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绝对是有好处的。
赵师爷也是精细人物,知道这周鲤有心结交,周家在县内虽然不算大户,可在市井中也算有些身份,这周三郎如今身家看涨,又主动过来结交,他自然也不会拒绝,二人有说有笑的奔了县衙,半途中还给周鲤普及了不少衙门中的常识,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再次到了后衙的花园,赵师爷将周鲤带到,人却是主动退了出去,周鲤眉头微微一挑,觉得有些蹊跷,这县太爷找自己不知道要谈什么事情,竟然连这师爷都支出去了。
林大人到依然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见周鲤去而复返,也不矫情,伸手示意对方坐下,说道:“周鲤啊,你可知道,本县之中是有一个官员推荐名额的,这名额虽然不能保你在府城考中,但却多少有几分便利。”
“学生知道。”周鲤面色平静的答道。
“那你是否知道,这名额是由我与提学官大人商议之后定下的?”林大人说罢,不待周鲤回答,便继续吐出重磅消息:“昨日那提学官来见本县,说道要将这名额给了那廖泽,本县还没有答应。”
“这个,学生倒是头一次听说。”周鲤乍闻名额被顶,脑中急转,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竟还挂着些许恬淡的笑容。
这倒是真让林大人有些意外了,他自小便跟着闯营南征北战,这么多年也见过不少世面,说得上是阅人无数,可像周鲤这般沉稳的年轻人倒还真是头次得见,寻常人家一十八岁的青年,正是火气茁壮的年纪,若是听到关系自己毕生前途的名额可能被人顶替,怕是早就已经蹦了起来,眼前这位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而且看他那副神情,似乎是知道自己还有下文,所以根本不多说什么,只在那里等待,看看自己要出什么牌,才好从容应对。
一时之间,林大人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第七章 拜师
第七章 拜师
按照林大人原本的想法,是打算用话将周鲤的火气激起,随后再将困难加重几倍,把那提学官在此事上头的权利说的无比巨大,待到周鲤心灰意冷之时,自己作为救星出现,摆出一副看不惯世间不平,豪气干云的架势,将此事一肩扛起,为他讨还一个公道,如此便可轻易收心。
杂科考试因为不可能一上来就做官,而是要做吏目,所以本乡本土做事的可能性很大,尤其是周鲤这样成绩出众的,自己这宛平县归属京城,往来闲杂人等众多,人手本来就不够用,若是自己向上面讨要,凭着自己老八队的出身,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这宛平县县丞乃是科举出身,很是看不上他这军中出身的县令,这几年文官势力逐渐凝固成形,县丞也大事小事都要和自己争上一争,周鲤这等家中在本乡本土有些势力,本人又有能力的年轻人,正是需要拉拢的对象,所以他才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要知道这推荐名额虽然从提学官那里争夺过来,对他这个上头有人的县令来说不算太难,却也不是那么容易,若不是周鲤确实什么地方都算合适,加上廖家太不懂事,又实在是惹怒了他,他才不费这个工夫。
只是现在看来,这个法子似乎不太灵了,眼前这一十八岁的少年郎居然不吃这套,林大人愈加欣赏之余,还真是有些麻爪儿,闯营当年的文吏也就是勉强识字而已,归根结底也不是什么文化人。可即便再怎么不是文化人,好歹也做了这么些年的官,最起码的规矩还是要讲的,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我很看好你小子,打算收你当小弟,你纳头便拜吧。
倒是周鲤看出不对,他也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成了吏员,很有可能继续留在宛平县,眼前这位可就是将来的衣食父母,见自己那副镇静模样把县尊大人将住了,反思一下也觉得略有些过,忙奉上一层台阶道:“大人既然如此说,必然已有解决办法,学生有个自幼便在一起玩耍的兄长,名唤孙伯平,就在衙中当差,平日里没少和学生提起大人,说大人胸怀广博,义薄云天,虽是文官,却不改当年在老八队时的血性,那廖泽家中乃是本城大户,又没听说平日里与提学官有甚交集,此番突然得了推荐,事情必有蹊跷,想必大人也是看不过眼,要为学生出头了!”
