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松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很恭敬的拱手,语气也足够亲切热忱,就连孙立也不例外,他虽说没像其他人一样把腰弯的那么低,可也确实做出了些角度,要知道对方从前见到自己,一直都是淡淡的拱手为礼,毕竟两人确实是平级,可今日却破天荒的弯了下腰,这个转变让廖松欣喜若狂,他努力绷住面皮,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失态,随即满面春风的团团作揖,笑道:“廖某来迟一步,有劳诸位久候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今日本就是我等打搅,大人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你们说是不是?”这种场合下孙立自然是说话的不二人选,众人自然也配合的笑笑称是,大伙儿你来我往的寒暄几句,酒菜也趁机机会摆上桌来。
众人都是老江湖了,风月场上也算久经考验,此时虽说没在青楼,但男人之间的话题无非也就是那些,两杯酒下肚之后,最不堪的孙平和张汤便将话题转向了最近很出名的两个粉头。廖松虽说一直在等着正题,却也知道这时候自己绝对不能沉不住气,否则定会被其他人看不起,他今日来此是收人心的,绝不能仅仅建立一个针对周鲤的短暂联盟,若是那样的话,等周鲤一旦完了,他怕是还要面对其他人的挑战,比方说这会儿正对他频频敬酒的孙立。
其余人等这会儿也摆明了都是这副心思,反正事情也没到火烧眉毛的阶段,聊正事之前先谈谈风月,也可以促进一下大伙儿的友情,甚至孙立这个地位最高,年纪也最长的,都开始聊起了自己最近新看上的一个姑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的话题逐渐从青楼妓馆转移到正题上来,将周鲤痛骂一顿之后,孙立再次作为全权代表,对廖松拱拱手说道:“廖大人,之前众位都已经商议过了,大伙儿合起手来对付周鲤没问题,可还是觉得刺杀多有不妥,倒不是大伙儿没胆子,可那周鲤北征大军出身,武艺高强不说,手下也都是虎狼之辈,人少了绝难得手,人多了又怕他会疑心,最后反倒会惹火烧身,能不能想些别的办法?”
“哦?孙兄可有什么想法?”廖松还是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摆出一副谦虚姿态问道。
孙立却是一副豪气做派,一摊手道:“廖大人就不要取笑我了,我孙立虽说念过几年书,可做了这个武职之后,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什么主意,今日既然大伙儿都在这里,廖大人的意思我们也都明白,便干脆明说了吧,若是大人有什么主意的话,大伙儿跟着一起担干系,谁都不能例外,大人若是怕谁临时拉稀,大不了立个字据!”
“怎么,诸位当真已经下了决心?”廖松眉头一扬,仔细观察众人表情,尤其是之前那些胆小怕事,说话不太瓷实的,直到确认大伙儿真的都有心想要干一票大的,就连张师爷这会儿也是一副豁出去的神情,终于横下一条心,咬牙道:“若是诸位愿意共同担上这个干系,廖某倒是真有条计策可用,能让那周鲤万劫不复,即便保住一条性命,也不可能继续留在本县任职,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这县令的位置”
“我等自然保举廖大人来做!”孙立马上接口道:“国朝如今虽说正在恢复官制常态,然终归只是起步而已,何况廖大人本就是武进县的老人,这些年来也是劳苦功高,加上县内士绅和我等的联合保举,还怕拿不到一个县令吗?”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上钩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上钩
县内士绅和县衙里面的大人物们联合保举,要给自己拿下一个县令!
这种令人魂牵梦绕的场景,他不知道已经幻想过多少次了,哪怕在还没有做上县丞的位子之前,他也曾经努力幻想过,尽管他知道凭自己一个举人出身,想要做到县令虽说并非不可能,但也绝对不容易,想要得到那么多人的保举支持,更是难上加难。毕竟能够有资格保举自己的,本身也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佼佼者们更是同样具备当县令的资格,他廖松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只是在本县辖区内还算有些名气,凭什么让人家来支持他做这个官?
直到他当了县丞之后,这种不自信的心态才慢慢减弱,他都已经做到县令之下第一人了,凭什么不能再进一步呢?
