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坞-许我向你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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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许我向你看(出版)-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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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马上去找找,看没到的人是不是路上耽误了。鉴于混双两边各有一人缺席的先例非常之少,裁判席破例多给了十分钟,届时人仍未到,比赛取消。

桔年过去从没有进到G大校区里,偌大的高校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说确实太容易迷失方向,她说服了裁判,可实际上并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找到巫雨。

然而,她的寻找并没有花费很多的心机,出了羽毛球馆,左边就是某个院系的小园林,草木繁茂,鸟鸣声幽。园林的正中是个高高的人形塑像,桔年走进了一些,才看到塑像底座缕刻着“茅以升先生”几个字。塑像的背后,熟悉背影一闪而过。

桔年心下疑惑,绕过一排休闲石凳,从这个方向,正好远远看见塑像背后的两人,各自背着球拍,白衣少年背影单薄,头发短得像刚长出来一样,女孩乌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柔润的光泽,紧紧拥住男孩的一双手丹蔻如血。他们静静地相拥,过了好一会,男孩始终垂于身侧的手缓缓抬起,抚了抚女孩的发丝。

这个园子里有一种长大树上的奇怪的小黄花,开得繁盛,却一点香气也没有。桔年就站在花下,风吹落细碎的花瓣,她觉得自己仿佛就附在了那黄色的星星点点上,无声荡起,又坠下,近了,又远了,完全由不得自己,欲哭无泪。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所以难过到无以复加。

小和尚那么拼力地进入到决赛,真的是为了证明他们“默契”的友情,真的是为了桔年并不在乎的升学优势?也许,他的千辛万苦不过是为了这天,为了跟他喜爱的女孩见上一面。陈洁洁家里管得固若金汤,他们明知到两人搭档是不可能被允许的,等待彼此进入了决赛,还有谁能阻挡他们近在咫尺地四目相对?

“哟,原来在这忙着呢。看来是情人球单打总决赛啊!”韩述刻薄而讥诮的声音在桔年身后传来。

相拥的两人被惊动,巫雨回头。

“桔年?”

陈洁洁却显得更镇定。“比赛快开始了吧,真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韩述嗤笑道:“急什么,你们两位这边多精彩啊。”他继而转向一言不发的桔年,“看见了吧,看见了吧!那是你的搭档吗?你怎么不上去认领啊?怕别人把你当幌子是吧,看人家多有本事,我都分不清谁对谁了。就你傻不拉唧的,找什么啊,别人在这好着呢。。。。。。”

“说这些干嘛。”桔年压低声音说。

巫雨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桔年,你是来找我的?走吧,过后我再跟你说。我们先去比赛的地方。”

他轻轻拉了桔年一把。

韩述却用手上的球拍顶着巫雨的胸口往后推了推。“还比什么赛?你逗着她玩也就罢了,要我也跟你一起玩,你别想。我早就看你这种人不顺眼了,没有原则,欺骗女。。。。。。”

“别说了。”桔年抓住韩述的球拍往回撤。

韩述的表情越发不屑,“心疼了,轮得到你心疼吗?”

“我们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巫雨不轻不重的推开抵在自己身上的球拍,面对韩述的挑衅,他的反应漠然而冷淡,可见愤怒并非唯一有震慑力的东西。

“我们?”韩述仿佛被逗笑了,“你说的‘我们’是你跟谁?跟你的搭档,还是陈洁洁?”

“韩述!”

一直以来都是好脾气的桔年终于忍无可忍。“够了!到底有没有人跟我一样是来比赛的,如果有,我提醒一句,只剩三分钟,比赛就要开始了。”她用最直板的语调提醒着剩余的人,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之前,自己第一个离开了这地方。

“桔年。。。。。。”巫雨垂首,好像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桔年,等等。”他从后面伸手拉了桔年拍套的带子,桔年缩了缩肩,无声摆脱。

四人回到赛场,各就各位,一声哨响后,比赛开始。除韩述对巫雨知之不深外,其余的人都颇有渊源,这一场球打得各自心中别有一番况味。

巫雨的特点是球风轻灵,角度吊诡,桔年的打发却很朴实,没有什么花哨的招数,但是落点极准,关键时候杀球恨而干脆。身手最矫健,速度最快的是韩述,他跑动积极。步法灵活,技术全面,发球非常有优势。陈洁洁是他们当中接触羽毛球时间最短的,她聪明,善用技巧,弥补了力量上的不足,按说真正打起来,双方至少在两句之内可平分秋色。

