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笑道,“绿佩姐是急着当管事娘子了。”
“贫嘴,去取来看看吧。”温荣嗔怪道,两人是被自己惯坏了,说话愈发没大没小起来。只荣娘自己也撑不住了好奇。
绿佩将锦盒捧到温荣跟前,颇为紧张地说道,“娘子,林大郎会不会与林大夫人说了,若是林大夫人认为这是私相授受该如何是好。”
温荣摇了摇头,笑道,“不妨事的。”
若只是普通谢礼,林家人并不会在意,若林大郎真有私心。更不会出去随便说了,与他无任何益处,何必误人误己,且温荣是相信了林大郎品性的。否则也不敢让轩郎与他走得如此近了。
温荣将锦盒上的莲花扣环取下,小心地打开了锦盒。温荣还未出声,绿佩已大惊小怪了起来。惊呼道,“娘子。这银毫好生精致。”
碧荷亦瞧出端倪,警惕道。“娘子,这怕不是一般的答谢礼。”
一支银丝蔓枝纹交缠并蒂莲玉管烧蓝银毫,玉管顶部镂出细孔,缀了细巧青蓝同心结。
温荣心下好笑,这银毫端手里都嫌重了,平日里如何能拿来做水墨画。
放下银毫,温荣又执起那方漆烟徽墨,徽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墨面上精刻潇湘八景,温荣撇了撇嘴,徽墨是不输于银毫的珍贵,如此可真真是舍不得用,只能做那藏品,这份答谢礼确实贵重了些。
温荣将银毫与徽墨重新放回锦盒,吩咐绿佩收存好了。
绿佩诧异道,“娘子不要用么,那银毫沉了些,可徽墨看着比娘子平日里使的细腻上许多。”
温荣笑道,“瞧你紧张的,又不是要丢了去,先收好了,该用时我自会拿出来用的。”
若是不该用,还是寻了机会,还给林家大郎吧。
祖母也知晓这门亲事不会顺意的,林大夫人虽有意结亲,可林家不是单单她一人说得算,
林大夫人今日送如此贵重的步摇,确实是林中书令与林中丞同意的,可这支步摇并不仅仅是林家对自己的重视和认可,更是缓兵之计,谁叫自己弃之可惜,温荣自嘲一笑。
林家若是真心求娶,大可不必等来年,如今便可早早议亲,定下亲事后,过上二三年再全大礼亦为常事。
待林大郎来年荣登进士榜,凭借林中书令在朝中关系,林大郎进翰林院或御史台是轻而易举的。
林家大郎年轻有为,到那时,林府根本不用去别家求娶,自有许多贵家盯着这门好亲事。
林大郎就是与皇亲贵戚结亲亦大有可能,林中书令虽非图利益之人,可也必须考虑了林氏一脉安稳,官至中书令,自高处不胜寒。
温荣还是觉得庆幸了,重活一次,连自己的终生大事,都能看淡许多,林大郎今日送同心结与并蒂莲,倒是明白地表示了心意,可那点儿女情长,在权势与利益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
这日,温荣正准备了去宣义坊,昨日里收到陈家娘子来信,说是打算先回洛阳,而房大学士也与她们回信了。
天阴沉沉地飘着几丝细雨,绿佩服侍温荣穿上妆缎银鼠灰褶子大氅,一早与祖母作别后,温荣带了遗风苑的部曲与仆僮出府,约莫巳时初刻,赶到了宣义坊。
温荣由婢子迎进乌头门,陈夫人、月娘、歆娘已在前院里等候,如今陈府家眷虽心有难处,精神却好了许多。
陈府娘子牵着温荣至厅房说话,陈夫人则去吩咐了热茶汤。
月娘取出房大学士的回信,只是四字‘稍安勿躁’。
温荣颌首问道,“房大学士可同意见你们了。”
月娘摇了摇头,“不曾同意。可有这四字,我们便安心了许多。”
房大学士信里的意思是。此事要等到御史台巡按回京后才可定夺。
此确乃为官之道,为人臣子。若是无法猜到圣主心思,官级必定不高;猜到了却不肯安分守己的,必然做不长久。房大学士与林中书令能如此得圣主器重,是不无道理的。
房大学士肯回信,至少说明房大学士不会对此事不闻不问了。
歆娘捧了一盏茶递于温荣,欢喜说道,“明日我们就要回洛阳府了,可过一段时日还要过来。”
温荣听言,也替陈府家眷高兴。稍安勿躁亦指明此事圣主尚在权衡之中。
