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这难道不是个新的委婉语吗?过去是‘以极端的伤害终结’,现在是‘最终的否决’。”
“你究竟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次行动难道不是以此为目的的吗?如果没有人彻底地制止他们,这些杂种将会一直这么暗杀下去的。”
德克尔转过身,从黑暗的小巷里往外盯着灯光通明的大街上的行人,唯恐有人偷听他们的谈话。“你疯了吗?你把刚才对我说的这些话告诉过别人吗?”
麦基特里克犹豫着。
“那个女人?”德克尔追问道,“你告诉那个女人了?”
“不错,我不得不把这个想法讲给她听,不然我怎么说服他们动手呢?”
“天哪。”德克尔轻声叹道。
“这种断绝是可行的。我已经假造出一股敌对势力。他们除掉那帮人,然后给警方打电话,自称是‘墨索里尼的敌人’。”
“该死,把你的声音放低点。”
“谁也无法证明我们与此有关。”
“那个女人能够证明。”德克尔说。
“她不能,当我销声匿迹之后,她没有任何具体的证据。”
“她知道你的姓名。”
“她只知道我的名字。”麦基特里克说,“她爱我。她会为我做任何事情。”
“你——”德克尔在黑暗中朝麦基特里克逼近过去,以确保只有他才能听见自己恶狠狠的低语。“你给我仔细听着,美国政府不参与暗杀活动。美国政府并不追杀恐怖分子,而是搜集积累证据,让法庭对他们量刑治罪。”
“是,当然,不错。正像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上恐怖分子杀死11名以色列运动员之后,以色列人并没有派出恐怖小分队去追杀他们一样。”
“以色列人做什么事情与我们无关。那次行动后来被中止了,因为他们杀死了一个无辜者。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不进行暗杀活动的原因。”
“好吧。可现在你听我说,”麦基特里克说,“如果因为我们没有胆量去干应该干的事情而让这些杂种逃脱的话,那我们俩都将失去这次行动的机会。”
“明天中午。”
“什么?”
“回你的公寓去,待在那儿别出来。”德克尔说,“别做任何事情,也别和那个女人联系。别出来买报纸。别做任何事情。整12点时,我会去敲你的门,告诉你上头对你做出的决定。如果我是你,会把行李捆好的。”
血浆黑手(1)
第一部
他抬起下巴,以便避开电视聚光灯发出的耀眼的闪光。台下的听众他无法认出来,他看到的只是幻影般的行列,一行接着一行,形成一个梯队,一直延伸到大厅的尽头。他眯缝着眼睛,用指尖按着太阳穴,仿佛这样就能够减轻头痛。然而,这无济于事。聚光灯不停地向他扫过来。台下的听众万分激动,简直要发疯了。
“住口!住口!——嘘!”这喊声像汹涌的波涛在大厅里起伏,一浪接着一浪从后排向前排涌来。不久,整个大厅里充满了喊叫声。
可是,维格纳尔这个白痴仍在继续讲下去。他的“请让我把话讲完”这句话,使听众更加怒不可遏。维格纳尔连珠炮似地向下面的群众讲了许多事实和数字——他的语言干巴巴的,就像他过去当会计时使用的数字一样:国际性的经济衰退,所有的经济部门里都出现定货滑坡的现象,欧洲国家主张重新调整钢铁经济的结构。西班牙人、意大利人和葡萄牙人,捞取布鲁塞尔的补助金——是的,还有,利比亚收回了订货,尤其是中东局势紧张。此外,还有亚洲廉价产品的竞争。他单调地说来说去,他本可以说得更好一些,但他没有兴致。台下的听众当然注意到了这点,于是,他们又开始吼叫起来。
“住嘴!”
迪特·莱斯纳尔悄悄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撒谎!骗子!”
开会之前,他们把一张桌子放到升降台上。上面铺着一块绿色的台布。桌子的左右,各有一架铁梯通向大厅的地板,由工厂的保卫人员把守着。
“停——止!停——止!嘘!”这喊声由后排传到前排,很有节奏,不断地在听众的耳旁萦绕,不久,喊声响彻了整个大厅。
“请听我说!这样下去的确不行,”维格纳尔无可奈何地重新开始说话。“我只想向你们……”
“罪犯——猪猡——陈词滥调!”