“正是如此!”林大人心头一动,越看周鲤越是顺眼,多好的孩子啊,刚十八就知道给上司铺台阶了,自己这脑子在军中还算勉强可以,到了地方上没少吃亏,赵师爷虽然有才,但更多是擅长钱粮算计,这机变灵动并非其所长,自己缺的就是周鲤这么个帮手,若是此番能将他扶持上去,将来与那县丞争执起来,手下也算有员干将了。
见周鲤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林大人也不再卖关子,直接说道:“据我手下来报,那提学官怕是收了廖家的好处了,不然他与那廖泽素不相识,怎会如此出力,本官最看不得这般营私舞弊,杂科虽然不是正途科举,可也是国家抡才大典,如何能够容得他们为非作歹,此时本官是管定了,哪怕和那提学官拼个两败俱伤,也绝不让他得逞!”
“大人不可啊!”周鲤连忙狂呼道:“学生不过一下九流子弟,得先帝大恩,能参加杂科考试,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还能让大人为学生所累,此事万万不可,若是那提学官当真要选廖泽,学生认命便是!”
“你怎可如此糊涂!”林大人听周鲤台词对路,不由更是兴奋,这番戏码他可是好久没有演过了,立刻作大义凛然状道:“你有大才,虽然不能治经典,赋诗词,但好歹也是个杂科第一,若是因为此事耽误了前程,那才是本县的失职,本县也不是正途出身,知道世道艰难,此事不必再提,我必为你讨个公道。”
所谓听话听音,周鲤可谓深谙其道,上辈子虽然没进机关,但公司里面的办公室文化,让浸润几年的他也有了不少历练,知道领导如此大包大揽的,肯定是要纳投名状了,必为你讨个公道不过是一句套路用语,最关键的是前面那句,本县也不是正途出身,这才是人家林大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句话的含义太简单了,我这县太爷是野路子,你这杂科也是野路子,你就是想找个科道出身的官员当靠山,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还不赶紧投效到本大人麾下来。
能让县令大人单独叫回来说这件事,想来待遇就算不高,也应该不会太差吧?周鲤努力扭曲着自己的五官,总算挤压出几滴清泪,满脸感激之色道:“大人待学生可谓再生父母,若蒙大人不弃,学生愿拜您为老师,终生侍奉左右!”
说罢,周鲤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拜了下去,林大人这次倒是没拦着,看着对方给自己磕了头,这才将其搀扶起来,笑道:“你这孩子倒是会顺杆爬,罢了,我林长盛左不过也是半个粗人出身,给你这杂科第一当老师也是不错,今日便认下了你这个学生!”
“学生恭喜东翁,恭喜周兄弟!”林大人话音刚落,赵先生便不知从何处如梦似幻的闪了出来,倒是将周鲤看得一愣,看来这位压根儿就没走远,只怕是一直侯在附近,万一林县令拿不下自己,他再出来帮忙的,这时见东家达成恩师成就,这才出来凑个热闹,讨个好彩头。
“对了,你可有字了?”林大人收得弟子,立刻很热心的操持起来。
周鲤苦笑道:“学生年方十八,尚未及冠”
“对对,你还小呢,就先叫你三郎吧,至于字”林大人显然还不打算放弃,用自己脑中为数不多的墨水琢磨了半天,突然灵光乍现,喜上眉梢道:“就叫跃之吧,你名为鲤,取个鲤鱼跃龙门之意,现在还不到岁数,先存着以后用,日后冠礼的时候我再正式赐你!”
这倒真是贴切,也难为这位县太爷临时想得出来,而且人家明说了这是存着以后用的,周鲤倒是也不拒绝,再次躬身道:“学生多谢恩师赐字!”
