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摇了摇头,“和三哥无关,三哥听到圣主要我前往校习场时,面上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离开大明宫后,三哥还问了我如何想的。”
顿了顿李晟又说道,“圣主下此决定也颇为突然,我有怀疑了是王贵妃,可王贵妃应该影响不了圣主的决议。”
温荣抿了抿唇,晟郎留在盛京,是三皇子登基的最大助力,将在二皇子谋反时阻止二皇子。倘若在此节骨眼上将晟郎调离盛京,会不会给了二皇子可乘之机。既然非三皇子怂恿的圣主,就说明李奕也没有做好一人对付二皇子的准备。
“晟郎,你不能走,走了,反而可能导致内乱的。”温荣埋在李晟的怀里,轻声说道。
李晟轻轻叹气,一下一下地抚着温荣鸦青的长发,“纵是三哥和荣娘都信任我,可若圣主执意为之,我亦不能违逆。”
“晟郎,圣主是担心你会妨碍到三皇子登基,那二皇子呢,圣主是否亦打算将二皇子身后的武将遣离。”温荣仰首问道。
李晟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了,二皇子身边的武将似乎不多,除了统领羽林军的光禄勋禹国公。”
不管二皇子和韩秋嬏的关系如何,禹国公都只能支持了二皇子,虽然禹国公兵权远不及琳娘的阿爷应国公,可他手下的左右羽卫守着皇城内外的秩序和安危,是极大的威胁。
立三皇子为储君,二皇子必反。可圣主现在还未有立储的动静,照这般发展下去,不几月,晟郎就要迫于无奈的离京了,既如此,等怕是等不及了。
温荣认真地说道,“晟郎,二皇子迟早要谋反,只是时日有先后。倘若二皇子在圣主下令命你们前往陇西之前谋反。晟郎立功后可愿称臣呢。”
李晟安静地看着她,眸光在夜色里微微发亮,温荣心里不免有些担心。称臣。是否会伤了晟郎的心。
“如果是三哥,本就是了,还来何愿不愿呢。”晟郎沉默了半晌,笑道,“只是要逼二哥谋反怕没那般容易,现下二哥也极谨慎了。”
听言温荣心底涌起一股酸楚,晟郎的话里多少透了不甘罢。
温荣眼前浮起白日在东市遇见的。赵二郎那张嬉笑风流脸,眼底泛起淡淡的寒意。“晟郎言之有理,三皇子和晟郎如今行事一定要比二皇子更加小心谨慎,对于逼二皇子谋反之事不能做的太过直白了,与其直接逼迫二皇子本人。不若借圣主之力削其党羽甚至臂膀,到时再让圣主明白晟郎的心意。”
再温和畏人的禽羽,不论被何人拔了毛都会想方设法反啄的,更何况那禽鸟是被捋了冠羽。
李晟思索后颌首道,“确实可以一试,二皇子身后的朝臣不经查,尤其是尚书左仆射等人。”
“对了,荣娘,我听宫里的内侍说了。太后时不时地招三王妃入宫说话,过两日三王妃约莫又要入宫了。”李晟提醒道。
温荣点了点头,“晟郎放心。漫说现在琳娘与妾身生分了,就是往常,许多话和事情妾身也不敢带到女眷中去说的。”
李晟微微一笑,替温荣拢了拢被角,“荣娘一向极识轻重,为夫怎会不放心。时辰晚了。荣娘别担心了,相信为夫一定能处理好的。我也舍不得离开了你。”
温荣乖巧地点点头,可阖眼后意识却仍一片清醒,只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吵到了晟郎休息。
彻底安静下来后,温荣才琢磨起先才晟郎的那句话。晟郎并非是叮嘱她不要与琳娘提及朝政之事,而是在提醒她,今日这事,可能与琳娘有关,宫里除了太后,还有几人能影响圣主的决定?
