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替她盖上小裘皮,阖上眼睛。
温荣好笑,丹阳升为长公主,品阶涨了可年龄不见长,平日里最闲不过丹阳,却也敢来嘲笑了她和晟郎。
三人正歇息,小厮匆匆忙忙跑进来,“主子,有宾客求见。”
李晟眯眼问道,“何人?”
小厮摇摇头,“那人自称是李三郎,原先未有幸过府拜见主子。”
☆、第二百四十四章 倾动归不得
温荣和丹阳猛地睁开眼睛,李晟也忍不住蹙紧眉头。
丹阳看向李晟诧异道,“三哥怎过来了,现在该如何是好。五哥这副模样可瞒不过三哥,要躲回厢房么?”
装病总得装出个样子。在丹阳眼里五哥可谓神清气爽,精气十足,无半点生病模样。
李晟摇摇头,“不用,丹阳你与荣娘回花厅说话,我去迎接三哥。”
温荣镇定地起身,命婢子收拾庭院,朝李晟微微颌首后,挽起丹阳胳膊就朝厢房行去。
丹阳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正快步往月洞门走去的李晟,不放心地问道,“荣娘,三哥会不会生气,生气了该怎么办。”
温荣微拈起裙摆,低头看了眼翘头绣履上的顶玉串珠,步子虽急却不失优雅。温荣不以为意地笑道,“若圣主生气就不会亲自过来,不过是一声令下就能命晟郎进宫的事情。”
走上长廊,温荣环视南贤王府一周,“这处宅院是王太后布置的,所以从一开始,晟郎与我就不打算隐瞒太后和圣主任何事情。南贤王病了从此再不能协助圣主理政,是做给百官与市井黎民看的,与太后、圣主无关。”
既然太后和圣主知晓实情,不干预就是默认。那么今日李奕过府……
丹阳眉眼一跳,不知该欢喜还是该担忧,“荣娘,难不成三哥是来请五哥重回朝堂的?”
温荣无奈道,“或许是,但也可能只是寻晟郎吃茶说话。”
终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李奕或许真念这份兄弟情谊。
丹阳一脸恍然,颌首道。“荣娘所言有理,就算三哥放下身段请,五哥也不一定要领情回朝堂。在我看来还是过闲适日子舒坦。朝堂的事儿让三哥一人操心罢,现在我一想到王太后,就生三哥的气。”
“好了好了,有甚可生气的。”温荣笑着将丹阳牵进花厅,摁在藤椅上让丹阳好生歇着。又询问了一些关于瑶娘和婵娘的事情。
丹阳果然高兴起来。“婵娘出月子常回府走动。而瑶娘想通松口后,府里开始替瑶娘说亲了,荣娘你还别说呢。前来提亲的贵家郎君真不少。还有,琛郎由御史台调往十六卫监门卫,心情比之前好了许多,长辈都言这弃文从武是对了。”
温荣颌首道。“漫说瑶娘本就出色,就是看在林府有你这长公主在。提亲的人也要络绎不绝。说起从武,前两日轩郎也过来探望我和晟郎,轩郎不再去国子监了,在骁骑营正儿八经地开始学武艺。人结实了许多。”
丹阳压低了声音问道,“荣娘,之前听你与琳娘言轩郎从平康坊带了一名都知出来。一直养在别宅里。这事儿怎样了,前尚书左仆射赵府被抄家后。外面惧怕温大夫和荣娘身份,倒也不至于传得太难听,但纸终归保不住火。”
温荣无奈地摇头,“越是家大业大权势重的,越会被传得神乎其实,轩郎的流言之所以不盛,是因为坊间都在传南贤王府犯冲,风水不对,否则王爷、王妃怎会接二连三的得重病。我还听说了,坊市里百姓出门,都要绕着南贤王府走。”
丹阳挑眉道,“原来荣娘都知晓,我还担心你会难过呢。”
温荣抿嘴笑,“这有甚的,传得越厉害,我们的目的越能达到。至于轩郎那事儿说来就是团搅乱的麻绳,祖母、阿爷、陈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一个当妹妹的也不好多说。更何况我不了解郑都知,倘若祖母坚持不肯轩郎纳郑都知做妾接回府里,也就只能看郑都知以后的造化了。”
温荣与丹阳在花厅里闲谈,婢子过来说主子领宾客去西院了,并且瞧架势宾客一时半会不会离开。
温荣看了眼沙漏,与丹阳说道,“丹阳,左右你回府也无事,留下来一道用午膳,我吩咐厨里准备几道你爱吃的小菜和点心。”