只不过事情终归不是那么简单的,尽管他基本能够搞定士绅群体,但县衙里的那几位爷却从来都不鸟他,哪怕是孙仲孙平张汤之类的,表面上对他尊敬有加,私底下也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孙立在大事上从来不与他相争,但他到现在都摸不透这个人,又怎么能够指望着这伙儿人能够被他收服,心甘情愿的支持他做县令。
可现在一切都要实现了,因为周鲤的胡搅蛮缠,倒行逆施等罪行,这伙儿人无论出于厌恶,还是出于对此行径的反感,无论真心假意,反正都跟自己站到一条线上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做梦也没想到过。
见众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廖松平日里小心谨慎的性格终于松动,他看了看门窗的方向,确定这里都是‘跟他一条心的自己人’后,这才压低了嗓音的说道:“诸位都知道鸡公山吗?”
“这自然知道,山上的贼人乃本县第一大隐患,便是常州府内也能排进前三,我们三个姓孙的都要负责本县治安,哪里不晓得那个去处。”孙立向孙仲和孙平看了一眼,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脸色却突然变了,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廖大人,你莫不是想要勾搭那些贼人进城吧?此计太过凶险,万万不可啊,那些贼人匪性太重,根本掌控不住,让他们过来倒是容易,真要是住在这里不走了,那可就是失陷县城之罪,他周鲤倒是死定了,可我们同样落不着好,八成也要跟着吃瓜落。”
“是啊,廖大人,这法子实在太险了。”张师爷也从旁劝道:“天知道那些贼人有多大胆子,万一进了县城之后蛮性发作,怕是我等根本管束不住,万一惹急了再对我们动手,那可都等不到朝廷的处置了。”
“诸位有所不知,廖某今日也实话实说,那鸡公山的张天宝与我有旧,虽说不是常来常往的,但多少也有几分交情。”廖松说到这里顿了顿,他自然不会说出两人共同出身西王义士,那样的话眼前这些人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着他走,只得编了个过得去的理由,笑道:“当年本官尚未中举之时,曾独自一人外出游学,走了不少地方,便是那时候认识的张天宝,当时他还不是个山贼头子,而是江南某个武馆的年轻武师,因他也念过几本书,故而对我颇为尊敬,陪着我去了不少地方,交情也就有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廖松眼神扫过众人,见大伙儿神情还算正常,没因为他和本县有名的大贼头认识而莫名惊诧,微微放下了心,也便继续说道:“后来本官中了举人,再去那间武馆寻他,却被告知说早已离去多时,直到几个月前才知道他到了鸡公山,成了这里的山大王,本官先前还特意跟他见了一面,虽说已然沦为匪类,但心底其实还算善良,也不滥杀无辜,因此本官倒是也不避讳,如今若是要除周鲤,只需让那张天宝带人下山便可,有本官在的话,他必然不会生事,大不了多给他些金银也就是了,诸位无需担惊受怕。”
“这个”张师爷显然是最胆小的,其次就是他弟弟张汤,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用很小的幅度同时摇了摇头,却没有逃过廖松的眼睛,张师爷转过头来还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闭口不言,摆明是不太敢做这等事情,却又不敢反对廖松的意见,处在两难之中。
见此情景,廖松只得又苦口婆心的规劝,将此事的凶险程度说到最小,并且举出几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来的例子,虽说心中暗骂这两人胆小,可他也知道这伙儿人平日里虽说没有什么攻守同盟之类的说法,但涉及到这种大事的时候,肯定都是同进同退,若是他不讲张师爷兄弟二人说服,恐怕其他人心中也会打鼓,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
孙立等人一边装出忧心忡忡的神情,一边强忍住心中的笑意,之前和周鲤商议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廖松不肯做下大事,而自己等人若是太上赶着,又容易引起对方怀疑,谁知道真到做事的时候才发现,这位廖大人远不是平日里装出那副冷静做派,他心中比谁都着急,这会儿居然开始劝起了张师爷跟他一起干,还生怕对方不答应。
张师爷也是老江湖了,知道演戏就要演足本的,也便慢条斯理的和廖松打起了太极拳,双方你来我往十几个回合之后,孙立等人在廖松眼神不断示意之后,终于加入了规劝队伍,经过反复不断的摆事实、讲道理,并且描绘出无限远大的美好前途之后,张师爷总算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同意了廖松的方法。
