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问题,不过,还不至于要自杀吧。”她说道。“你看上去像是要跳窗似的。”她那宽宽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我向她回报以微笑。“只是在考虑,”我说。我向她简单地讲了讲卡什所说的新瑞典债券的情况,以及他的竞争者对这笔交易所缺乏的热情。
戴比仔细倾听着。她思索了片刻之后说道:“嗯,如果卡什喜欢这债券,我便压根儿碰都不去碰它。”她扔给我一份《每日邮报》。“你要是真想把我们客户的钱赌光的话,为什么不在保险点的东西上下赌呢,如坎普顿公园赛马场4点30分的那场赛马?”
交易场(3)
我把报纸扔进了字纸篓。“说正经的,我认为这债券也许有利可图。”
“我也说正经的,如果卡什搅在里面,就别做。”她说道。
“要是汉密尔顿在这儿,我肯定他会介入的。”我说。
“那好,你去问问他。现在他该回到旅馆了。”
她说对了。那天,汉密尔顿在东京花了一天时间与那些资金由我行管理的机构进行洽谈。现在,会议应该结束了。
我转身对卡伦说:“给我接通汉密尔顿的电话。我想,他住在帝国大饭店。快一点。”
我还有两三分钟时间。卡伦只花了一分钟就在汉密尔顿下榻的旅馆里找到了他。
“你好,汉密尔顿。很抱歉晚上打搅你。”我说。
“没关系。我只不过是在补看一些材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此犯愁。这个所谓的‘研究’全是胡说八道。发生什么事啦?”
我概括地汇报了一下新瑞典债券那笔交易,并重复了戴维、克莱尔和其他人的否定意见。然后,我把卡什说的关于日本市场动态的话告诉了他。
停顿了几秒钟之后,我听到了汉密尔顿那带着淡淡的苏格兰语调的温和而镇静的声音。这声音宛如一杯上好麦芽酿造的威士忌,顿时抚平了我的紧张情绪。“非常有趣。保罗,我们也许可以在这笔交易上做点文章,小伙子。今天上午,我和两家人寿保险公司谈过了。他们都说对美国的股票市场颇为担忧,并且一直在大量抛售股票。他们有几亿美元要投放债券市场,但一直在等待一种新发行的大宗债券,这样他们便可吃进他们想买的数量。日本人你是了解的,如果他们两家都这样认为的话,那就可能还有5、6家也持有同样的观点。”
“这么说,卡什说的也许是实话?”
“这事虽然好像有些离奇,但情况也许正是如此。”
“那么,我买它1千万?”
“不。”
“不?”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听汉密尔顿刚才的话音,这笔买卖好像有利可图。
“买1个亿。”
“1亿美元?拿定主意了?在一笔人人不喜欢的交易上投这么多钱,好像太多了。实际上,不管是投在哪笔交易上,这钱好像都太多了。我肯定我们手头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现金。”
“那好,卖掉一些其他债券。听着,保罗。赚大钱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的。现在机会来了。买1亿。”
“好。今天晚上你一直呆在旅馆里吗?”
“是的,不过,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做,所以,你不到万不得已,就别打扰我。”汉密尔顿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买1亿美元可是要冒大风险的。极大的风险。如果我们打错了算盘,我们的损失会把我们全年的功绩毁于一旦,而且很难对那些把钱委托于我行的机构或个人解释清楚。另一方面,如果日本真的买下了3亿美元的话,再加上我们买的1亿美元,那么只剩下1亿美元供其他人购买。汉密尔顿素以偶然会冒成败参半的风险,并能险胜而名闻遐迩。
一盏指示灯闪烁起来。是卡什来的电话。
“我们现在正在发售债券。伙计,想好没有?想不想买1千万?我觉得这种债券运气不错。咱们在这上面好好赚它一笔!”