陈家人仔细想想便能知晓,朝武太后生辰在即,弹劾陈知府贪墨一事,要到来年才会有定论了,与其在京里干等,不如先回洛阳。
月娘在一旁说道,“我们打算过了上元节再进京。”
不一会,歆娘被打发去厨里吩咐点心,房里只有月娘与荣娘二人。
月娘犹豫了一会。几番欲言又止后说道,“荣娘,若是你有机会见到五皇子殿下,可否帮我们谢谢他。此处虽为五皇子别院,可我与歆娘却也只在茶肆吃茶那日见过五皇子,便是后来我们至别院。也是五皇子身边的亲信安排的。”
说罢,月娘自袖笼取出一只玉色明暗绣流云百福荷囊。低声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了五皇子。这几日无事,学着做了一只荷囊,荣娘若是方便,帮忙交与五皇子可好。”
温荣蹙眉颇含深意地望着月娘,月娘面上红晕一闪即逝,双眸忽闪不敢看了温荣。
数月前二位娘子送于自己的平安结还是歪歪斜斜入不得眼的,可今日的荷囊却极为精巧。
温荣心下轻叹一声,吩咐碧荷接下,握着月娘的手诚恳地说道,“那五皇子的性子不知月娘可有耳闻,最是清冷,我自寻了机会帮你送了,可肯不肯收,我不敢保证的。”
月娘听言很是感激,忙不迭地点了头,“我这先谢谢荣娘了。”
温荣笑了笑,并不多问,轻松地说道,“不过是小事罢了,成不成还尚未可知呢,只是你们上元节后回京,可还是住于此处?”
月娘颌首,言语里颇有几分喜意,“是了,今早上院里管事的说了,五皇子差人带了话过来,我们回京后,直接过来了此处便可。”
温荣听言放下心来,“如此甚好。”
如今陈知府家的该是都感恩于五皇子了,房大学士终于肯回话,不论是因为五皇子在后面帮了忙,还是被陈知府家眷的执著感动,这中间,都有五皇子的功劳。
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温荣未做他想。
温荣安慰了陈夫人几句,又与二位娘子说了一会话,由于天凉夜来得早,故温荣过了未时即与陈府家眷作别,若无意外,转年上元节后又可再见了。
月娘与歆娘也合做了小礼物送温荣,缀宝珠百泷流纹藕荷璎珞,温荣瞧见很是喜欢,陈府娘子是有心思的,知晓自己的喜好。
与陈夫人、陈府二位娘子作别,温荣并不让三人送出乌头门,披上了银灰氅子自向院外走去……
直到遗风苑的马车出了街坊,一袭玉青色大科绫纱袍服的郎君才端步走了出来。
着藏青色袍服,名唤作桐礼的侍卫上前欠身问道,“殿下好不容易摆脱了王淑妃派来跟着的人,为何不进去了。”
李晟握着的手微微紧了紧,并不做他言,只说道,“回宫罢。”
听闻温四娘已收下琛郎的礼物,更何况,自己与她亦未有何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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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兹焉理俗人
温荣回到遗风苑里,至厢房换了一身青缎素面小袄胡装,便去了内堂寻祖母。
温荣一五一十地与祖母说了陈府家眷情况,单略去月娘请求帮忙带谢礼与五皇子一事。
谢氏知晓房大学士回信后,颌首道,“陈府家的暂时不用提着心过日子了,回洛阳府好啊,什么都不及了一家子团聚在一起。”
温荣知晓祖母心里的渴盼,可如今只能一步一步再做打算。
算来已在遗风苑住了月余,而自己毕竟是黎国公府三房娘子,长期住在遗风苑不合常理,温老夫人更会因自己的不识趣,而愈发迁怒于三房。
如今祖母身子已大好,故温荣答应了阿爷、阿娘,待太后寿辰结束,就回西苑。
谢氏将茶碗合上递于汀兰,望向身旁低首若有所思的温荣,慈祥地说道,“那日朝武太后寿辰,荣娘随我一道入宫拜贺。”
温荣抬眼颇为惊喜,宫里真的来了与自己的宫帖?