第八章 入京(上)
第八章 入京(上)
到衙门里吃了顿饭,不但得了一个当县太爷的恩师,还被人家送了个字,当然最重要的是恩师他老人家对自己的绝对支持,周鲤觉得这一趟还是十分划算的。
其实那个名额问题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有了个老师,而且这位老师的身后还有一个极其庞大的利益群体,虽说如今大顺成了国朝正统,从战马上下来,开始使用大量文官治理天下了,但以老八队和革左五营为首的勋戚及官员,依然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势力,在地位面临文官威胁的同时,他们也开始着力提拔任用新人了。
自己这个出身,这辈子是不大可能得到传统文官阶层的认可了,那么干脆便跟着这些同样出身不高的闯营老人干,至少在目前来讲,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回到家中,将这消息和老爹一说,周渔也是激动地忘乎所以,他在外面打拼了大半辈子,虽然说也算是薄有名号,但也仅仅限于宛平县内而已,而且还是市井圈子,老大老二给人家帮闲,靠着做事勤勉得力,勉强算是进入了富贵人的地界,只不过终归不登大雅之堂。反倒是这个老三,不过才在科道上打了个唿哨,现在竟然就能和县尊大人搭上关系了,实在是让他没有想到,国朝素来对官家敬畏异常,眼看着儿子即将进入这个昔日只能远远驻足观望的阶层,周渔不禁老怀大慰,愣是拉着老三喝了几杯老酒,这才心满意足。
拜了个恩师的好处,就是上头有人罩着,而且效果非常明显,那提学官虽然对考学上头也有些权利,只不过主要却都集中在科举上,在这杂科上的发言权,反倒是不如县令。毕竟杂科考生出来不可能第一年就做官,而是做各县辅佐县令的吏目,所以朝廷在这上头给了主官们很大的权限,若是两人商量着办也好,可如今林大人摆明了就要力捧自己的弟子了,提学官百般抗辩无效,最终只得怏怏然的认了栽,找廖家把事情说明。
那廖大户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为儿子跑官昏了头,见事情没有办成,居然将之前给那提学官的钱又要回来了,提学大人面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是恨得咬牙切齿,难怪人家林大人不要你家孩子,就冲你这不懂事的老子,也不该给你这个名额。
就这样,周鲤很顺利的拿到了推荐名额,加上他有个杂科满分的身份,两层护身符将底气顶的十足。
三天过后,宛平县十名学子便要去顺天府参加府试,临走前林大人又将周鲤叫了过来,好生交代了一番,因为府试的那位主考官也是出身老八队,和他还有几年同袍之义,周鲤顿时喜出望外,觉得此事十拿九稳了,却没看到林大人眉宇间露出的那丝尴尬。
顺天府是个很大的概念,另一个时空的满清,以及本时空的国朝大顺,其辖区都包括了通州、蓟州、三河、武清等五州十九县,又混称为顺天府二十四州县,后世河北保定等地界此时也在管辖之内,而大兴、宛平二县倚郭,称为京县,以北京城的中轴线为界,城东部及郊区属大兴,城西部及郊区属宛平。
宛平县的概念最早出现于辽代,宛平二字取自东汉刘熙所撰《释名》:燕,宛也,宛然以平之意。
后世北京的西城区、宣武区、丰台区、石景山区、海淀区、门头沟区之全部或大部都曾为原宛平县辖,周鲤家虽然也算是京城人士,但却是住在石景山附近的,当时属于较偏远的地方。
而他们要考试的顺天府大堂,则是在鼓楼东大街的东公街内,虽然同属京城地界,相距却也不近,周鲤等人在县内雇了几辆大车,颤颤悠悠的走了大半天的工夫,中途还在一座破庙中休息了一阵,晚间时分总算是到了地方,住在京中一处客栈,安心等待第二天的考试。
首先进行的自然是笔试,在顺天府大堂中进行,国人怕官的心态再一次彰显得淋漓尽致,尽管知道自己是来考试的,尽管知道自己现在勉强也算是在编人员了,可进到这顺天府大堂里面,除了周鲤和那无时无刻不在秀下限的廖泽之外,其余八位还是觉得腿肚子转筋,之前在外头和周鲤有说有笑的侯彬,这会儿脸色白的像张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除了他们之外,其他隶属顺天府州县过来的考生也一样,除了少数几个还算正常之外,其余的都跟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等着来这里蹲大牢准备秋决似的。
好在他们是来考试的,不是过堂。
杂科考试目前最高就到府一级,殿试之类的尚未准备就绪,估计三年之后才会有个结果,这次每个县里的头十名都过来走上一遭,选出三十个人来参加面试,面试成绩最好的十个直接给个职务,类似于后世科长那种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