丹阳点点头,指着案几上的果脯和莲子藕粉糕,毫不客气,“这两样下午打包一份与我,那藕粉糕吃在嘴里虽苦,可下肚了十分舒服。”
温荣笑道,“丹阳果然识货,藕粉糕是添了莲子芯粉揉成的。这段时日晟郎好吃古楼子,我担心他上火,故特意做了些,丹阳喜欢一会全带回去。”
本以为李奕和李晟说一会话后会过来寻她们一道用午膳,不想过了午时西院都没有动静,那二人也不知请个小厮过来传话。
丹阳看着一桌席面,等得不耐烦了,“荣娘,我们先吃吧,他兄弟二人几日不见,谈起事儿来废寝忘食,我们犯不着干等着。”
温荣抿了抿嘴,不知缘何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温荣吩咐婢子用食盒盛几碟菜送过去。
温荣指着案席上的一碟饼灌鹿脯说道,“这烤饼要用炭火哄着,千万别凉了,今日的宾客只肯吃烫的配茶羹。”
丹阳一愣,“荣娘,你怎会知晓三哥的口味喜好,尤其是饼灌鹿脯,我都不知道三哥有这些讲究,怕是琳娘也不知晓吧。”
温荣松开眉眼,目光仍旧平和,笑了笑坦然地说道,“在某次宫宴上无意间听到的,当时圣主恰好与旁人聊起饮食癖好。今日圣主屈尊过府,自然要备最好的。”
丹阳笑起来,连连点头,“还是荣娘心细,往后我也多多留意。”
好歹送过去的饭菜他们肯抽时间吃。半个时辰后,空空如也的碟子和汤碗被送回花厅。
负责送饭过去的碧荷轻声道,“贵客夸府里饭菜好吃,吃得开心了还给奴婢打赏。”说着碧荷捧出一块雕云海日出纹的和田白玉,“婢子瞧着赏赐贵重,不敢擅自收下。”
温荣还未开口,丹阳就拿过玉佩前后翻看一番,啧啧称赞几声,“好玉,三哥可是愈发大方了。”丹阳将玉佩放回碧荷掌心,“既然是三哥赏你的,就安心收下,也不是甚大不了的事。”
碧荷颇为犹豫地看温荣,见温荣点头了才喜滋滋地藏进荷囊里。
过了申时,本想留下与三哥说几句话的丹阳等不及了,起身同温荣告辞。
温荣将丹阳送至月洞门处,丹阳远远看了一眼西院,牵着温荣说道,“倘若三哥真为难你们,记得与我说,我在三哥跟前多少还能说上话。荣娘偶尔也进宫看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是真心疼你们的。”
温荣眉眼低垂,握住丹阳的手紧了紧,“放心吧,如今我与晟郎并无所求,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有甚事定会请丹阳帮忙的。”
到了申时末刻,温荣正要命婢子将晚膳送去西院,小厮就过来传话,言贵客走了,王爷将贵客一路送出府。
温荣静静地在厢房等李晟用晚膳,约莫半个时辰,李晟才回到厢房。
温荣拧了毛巾替李晟擦手,二人围食案坐下,温荣开口询问李奕今日过府究竟何事,是否想让晟郎再回朝堂。
李晟清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犹豫,知道不可能瞒着温荣,坦言道,“三哥与我聊了许多过去的事情。”李晟低首看温荣,追忆起往事颇多感慨,“三哥确实待我很好,后宫尔虞我诈,那时我年幼好欺,王太后的关心装模作样,流于形式止于表面,只有三哥是真心实意的护我,那时若非三哥,我怕是活不到现在。”
李晟顿了顿,言语里有了迟疑,“末了三哥请我回朝堂,除了中郎将一职再让我兼兵部侍郎,并且许我将来接应国公的兵权。对了,三哥还言要轩郎到我麾下,令我悉心培养,有望成左右副将。”
温荣听了一头雾水,不知李奕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温荣确定李奕有前世记忆,纵是不完全,李奕也一定知晓晟郎有谋反之心,知晓王太后是晟郎的弑母仇人,积怨极深。
温荣感念李奕这一世留晟郎性命,但不得不警惕李奕打算将兵权交给李晟的举动,说不定就是一个等晟郎自己跳下去的陷阱。
温荣抬眼望着李晟,颦眉认真道,“晟郎如何想的,答应圣主了?”