谢氏有一品国夫人邑号,故按照大圣朝规矩,每年元月、冬至、立夏等日子,皆要赴太后所居延庆殿参贺。
可太后与圣主念及谢氏孤老,免了其参贺之礼,谢氏是感激朝武太后这故友于己的照顾了。
此次太后生辰,内命妇与外命妇皆将进宫贺寿,沾亲的宗室家眷自不必说,朝中五品以上官员之母、妻皆收到了宫帖,外命妇中三品以上者可携嫡出长女、长孙女入宫拜寿。
家谱上温荣并非谢氏长孙女,之所以能进宫向朝武太后庆寿。是因入了太后眼,故得了特许。
“伯祖母。太后寿辰儿该送了什么才好。”温荣颦眉问道。
德光寺落成礼那次,是在祖母指点下才作了一幅春江景。此次太后生辰,虽说得了宫帖是莫大的荣耀,可寿礼亦叫人费神。
自己对朝武太后并不了解,还是得靠祖母。
谢氏见温荣对贺寿一事上心,颇为欣慰,沉吟片刻后问道,“荣娘,你前日里佩戴的香囊可是亲手做的。”
温荣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不全是。香囊花样子是阿娘绣的,香囊里的香料是儿配的。”
谢氏笑着颌首,“如此便可,花样子是其次了,临时去绣亦来不及了,那香味我闻着倒是喜欢。”
温荣听言眼睛一亮,这般可容易了许多。
香料于己而言不难配,自己素来喜欢纯粹的花香,故原先在杭州郡时。便收集和阴干了各季的花蕊粉。若是要送于太后,可在香花丸里再加上檀香、降香和龙脑,香味不但淡雅清新,更有安魂镇魄、捷获禅悦的功效。比较宫廷里用久了便叫人腻烦的秘制香料,这主调是花香的香囊荷包,有更多的妙处。
温荣抬眼欢喜说道。“谢谢伯祖母提点,明日儿去东市看看。有何可用的锦缎料子。”
真真水晶心肝的人儿,谢氏笑道。“好的,太后虽尊贵,却也喜欢素雅大方的。”
温荣又与祖母说了一会子话,起身去了厨里,前两日轩郎差小厮自国子学带话回来,说是想吃自己做的蜜糖松子酥。
轩郎早先并不常吃糕点,可入国子学后,因国子学里饭食太过淡口和单一,故嘴馋了。
国子监是有提供食宿的,林氏本不同意轩郎住在国子学,可国子监司业与林大郎,在考了轩郎功课后,都认为轩郎功课底子偏薄,温世珩听了国子监司业建议,命轩郎暂住于国子学。
如今轩郎一个月就只能回黎国公府两次。
温荣对此无异议,好歹离温老夫人等人远一些,且还能与同窗多相处了。
二位皇子与林大郎偶尔会带了轩郎去练骑射,可为了不耽误轩郎学习,一月亦不过三两次而已。轩郎却是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学武功,多次与荣娘埋怨,为何他不能文武兼修了。
温荣劝轩郎先安分在国子学里住上一年,待功课底子扎实了,再回府里,可与阿爷商量了,正经地请一名武功师傅,每日下学后练上一个时辰武功。
轩郎听了亦知无他办法,只是要温荣时不时地做些糕点送与他解馋。
温荣念及轩郎功课辛苦,倒也同意,且这段时日要照顾祖母,茹娘那陪伴的少了些,每每不忘再为茹娘做上一份。
……
第二日,温荣吩咐了仆僮将食盒送去国子学,便带了绿佩和碧荷前往东市。
东市里最大的绸缎庄就是温荣一家初至盛京时,大伯母方氏推荐的程记瑞锦绸缎庄,温荣到了东市后径直往程记铺子走去。
接待温荣的依旧是那位掌柜娘子,掌柜娘子瞧见温荣一眼便认出了,毕竟那时掌柜娘子对温荣是感激的,温荣肯让出那匹五色锦与太子,铺子里少了许多麻烦。
今日再见,掌柜娘子很是热情,“小娘子,看看有何喜欢的,昨日刚有几批上好的染缬料子送到,小娘子可有兴趣了。”
“有何好的,拿出来瞧瞧先。”绿佩望着柜格上琳琅满目、色彩各异的锦缎,早已是眼花缭乱,不知该如何下手挑了。
“好勒,小娘子请于雅座稍事休息。”
掌柜娘子边说边邀请温荣至一旁雅座,并连忙吩咐婢女将新料子拿出来……
这一匹匹料子都是上好的,摸上去细致光滑,可颜色却太过鲜艳,那夹缬牡丹、银朱团窠缬锦缎是十分的富贵华丽。
温荣记着伯祖母的交代,太后喜欢素雅大方的花样,故抬首望向掌柜娘子问道,“不知庄里可有素雅的料子。”
掌柜娘子笑吟吟地问道,“娘子可是自己用了?是要做了裳裙还是屏风或鞋面。”
温荣摇了摇头笑道,“并非是我自己用的。想做了礼物送于老人家,故想着素雅些的好。”
掌柜娘子爽声笑道。“小娘子早说了便是,我这绸缎庄。可是啥都有的,我这便命人取了来。”
只见婢女又新捧了几匹锦缎过来,果然要素雅上许多,皆是秋香、姜黄、檀色等沉稳适合老人的颜色。
温荣忽然瞧见一匹琥珀色,用蝙蝠、鹿桃、松鹤做的福禄寿纹夹缬锦缎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