可琳娘总不能与三皇子也分了心思。
温荣眼睫微颤,罢了,她还是先将温府里轩郎的事儿解决了吧,琳娘那她寻了机会,好好谈一次才好。
晨光微曦,温荣如释重负地睁开酸涩的眼睛,由于一个姿势维持太久了,温荣的全身都是酸酸麻麻的。温荣转头,看到李晟伸展手臂时也拧了下眉头,眼神和她一样都透着疲惫。
看来晟郎与她一样,整夜都无法入睡,可因为担心吵到彼此,故亦是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温荣照李晟吩咐,命婢子打来了凉水,李晟洗了个冷水才恢复些精神,用过早膳后又神采奕奕的去公衙了。
……
转眼过去了五日,丹阳公主又发帖子过府,再次询问温荣是否要与她一道进宫寻太后说话。
温荣想着今日要回温府与祖母谈轩郎的事情,遂拒绝了丹阳的好意,顺便吩咐传信的小厮,带一小缶她亲自做的果汁露交与丹阳和瑶娘。
“绿佩,你去请甘妈妈过来。”温荣朝绿佩说道。
这几日,每每晟郎出府后,甘妈妈都会过来向她回报关于平康坊郑都知的事情,听之温荣也渐渐放下心了,那郑都知确实是倾心于轩郎,如此她暗地里费些钱帛,将郑都知赎出来罢,而温府亦有许多宅院,倘若祖母也同意了,再由祖母为郑都知安排一处宅院。
郑都知一事不难,反倒是那名在平康坊里见到的、临江王府的下人,随着甘妈妈的暗查,温荣疑虑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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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姝宁死了。
同幼子一道死在了阳春三月里。
可是眼一睁,她却回到了随母初次入京之时。天上细雪纷飞,路上白雪皑皑。年幼的她白白胖胖像只馒头,被前世郁郁而终的母亲和早夭的兄长,一左一右护在中间。
身下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们往她昔日噩梦驶去……
然而这一次,人生会不会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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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百卉不及荣
临江王府。[''] 。。吴妈妈家的二媳妇,在卯时初刻坊市大门刚刚打开时,就领了府里的木牌,带着几名婢子往西市做采买。
临江王府常要熬一些药膳,除了部分宫里分下来的名贵药材,其余皆是在西市名唤益草堂的药铺子里采买的。
到了西市后,吴妈妈家二媳妇为各个婢子安排了任务,自己则径直前往益草堂,照管家提的单子领药材。
在距离益草堂约莫三家铺子的巷口,吴家媳妇的兄弟曾大已提了个盛满草药的笸箩等候多时。吴家媳妇泰然自若地走了过去,和自家兄弟打了声招呼,接过曾大手里的笸箩,翻检了一番,蹙眉了几句话,才从腰间取下粗麻荷囊,掏出几颗金豆子。曾大收了钱后,转眼就消失在晨光的薄雾里。
吴家媳妇如常去药材铺子领药材,签了账簿,再往西市深处去寻那几名婢子。
……
温荣起早向甘妈妈了解了情况后,就吩咐马车前往温府。
靠在车厢那摇摇晃晃的格扇上,温荣思及晨时甘妈妈与她的事情,忍不住地担心起琳娘。
原来吴妈妈一家人并非是谢家送于琳娘的亲信,也不是临江王府后来从人伢子处买的。
吴妈妈一家最早在琅琊王氏族里做杂事,后来临江王府王侧妃的阿爷调入盛京,就将吴妈妈一家人都接了过来,放在南郊的庄子上帮忙。中间又转了三两次,这才最后到的临江王府。若不仔细查。着实很难发现。
如此看来,吴妈妈根本就是王侧妃的人。纵是平日里听了琳娘的吩咐,也不会是真心的。
温荣将遮住格窗的帷幔拉开了些。随着车的前行,会有些许凉风吹进来,令车厢不至于太过闷热。甘妈妈安排去跟随吴妈妈和曾大的人,有看到吴家媳妇的兄弟曾大,数次前往当铺和钱庄,皆是用赤金的镯子、簪子,再不济也是金颗子,去更换散钱和绢帛。
虽然圣朝有规定,贱籍不允许着丝绸料子袍衫。亦不允许使用赤金料子的首饰,但主子将赤金之物赏赐给婢子算是常有的,便是绿佩和碧荷手里的赤金物也不会少了,可温荣知晓她二人皆是安分收着的。
算来绿佩和碧荷是她身边的一等侍婢,才能时不时得赏赐,可吴妈妈都只是临江府厨里的一名管家,更何况她家的媳妇和媳妇的兄弟,怕是连主子的面都瞧不上吧,哪里来的那许多钱物。
温荣也是心存疑虑罢了。并不知晓中间究竟有何猫腻,只能吩咐甘妈妈命人跟好了曾大,盯梢他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温荣就到了温府长房。