“我要买1个亿。”当我缓慢而审慎地说出口时,喉头一阵发紧。
甚至连卡什听到这个数字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我只听见话筒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哇!”他让我足足等了五秒钟。
“买1个亿我们就不能照99算了。我们可以按99卖给你5千万,但另外5千万,我们得按算。”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交易场(4)
我要是依了饶了他,我就不是人。
“听着,你我都知道市场上其他人都不喜欢这笔交易。我不过是碰巧喜欢上它了,但我只出价99。要么按99的价格买1个亿,要么就一个子儿不买。”
“保罗,你不明白这些事的运作方法。如果你要买那么多债券,你必须得按时付款。”
卡什连哄带骗的腔调使我十分恼火。
“按99卖1个亿给我,要不然你就留着你那些蹩脚货吧。”
一时沉寂无声。然后,卡什开口说话了:“好吧,你赢了。我们以99的价格卖给你1亿美元新瑞典债券。”
放下电话听筒时,我的手直发抖。这是我有生以来经手的最大一笔买卖。顶着市场上其他人的不同意见,拿1亿美元打赌,使我不禁有点儿胆战心惊。我的脑海里幻想着种种可怕的后果。如果我们全盘皆错怎么办?倘若在随后的几分钟之内,我们损失了数十万美元怎么办?我们将如何向德琼先生解释此事呢?我们又怎样对把钱托付给我们的那些机构交代呢?
不能老这样想。我必须把这些假定推测从头脑里统统赶出去。我必须把我头脑中情绪化的胡乱猜测变成精确可靠的计算。我必须放松。我注意到自己紧握电话听筒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我强迫自己放开了手。
面前的几个指示灯都在闪烁。我抓起其中一个受话器。是克莱尔。
“我怎么跟你说的?十足的蹩脚货。你买了没有?”
“对,说实话,我们确实买了一些。”
“噢,不。”听起来她深表同情。“我们真的得对那个卡什提防着点。不过,如果你们还想再买一些的话,你们知道该买谁的。我们的价格是。”
“不了,谢谢。再见。”
这么说,洛桑?日内瓦银行已经在以低于99的原始售价出售债券了。但是,克莱尔曾提到过他们准备卖空他们没有的债券,以期今后再回购。怪不得他们的售价低。
我拿起另一个电话。
“你好,保罗,我是戴维。你们买了新瑞典债券吗?”
“买了一点。”
“噢,这种债券正在陡跌。我们正在递盘的价格是,以的价格出售债券。我的客户们没一个喜欢它。”
噢,天哪。全都乱套了。价格正在暴跌。按买入价算,我已经损失了25万美元。就这么认了?我想起一句老话,“减少损失,利润打滚。”接着,我又想起了另外一句话,“主意一定,切勿三心二意。”这话太有启发了。动动脑筋,保罗,好好动动脑筋。
又一条电话线信号灯闪烁起来。又是克莱尔。“看起来,这种债券的情况恐怕不妙。现在我们的出价是。到处都是抛售债券的人。这种债券看来只会下跌了。你想采取什么措施吗?”
!现在我要赔50万美元啦。我内心里一个声音尖叫道:“抛!”但是,值得庆幸的是,我控制住了自己,以平静、嘶哑的声音回答道:“不,眼下不想采取任何措施,谢谢你。”
我往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卡什。
“这笔买卖是怎么回事?我原想你已经卖出大部分了吧?”我问道,勉强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没有叫喊起来。
“放松点,保罗。我们卖给日本市场3个亿。我们卖给你1个亿。我们卖给一个美国人5千万。我们从其他交易人手里买进了大约5千万。加起来一共5个亿。瞧,现在市场上已经没有了。”
我真想对他尖声大叫一通。我真想在电话里痛骂他一顿。但我没那样做。我只是轻声对他说了声“再见”。
交易场(5)
我觉得受骗了,被出卖了。最糟糕的是我感觉自己愚蠢之极。对于市场行情,谁都有可能判断错误。但是,只有傻瓜才会把1亿美元托付给卡什?卡拉汉。当这种债券的暴跌已经成为事实时,他竟然还不承认自己的谎言。我设法给身在东京的汉密尔顿打电话,但是找不到他。我让卡伦继续打电话,自己却苦思冥想,希望能想出个最佳方案,以便把这笔糟糕的交易的损失减少到最低程度。