桔年过去喜欢在心里把自己和巫雨练球称作“冲灵剑法”,那虽是小孩游戏,诺大的江湖,比它厉害的武功多不胜数,可论道心有灵犀,再无人可出其右。她可以在巫雨一抬手间知道他所有的意图,巫雨也总能最及时地补防在她需要的地方。然而,青梅竹马的令狐冲和岳灵姗不也在长大之后,一个爱上了眉间阴郁的小林子,至死嘴边都呢喃着忘不掉的闽南小调,而大师兄多年以后也拉着另一个美好女子的手,琴箫和鸣,山野终老。

草木青青的华山思过崖,一如桔年心中松柏如海的烈士陵园。迷途初见,花下乍逢,苍松迎客,青梅如豆。。。。。。一招一式如今使来都沾满了回忆之伤。第一局最关键一刻,桔年和巫雨同时救球,两个拍子竟然打击在一起,震得两人的手俱是一麻,球却无声落地。

这就是所谓的“默契”?隔着网,韩述在另一头讥诮的笑,他赢了这一局。

桔年喝了口水,双方交换场地,在这个过程中,她知道巫雨似乎有话要说,可她仿佛只专注于比赛,其余的事情,一概不予理会。

不知是不是一心求胜,巫雨在下半场的击球和跑动明显更激烈,桔年也尽可能的心无旁骛,这让他们的比分一度领先于韩述和陈洁洁。11分过后,双方休息一分钟,这一次,巫雨显得很安静。桔年试过不去理会他,可是末了,又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他倚在一侧,嘴唇上好似没有着色,一张瘦削的脸上最浓重的一笔竟然是淡若远山的眉眼。

这通常是他身体不适的前兆,桔年心中一紧,恢复比赛的哨声已响,四人重回赛场。

韩述是个万分要强的男孩子,无论做什么事,他从不甘于人后,何况今天的对手是巫雨和桔年。再说,韩院长一向公务繁忙,今天竟然拨冗前来看儿子比赛,从来就想要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韩述更要争这一口气。眼看比分落后,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奋起直追,大力扣杀攻势凌厉。

桔年确实疲于应对,尽管她竭力让自己专注,可巫雨越来越沉重的呼吸仿佛就在她耳边,她只要略一分神,甚至可以看到他额头上的汗水滴溅于场地上。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跟着巫雨呼吸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在韩述一次发球得分后,桔年向裁判示意,要求暂停。巫雨必须要喘口气,不能硬撑下去了。

裁判过来询问情况,韩述用不大但周围的人都听得到的声音笑着说了句,“才刚休息了多少秒钟?以这种体力,何必逞强参加比赛呢?”

他好像看见单手扶住巫雨的桔年冷冷地投过来一眼,心中更是不平,“不如养好身体再来打?我不想带个胜之不武的帽子。”

陈洁洁也从网下钻过去,手足无措地询问巫雨的情况,看她的样子,桔年才明白,她竟然对巫雨的旧疾毫不知情。

巫雨淡淡拒绝了裁判暂停的决定,他甚至不愿意让任何人来搀扶他,把手心的汉湿在球衣上随意一擦,深深呼吸了几下,他说:“抱歉,可以重新开始了。”

陈洁洁摇头,仍不肯走。巫雨勉强笑了笑,“谢谢你,你过去吧。”

比赛只得重新开始,韩述发球越来越刁钻,似乎吃定了巫雨难以快速而大范围地跑动,有心让他更为吃力。

比赛就是要争胜负,自己有了弱点,怨不得人抓住。桔年也深谙韩述的脾气,可是心中也渐渐被激起了恼意,她从未有心招惹过他,他却一再步步紧逼,欺人太甚!