最难啃的骨头已经啃下,孙立等人自不必说,这伙儿人看样子刚刚在劝服张师爷的时候,已经顺手将自己说服了,廖松也不怕累,喝了口茶后便继续讲起了自己的计划,一直讲了两个多时辰,见众人似乎都没有意见,便当场写下一份生死文具,叫众人全部在上面签名画押,万一出了事大家谁都别跑。
众人有周鲤作为后盾,保证是出不了事的,自然也不怕这个,一个个义气十足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上了红手印,雅间内气氛顿时变得庄重而又肃穆,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这伙儿人打算劫生辰纲了。
第二百四十章 勾结(上)
第二百四十章 勾结(上)
写好了一份生死契约,廖松的脸色总算是好看起来,在他自己看来,今天算是他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他也是第一次做出这么有魄力的决定,非常值得自豪。
廖松是个很传统的文人,虽说大顺朝在先帝爷潜移默化的影响当中,已经变得有那么些不一样,但传统文人的力量依然还是很大,当然这也是托了先帝的福,江南等人文荟萃之地没怎么遭遇兵灾的缘故,让这些传统文人依然可以延续他们的法统,并且和朝廷的种种政令做着对抗,就像他们的前辈们所做的一样。
而作为一个很传统的文人,廖松信奉的自然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及诸葛生平不弄险的原则,这么做的好处自然是四平八稳,不至于出现什么重大事务,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了。
可一个人总是四平八稳的做人做事做官,他的升迁之路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特别出众的机会,只能苦巴巴的在庞大体系之内熬着资历,或者等待朝廷大佬青眼有加,将他破格提拔出来。
可廖松恰恰属于那种没什么太大资历,也没有进士出身,更没机会在朝廷大佬眼前表现自己的,因此他的升迁之路并不太顺利,可以说如果不玩些花活出来,他这辈子最大的官位估计也就是个县令了,还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能够轮上,毕竟朝廷还有那么多进士在翰林院吃闲饭呢,谁都想出来当个县令补贴家用,他一个举人出身,天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种种压力之下,让他终于爆发了一次,当然这种爆发首先要说孙立等人配合得好,撺掇的也好,让廖大人觉得自己真是众望所归了,不当县令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不过最终下决心的却还是他自己,这一点必须提出表扬。
酒席散后,众人各自回家,当然孙立等人在散去之后又另约地点重新碰头,而廖松则是连家都没回,马不停蹄的直接出了县城,为自己的伟大计划铺路去了。
几个时辰之后,周鲤收到了孙立手下传来的消息,廖松带着两名心腹家人,傍晚的时候出了城,朝向鸡公山方向而去,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问题的话,应该是跑去履行诺言,拉拢那些强人,准备进攻县城了。
周大人心中大为宽慰,自己算计了这么长时间,甚至连舒适的县衙都不去住了,没事就跑到这奔牛镇来看着工程进度,而且还甘愿扮演一个二愣子县令的角色,将手中大部分权力全都放弃,每日里在家中卧薪尝胆,就是为了让廖松这厮上钩。
如今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廖松这厮在谨慎小心了这么多年之后,终于被自己忽悠的胆大妄为了一次,这也算是他咎由自取,自己选了这条死路去走,那就怪不得别人心狠手黑了。
周鲤这么说可一点都不觉得亏心,若是廖松用些柔和些的方法,他的反击自然也会柔和一些,不会将对方往绝路上逼迫,可廖松本身就已经想要弄死他了,那他的反击手段自然也会是雷霆霹雳一般,不把对方整死决不罢休,礼尚往来乃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周鲤当然不会违背先人的伟大思想。
这边按下不表,单说廖松带着心腹家人出城,甚至抛弃了自己最心爱的马车,选择了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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