在此期间,我的整个身心全系于电话的另一端。我第一次抬起头来,看见戴比正在看着我。她一直在注视着发生的一切。那似乎始终挂在她嘴边的微笑已不见了踪影,满脸露出忧虑的神色。
“你刚才说的跳窗是什么意思?”我说,竭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她挤出一丝微笑,但随即又是满脸愁云。
“有什么主意吗?”我问道。
戴比眉峰紧蹙了片刻。我不该问她。解决这个问题无魔法可言,再说我也不该把这样一个大纰漏的责任推诿于她。然而,在她停顿不语的当儿,我发觉自己竟然希望她能指出一个我曾忽略了的简单的解决方法。
“你可以抛售嘛。”她说道。
我是可以抛售。但要损失50万美元。很可能还会丢了工作。或者我干脆束手静坐,甘冒更大损失的风险。
我突然非常渴望来一杯咖啡,以帮助我思考,或者说至少让我手里握着点什么东西。我站起来,朝交易室一角走过去,那儿有一台咖啡机,供应“地道的”过滤咖啡。虽然这种咖啡的味道比速溶咖啡还要糟糕,但是所含咖啡因要浓些。我揿了一个按纽,拉了一下拉杆。什么也没有出来。我用手侧砰砰敲打着咖啡机,仍然毫无动静。我对准咖啡机底座狠狠踢了一脚,踢出了一个小凹痕,获得了几分发泄的快感,然后大步走回我的交易台。
想想看!如果卡什撒了谎——似乎十有###是这样——那么肯定还有大量未售出的债券待售,所以价格一时也不会上涨。但是,以的价格,该债券现在的收益率是,这比类似品级的任何其他欧洲债券的收益率都要高。价格迟早总是会反弹的。如果卡什是撒谎的话,我不应该抛,而是应该紧握不撒手。只要沉住气,耐下心来,我也许能够挽回损失,甚至还可能赚上一笔。
要是卡什没有撒谎呢?要是所有其他交易员全部错了呢?要是布龙菲尔德?韦斯投资银行真的已卖给日本3亿美元债券了呢?那样的话,一旦其他交易员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们将被迫补进他们的空头,换句话说,就会买回他们不久以前卖空的债券。那时,价格将会直线上升。到那时,凡是现在有魄力、有胆量买下更多债券的人,都可能会发一笔大财。
这事我越琢磨越觉得卡什说的很可能是实话。我虽然不信任卡什,但我信得过汉密尔顿。如果汉密尔顿相信日本人会购买一种颇具吸引力的新债券,那很可能他们已经买了。我如何分辨得出孰是孰非呢?
主意来了。虽然这要冒极大的风险,但是如果成功的话,报偿是相当可观的。我来不及与汉密尔顿切磋核实。要想成功的话,我现在就必须动手。
我打电话给卡什。在他接电话的一眨眼工夫间,我的心脏砰砰直跳。
“要是价格合适的话,我想再买5千万。”我的声音听起来如此沉着镇定,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卡什大笑起来:“这就对了,保罗!让咱们从中发笔财吧!请稍候。”
交易场(6)
这话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对于推销员来说,债券卖得越多,所得佣金也就越多。不管怎么说,至少卡什可以赚一笔。真正的考验要等卡什查询后报出价格。如果仍有几千万债券待售,那么他就会马上回来报出一个便宜的价格。那样的话,我就得想法抛掉手中购买的债券。如果他们真的已售出所有债券,那他就会找出种种借口,报出高价。
我等了大概只有1分钟,却好像过了10分钟似的。终于,卡什出现在电话的那一头。
“很抱歉,我们恐怕只能设法弄到1千万,而且价格只能按99算。”
从他的话音中听得出来,他以为以高于他的竞争对手的报价半个点的价格,提供少于我想购买数额的债券会遭到我的抗议。他想错了。我没有动怒。这是个机会,我要充分利用这个机会。
“好吧,我出99的价格买1千万。”
我必须行动迅速。下一个电话是打给克莱尔的。
“你还急于抛售新瑞典债券吗?”我问道。
“噢,那当然。”她的声调显然很愉快。“我可以的价格卖一些给你。”
“很好。我买2千万。”
我又打了两个电话,设法以的价格又吃进了1千5百万。这样,我拥有的债券总数达到了亿美元。于是,我坐下来静等。我虽然仍感到紧张,但这是猎手的紧张,而决非被猎者的惶恐。
这种紧张没有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