的确,这喊声像汹涌的波涛滚滚而来,强劲而有力。这如锤击般铿锵有力的喊声,简直要把屋顶震塌,使他的耳朵感到疼痛。“陈词滥调!投机者!说谎者!骗子!”
此时,迪特·莱斯纳尔把头朝后一仰,以便避开耀眼的闪光。他仰望那些转炉,以及上面那些巨大的鼓风管道和铁制的吊车小车,它们似乎也在发抖和摇晃。
保持冷静?现在,这有什么用?他想到自己的上司林德尔说过的一番简明扼要的话:“我知道你会遇上困难。但是你会克服它的,迪特!你总是能克服困难。事实证明,在执行这样的任务的时候,你是最能保持镇定的了……”
镇定?镇定有什么用?何况现在他无法镇定下来。不,一切都无济于事。他突然感到背上、头皮上和两眼下面冒出了汗;对那些讨厌的电视摄像机,对那些卑鄙下流的记者,他毫无办法,他们就像一群抢食腐尸的秃鹫和鬣狗。是的,哪儿有臭味,他们就往哪儿赶,你准能遇见他们。
“快给我住嘴,肥猪!”
一个扮演头目的人再次喊道。这是一个体重100公斤的身材高大的人。莱斯纳尔现在能清楚地认出他。每当他吼叫的时候,就把双手放到脸前。
此时,莱斯纳尔再次听到了林德尔的声音。“听我说,迪特,你必须到那儿去。关闭这家企业是必要的,就像是动一次外科手术。而你是清楚这一点的!我信任你——始终信任你……”
现在,林德尔这卑鄙的家伙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他的沙发椅里。他为何不坐在这儿的主席台上面?不,这是不可能的,他在自己优雅的办公室里等候,直到有人给他送来报告,告诉他一切“均已恢复正常”。可是,这儿再也无法恢复正常。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血浆黑手(2)
现在,挂有录音设备的长长的三角架又向左转动,对准了雇主的桌子。
维格纳尔关闭了话筒。他似乎准备投降。下面的群众接受了他的投降。
“萨克森钢铁厂万岁!”大厅里响起了群众的欢呼声。这欢呼声此起彼伏,雄壮而有力。
电视摄影师走近了。他把摄像机当作一件武器紧贴在肩上。此刻,他转向大厅,然后回过身来,把闪闪发光的镜头转向莱斯纳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上帝的眼睛!他突然想到,并尽力保持镇静,像以前那样现出呆板的样子,不敢举起双手。他怒火中烧,然而却一筹莫展,无能为力,以致几乎不再能够觉察到他周围所发生的事情。上帝的眼睛……为什么说上帝的眼睛呢?为什么这下流坯还不把摄像机挪开呢?
“博士先生!”
他转过头。
“您看,我们要不要中断会议?”
他不回答。
赖纳尔,这个助手,长着一双褐色的眼睛。自从莱斯纳尔认识他以来,他的眼睛里总是流露出无精打采的神情。可是现在呢?他那双褐色的眼睛里却闪着孩子般恐惧的目光。真是个不中用的人!
维格纳尔握紧双手,仿佛要进行祈祷。博恩巴赫尔,这个负责东部事务的白痴,到底在做些什么呢?他缩着头一声不吭。现在,他终于站起来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主席台的右边已经站着许多人。他们从安全人员的身边挤过,眼下,他们虽然停了下来,但颇令人感到担心。他们大约有10或15个人,均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所有这些人均把两臂交叉在胸前,呆滞的目光里充满仇恨。
迪特?莱斯纳尔把话筒拉到了自己的胸前。“女士们,先生们:请等一下!我看到了这里的情况,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否愿意通过讨论澄清事实,还是……”
持续不断的喧嚷声。人们使劲地挥手跺脚。
“因此,朋友们,我请求大家保持几分钟的冷静……”
“朋友们?!这不要脸的家伙说‘朋友们’!”
