狐疑。他一定从他的圈子那听说过什么。
一天,我收到一封落款是个很陌生的信箱寄来的信,我的第六感觉,这是部队的信箱。字迹也不熟悉,但是很工整。
我数了数,信一共有9页。
我好奇地先看看落款,竟是树。
信里写了很多,说得也很细,从见到我是什么感觉开始,到他连续让文给我带过很多口信,都没得到我的回应(文从来没告诉过我),他以为我不喜欢他,因为文告诉他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军区的参谋。好不容易那天遇到一起约好看电影,结果等到我散场,不知道我家里的电话很焦急,后来给我打电话找不到我,再打就走了,他又被调去哪里执行任务不能联系,又有多长时间,还说到文的那次崴脚……然后就是回来找我,找得挺辛苦。只能从老兵17部队那边下手,迂回前进。于是给我写了这封信。
我看着这9页信纸,一共冷静地看了4遍。其实,树许多事不说我后来都能猜到了。只有一样,那就是文隐瞒了树给我的口信儿。
回到家里,像没事人儿一样,我翻出《大话西游》,插到电脑的光驱里,从头看起。
看到周星驰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以为只有我睡不着觉,原来晶晶姑娘你也睡不着啊!
呵呵,我轻声地笑了。
唐僧说:你看我还没完你又把棍子给扔掉了!月光宝盒是宝物,你把他扔掉会污染环境,要是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好嘛!
我笑着捂住肚子。
画面上突然出现紫霞拔出宝剑抵在至尊宝的咽喉上。紫霞说:你再往前半步我就把你给杀了!
周星驰说:曾经有一分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你的剑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犹豫了!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紫霞的脸终于越来越远……
我揉揉已经有点湿的眼睛,忽然想起两年多不曾出现的那个夜晚,树骑在车上,停在马路对面的大槐树下看着我,看着我,他的面容已经模糊……
于是,我,泪流满面……
又过了3个月,我想过要去找树,但,我却永远地,失去了他……
20 一场“粪战”(1)
转眼间,老兵3在工兵连的第二年已经过半,对艰苦的环境已经适应。不过工兵与“起地雷”的关系比与AK47的关系要密切得多。
所以,对自己常被团里支派其他任务的小抱怨,往往是连里自上而下发出来的。比如,某次全团考核,工兵连的任务就是把团部南侧那块大空场给凿成弯弯曲曲的壕沟,同时,还要负责在壕沟不远处垒出几个小土山,做屏障。
这天,老兵3去团部取包裹回连部时,就支楞着耳朵在半开半掩的门那儿偷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