李晟摇摇头,“还未答应,其实开始我是向三哥请辞的。打算彻底断了与朝堂、皇宫的牵绊,带荣娘住到城郊庄子上。待天气转暖,我们再一起出去散心,荣娘在江南长大,一直怀念江南山水,我们可以先去江南,我真的想陪荣娘看遍大好河山……”
李晟慢慢敛了笑容,悠然如远天云彩的双眸暗了下来。而温荣期待的目光里也透出失望,叹了一声,“圣主一定不答应吧。”
“三哥言我纵是不肯帮他,也不得离开盛京,但我若想通了,可以随时去寻他。现在他可以不管我,可以任我在府里荒废时日。”李晟语气很是无奈,李晟抬手整理温荣垂落在面颊上的发丝,歉疚地说道,“荣娘再等一等,说不定过段日子,三哥就对我彻底失望了,待我逐渐断了同朝臣的关系,三哥就会相信我确实无谋反之心,只醉心山水。”
温荣虽感动,却也在犹豫,彻底放手权势,如此他们或许能得自由,但也可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二百四十五章 苦苦真言劝
二人简单用了晚膳后便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温荣收到宫里送来的帖子。
李晟端起茶碗,吹散袅袅升起的水雾,待温荣看完将帖子放回匣子后,才问道,“是谢皇后送来的帖子?可有甚事?”
温荣迎上李晟的目光,颌首道,“琳娘请妾身速速进宫说话,信里未详说具体何事。”
温荣转头看了眼窗外湛蓝无云的天空,心下颇觉遗憾。今日天气难得爽朗,本想与晟郎一道前往南郊欣赏红叶的,看来得改期了。
李晟拧紧眉头,并不愿意温荣进宫,“荣娘,我陪你一道去吧。”
温荣捻了颗蜜糖腌梅子放到李晟茶汤里,笑道,“不用了,否则琳娘和丹阳她们又得嘲笑妾身。晟郎就留在府里安心歇息,妾身会尽早回来陪晟郎用午膳。改日我们再一道进宫探望太皇太后和太上皇。”
加了腌梅子的茶汤苦涩里带了一丝酸甜,李晟原本心情烦闷,可一杯茶下肚后,整个人舒畅起来。见温荣一定要一人独自进宫,纵是担心却也无法,趁温荣更衣时李晟亲自起身去吩咐马车。
……
谢琳娘册封皇后之后一直住在清宁宫。宫女史将温荣领到清宁宫内殿时,琳娘正顶着肚子,扶住春竹手臂,在内殿里小心地来回踱步。琳娘听见声音,转头看到温荣,招招手令温荣免礼,拍拍身边芙蓉矮榻,唤温荣过来与她一起坐下。
温荣一边向前走一边笑说道,“先才臣妾从小道行来,一路暖风习习,天气难得的秋高气爽。琳娘趁着天气好,可以常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别总闷在宫殿里。”
琳娘抬手抚摸着小腹,说道,“卢瑞娘也交代我每日至少走上半个时辰,如此头胎会好生一些。今儿不是要等荣娘过来么。要不我就去御花园赏菊吃新鲜果子了。”
温荣执锦帕掩嘴顽笑道,“帖子是琳娘下的,现在琳娘又埋怨我来得不是时候。琳娘当了皇后架子不小。臣妾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琳娘娇嗔地瞪了温荣一眼,“架子大了怎也不见你会怕我,罢了,”琳娘挥一挥帕子。颦眉认真问道,“荣娘。听说昨日圣主去南贤王府了,圣主与南贤王说了甚事,荣娘可知晓。”
温荣见琳娘问得直接,面露出难色。谢琳娘也知晓自己唐突了。连忙解释道,“荣娘放心,我并无打探的意思。实在是事有紧急,我才乱了方寸。”
温荣轻拍琳娘手背。“琳娘你冷静一下,究竟出什么事了。”
琳娘眉心越拧越紧,沉吟半晌后说道,“昨儿晚上应国公府悄悄送了封信与我,阿爷发现琅琊王氏一族正处心积虑地削他兵权。琅琊王氏族人向圣主进谗言,言我阿爷功高盖主,手握重兵不放,必有异心。”说罢琳娘叹了一口气,“荣娘,我现在真真担心圣主会听信谗言,将兵权交与王家人,如此我们谢府、温府真真就完了。”
温荣见琳娘说得如此直白,吓了一跳。温荣心知琳娘母家权势极大,现在陈留谢氏是唯一能比肩琅琊王氏的家族。王氏一族不可能不懂树大招风这一道理,难不成琅琊王氏和王太后真有不能示人的野心,所以一心打压谢氏一族。
温荣蹙眉道,“掌握在琅琊王氏族人手里的兵权已经不少,比如守圣朝边疆的王节度使。所以圣主不可能任由外戚王氏做大的。”
琳娘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其实奕郎是迫于王氏一族压力的,他虽有想法,但被困住手脚无法伸展,故奕郎是十分郁闷和烦恼,甚至夜夜辗转难眠,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琳娘握住温荣的手紧了紧,接着说道,“倘若谢氏一族和琅琊王氏真的硬对上,一定会两败俱伤,将来伤的是圣朝根基。荣娘,现在我们能想到的、最折中的法子就是先承诺由南贤王接手兵权。”
琳娘终于将今日召她进宫的目的说出来了,温荣低头沉思,难怪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