“辱骂丝毫不能改变现有的情况,而叫喊也决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现在,他把话筒拉近嘴前,用一种具有诱导性的声调,像是慈父般地说道:“我知道,你们需要发泄你们的怒气。我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会给你们当中的许多人带来不幸。也许你们认为,关闭萨克森钢铁厂这样的一家工厂,会给我们带来愉快吗?可是面对这些归根结蒂是由百年未遇的经济衰退所造成的后果,愤怒和悲哀都无济于事,在这儿能帮助我们的只有……”
后面这个句子他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感到背部疼痛,大约是在腰椎的部位。这疼痛非常剧烈,犹如被刀砍一样。它呈楔形往上升,逐渐扩散开来,把全身的汗从毛孔里驱赶出来,然后抓住内脏。他感到,仿佛毛孔被钢制的拳头挤压一样。除了疼痛之外,他还感到全身一阵阵地发热,这使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了。
药片!他想。上帝,药片……我已经服过药片了!而且比我应该服的还要多。为什么它们不起作用?
他一边呻吟,一边闭上了眼睛。
尽管他的眼皮合拢,可是聚光灯的微小的旋转的红光仍旧渗入他的眼里。出去!更多的他不可能想到。出去——马上离开这里!
“博士先生……天哪,博士先生,出了什么事?”
说这话的人是赖纳尔?索尔桃。他打了个嗝儿,想说点什么,但又不能说。
这时,大厅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有几个人在笑。可是不久,笑声也停止了。
血浆黑手(3)
“也许您需要一位医生,博士先生?”
他摇摇头。他站起来,至少试图站起来,可是两腿非常无力。他又感到全身麻木,感到恐惧,一种令人胆寒的恐惧……上帝的眼睛……上帝的法庭……为什么现在上帝偏偏要惩罚你? 索尔桃站在他的旁边,用手支撑着他。“博士先生,会不会是心脏出了问题?”
这时,博恩巴赫尔也来帮忙。他们把他夹在中间,领着他走过平台,走过这漫长的、灰色的、用铆钉连接起来的平台。这儿散发着油、煤烟、煤和变了质的润滑脂的气味,而他嗅到的却是自己汗的气味。
然后是楼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走下楼梯。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站着,手压着肚子。该死的,这里什么地方有厕所?在某一个地方总会找到厕所的吧?
他继续往前走。终于发现一道刷成灰色的门。有个人为他撑开门。厕所里有光亮的瓷砖、洗手盆、放肥皂的盘子和一整列小隔间。他走进第一个小隔间,关上身后的门,迅速地解开裤子上的扣子,蹲了下去,这时,泪水一下子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从不知什么地方他听到:“萨克森钢铁厂万岁!”
他摇了摇头,禁不住啜泣起来,泪水不住地夺眶而出。他感到自己堕入无底的深渊,被由羞惭、耻辱和懦弱组成的漩涡卷走了……
他蜷缩在狭窄的机舱的最后一个座位里。这是一个单个座位。他曾让闲坐在小候机室卖酒柜台旁的飞机驾驶员扶他上公司的专机。这人只是点点头,仔细地从旁边打量他。这位飞机驾驶员似乎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是,当他想把手臂伸给莱斯纳尔,以便扶他上公司的专机的时候,他却拒绝了。千万别说话,这就是一切。别说话,别思考!
20分钟之后,康采恩集团的其他成员出现了。走在前面的是肥胖的维格纳尔,他身上的大衣在风中飘拂。他的身后跟着索尔桃,然后是巴赫曼,最后是莱卜许茨,此人是负责劳资谈判的专家和人事协调员。还须一提的是女秘书米勒诺伊贝尔特,一个金发女郎,脚上穿着鞋跟细长的高跟鞋,她这人总是不易接近。就连小小的机场的上空呼啸而过的阵阵寒风,似乎也不会使她的发型受到什么损害。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爬上舷梯,探头在机舱里寻找自己的座位,同时向莱斯纳尔挥手示意。他们个个紧绷着脸,同时表现出关心和泰然自若的神情。
当他们问候的时候,莱斯纳尔甚至于连手都不举。他朝窗外凝视。何时他才能最终摆脱这一切?他独自陷入了沉思。他刚才又服了药片,所以感到自己的胃仿佛往下沉了一些,是的,仿佛腰身的下面什么也不再存在。
他独自陷入沉思。雅可布?林德尔肯定会赶走他。是的,其他的人会告诉他的。他们会欢欣鼓舞地告诉他的!为了救自己,他们会把责任推给他的。可是,这点也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