她是个不轻易动怒的人,可一旦咬了牙,手下都是狠劲,13比13的时候,她一记跳杀,羽毛球挟着风声迎面朝韩述的方向而去,正中他的右侧脸颊。

这一下力度不轻,打在任何人裸露在外的身体上都是疼痛的,更何况是脸。几乎在球“吻”上他的同时,桔年听到一贯矜持而要面子的韩述重重咒骂了一声,场边迅速有人围了过来,除了校医。同学,还有他妈妈。韩述接过别人递过来的纸巾,捂在嘴上一阵,估计吐出来的唾液夹杂着血丝,有女同学一声惊呼。那边乱纷纷闹成一团,最后是韩述不耐烦地把妈妈劝回了座位上,用球拍撩起地上的球,咬牙指着桔年和巫雨的方向,要求继续比赛。

接下来的比赛毫无掌法可言,韩述心中有火,几次发球都出了界外,陈洁洁更是打得失魂落魄,巫雨体力不继,桔年应付韩述的同时不得不分神留意巫雨的状况,双方竞技都大失水准,但浓浓的火药味弥散开来,观众席上已有不少人交头接耳地议论。

24比21,韩述的发球送了对手几分,眼看桔年一方就要拿下此居,桔年心中一喜,不管决胜局成败如何,她都要挫挫韩述的锐气,就算是为了巫雨,他知道巫雨心中也有一口气,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

她希望和巫雨一起感受曙光在望的喜悦,然而那一眼看过去,心中却凉了半截,巫雨的脸色已不再苍白,嘴唇是乌紫色。桔年心知大事不好,他己经许久没有大发作过了,撑不了多久。

巫雨的骄傲是一块薄薄的玻璃,看不见,薄而脆。

他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发病,有其实在完全不知情的陈洁洁面前,否则桔年不知道那块玻璃碎后会扎得人怎样的鲜血淋漓。

她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举起手上的拍子,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们弃权!”

一片哗然中,巫雨眼里仍有震惊,桔年不由分说地拖住他的手,“走。”


第三十六章 一个叫做化蝶的故事


桔年不是一个热衷于引人注目的人,她最大的乐趣莫过于静静地生活。然而,今天却当着无数人的面,中途弃比赛于不顾,与巫雨携手离开,如逃出生天。那个时候,她管不了别的人,管不了以后,只在乎仍在身边的小和尚,还有仍能握住的现在。

巫雨没能跑得太远,桔年猜对了,他的发作来得快且凶猛,当他倒在了G大一条陌生的小道上,桔年在走投无路之中竟然硬生生用自己的双手将已经毫无知觉的人拖到了一大片遮挡视线的灌木丛后。

这场痉挛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在那段时间里,桔年身上的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她把巫雨的头部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必须用手用力地捏着他的嘴,才能避免紧合的牙关要断他自己的舌头。他的手。脚和整个躯体怪异可怕地扭曲着,绷得像上满了弦的弓,面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他身下的草皮被身体控制不了的抽动蹭得露出了黄色的泥土。一分。一秒,度日如年,这种煎熬的等待完全看不见曙光,很多回,桔年都错觉他可能熬不过这次,下一秒就会死去。

发病的时候,这副躯干属于魔鬼,不属于巫雨。当人对自己的身体无能为力,那种可怕无法用言语形容。小和尚本如明镜一般清净无尘,在这一刻,却坠身于无边的污浊。桔年知道自己是对的,但凡巫雨还有一息尚存,他不会希望有更多的眼睛看到这一幕,尤其是陈洁洁。

当怀里的那个人在漫长的煎熬后终于渐渐趋于平静,桔年抱着他,好像忽然就想通了,一如被父母送走的那个傍晚,她迷失在陌生的郊野,走着走着,那种了悟如醍醐灌顶,不期而至。她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为自己找到出口。

就让他爱陈洁洁吧,这又有什么不好呢?他的快乐是那么有限,他的每一天是那么珍贵。桔年有属于自己的世界,即使他永远都不会走进来,可是隔着一扇门,听到他的脚步声是欢喜的,这还有什么可遗憾的。真的,只要他快乐,桔年愿意在门后悄悄的看着他,这不是伟大,于她而言,这种分享已然足够。

如同初生的婴儿经历产道的痛楚,巫雨慢慢睁开了眼睛,阳光足以灼伤人的光环,她认得为他遮住光线的那双手。她给了他有如新生一般的宁静。

“对不起,桔年,我让你输了比赛。”这是他撑着身体坐起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桔年略显疲惫地靠在灌木丛边上,笑道:“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好察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她怕巫雨不明白,又按自己的理解解释了一遍,“即使有机会赢,必要的时候敢于舍弃,给自己留条后路,那才是真勇敢;同样,凡事看得太透不是真明白,能糊涂的时候就糊涂一点也未必不是好事。”

“这是你阿Q的逻辑。”巫雨脸上的紫气散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

“这是谢大师的生活哲学。”桔年自我打趣。

巫雨笑了。他们俩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地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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