穆合堂里谢氏正在和林氏闲闲地摸叶子牌。暑气重了,婢子也鲜少在庭院里踢花球,皆聚在长廊下吹穿廊风纳凉。
温荣进内堂后。谢氏一边招呼温荣在她阿娘林氏的身边坐下,一边数落道。“你阿娘连个叶子牌都玩不利索了,你好好教教。”
汀兰端了一只八宝攒盒进来。攒盒里的八个格子各绘吉祥图案,每个格子都放了不同的时令水果或是蜜果子,几只银签摆在果盘中间。温荣瞧着那攒盒比宫里设宴的还要好看。
汀兰将攒盒放在温荣身旁,“王妃尝尝,这水晶葡萄是庄子上才送来的,可新鲜了,奴婢又用井水湃了两个时辰,这些荔枝和樱桃则是用冰镇的。蜜果子还是王妃酿的呢,老夫人不到配汤药的时候都不舍得吃,可王妃回来了,都要上几碟的。”
温荣笑道,“祖母单吃着许是会觉得太甜了,若喜欢平日除了汤药,配配素粥还是可口的。”
罢温荣看了穆合堂一周,诧异道,“茹娘怎不在府里。”
林氏笑道,“徐府的娘子前几日就送了帖子,唤茹娘一道去学花式蹴鞠,茹娘闲来无事也就应下了,今日她知晓你要过来,本是想不去的,可你祖母了,既然答应就不能轻易食言。一会茹娘会回来与我们一道用午膳。”
温荣颌首笑道,“茹娘可比我开朗多了,只是天这般热,茹娘在日头下可得心中了暑气。”
白日阿爷去公衙,轩郎则是住宿在国子监,茹娘再出去玩了,府里是要冷清的许多。温荣陪着祖母和阿娘玩了两局叶子牌。歇下来了林氏才开心的与温荣道,“荣娘,前两日我和阿家了,想为轩郎定门亲,荣娘可有甚好主意,京中贵家娘子太多了,光是与我们府交好的,未出阁的女娘都有几十人呢。”
林氏本还未关心轩郎的事情,实是因为前日她与其他府里的夫人去寺里祈福,那一个个夫人都在问轩郎的年纪,又是否婚配,听话里的意思,那些夫人似乎十分中意轩郎,有同温家联姻的想法。
林氏见自己的孩子是抢手的热饽饽,自然高兴,回府了多次提起此时,只可惜温世珩忙公衙的事情不上心,而谢氏却又一直避开不肯谈,今天好不容易将温荣盼回来了,林氏遂兴高采烈地提起。
温荣嘴角微扬,笑嗔道,“阿娘怎么那般急着要为轩郎娶媳妇,轩郎才十七岁罢了,功名都还未定,那里要着急。”
林氏笑着道,“荣娘还,不知道这里面的玄机。就是要趁现在定下一门好亲事,将来若轩郎真考不上进士试,只能靠荫补,对方也不能反悔退亲了。”
谢氏听言皱眉沉沉的咳嗽了几声,林氏才讪讪的闭了嘴。
温荣朝林氏笑道,“阿娘的有理,可这事儿真真不能草率了,若是轻易地听旁人道,再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将此事定下来,将来不得会误了轩郎的。”
林氏愣了愣,本以为荣娘会向着她的,可仔细想了,荣娘的也有理,她就是听了周围那些夫人道多了,才忽然起的念头,便连那些夫人给介绍的贵家女娘,她都不曾去了解过了。
谢氏看了眼林氏,“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准备午膳吧,今日荣娘过来了,吩咐厨里多做几碟新鲜的冷脍。”
林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应声出了穆合堂。
温荣看着谢氏歉疚地道,“祖母,为轩郎议亲的事,暂缓一缓吧,琳娘那还未松口了。”
谢氏叹了口气,“府里一个个都是靠不住的,这事儿还得你去费心。你妹妹茹娘前几日还沾惹了些事,府里瞧着事儿不大也没去与你了,省的你又要担心。”
温荣一怔,“茹娘怎么了?”
谢氏道,“京里那些未出阁的贵家女娘,约了一道去城郊的篱庄打马毬,茹娘也兴冲冲的带了新买的月杖去了。不想打马毬时薛国公府张三娘的青驹被旁人的球杖击到,青驹本是冲撞向茹娘,幸亏茹娘马术极好,轻松避过了。结果于她身后瞧热闹的尚书左仆射府赵家娘子遭了殃,被生生撞下马,脸摔花了不,腿也断了一只,张三娘虽也坠马了,可不及赵家娘子伤的严重。”
“这事倒也怪不得茹娘的。”温荣端起茶吃了一口,薛国公府的张三娘对晟郎情思极重,她与晟郎还未全礼前,张三娘就时常对付了自己,约莫还是不肯死心,对她们温家仍存怨恨。此次惊马虽不知张三娘是否有意为之,可将赵家娘子撞成重伤,是真真惹下大麻烦了。算来尚书左仆射府和薛国公府皆是依附了二皇子的,不知二皇子是否会出面调解。
温荣道,“虽与茹娘无关了,可赵府也是温家二房的姻亲,少不得我们府里要去探望和慰问的。”
“晟郎和茹娘都让你和你阿娘宠坏的,”谢氏宠溺地了下温荣的额头,“我让你阿娘带了些补品和一朵雪莲去赵府探望。”
温荣目光里透了一丝惋惜,那雪莲是她特意送给祖母和阿娘活血补身子的,拿去赵府于赵娘子而言也无甚用了,糟蹋了好东西。
温荣为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