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西门涟早看出事情不对,却因不懂酒而未尝试,听他这口气不禁拧起了眉头。
宫凌激动的道,“真是无奸不商,只是见过歹毒的,没见过比他们更歹毒的,竟然用这样的法子来拉拢顾客,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然后他将查到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西门涟,原来这酒的确是用了好方法酿造的,只是这里面掺了别的汁液。这汁液不是别的,是从一种成熟果实上取的汁液,少量能使人麻醉,多了会让人上瘾欲罢不能,然后摧残人的身体,和五石散属于同样的害人玩意儿。
“当真是用心歹毒。”西门涟眸光冷然,“有强行戒除的法子吗?”
“办法只有一个。”宫凌道。
“什么?”
“强行戒,再不让喝这酒。”宫凌说这话时眉头皱得死紧,“可是要让那些已经上瘾的人戒,谈何容易?这东西一停,先前他们喝下去时有多快乐,现在戒除就有多痛苦,意志力薄弱些的非死难戒。”
“……”
西门涟沉默良久,抬头道,“你继续追查幕后之人,酒肆的事我来想办法。”
“好。”
“这事,多谢你了。”西门涟真心道谢,若不是他,她想要查这事根本难如登天。
宫凌笑,那一张妖孽般的容颜更是美到极致,“自家人,何必客气。”
西门涟默,她可以收回那句话吗?
宫凌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凑过去继续每日一问,“姑娘年方几何,许人了没有?”
西门涟重重一阖眸,再抬起来看他时那眸光森冷如冰。
这问题,她已经回答了数次,偏他,每日见她都要问一遍,好想揍他!
宫凌神经再大条此刻也心知不妙,立即脚底抹油——溜了。
西门涟也起身来,思及皇帝寿辰将至,君少扬提及的他皇祖母要考她的事,于是便招手唤人,把前日重金聘请养着的琴师给带了过来。白发苍苍的琴师来时带了两座琴,看一眼西门涟纤长的手指,十分满意的一点头,尔后焚香净手,正式教西门涟弹琴。
外面儿练习武功的虎军诸人对此事表示出强烈的好奇心,在他们眼里西门涟绝对是神一样无所不能的存在,于是果断觉得请琴师不过是切磋技巧。趁着休息时间一个二个抱着听天籁之音的期待心情,做贼一般凑到了西门涟学琴的房外,张大了耳朵听着。
铮!
当那琴弦徐徐被拨动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时,他们无不神色呆滞,一副见鬼的德行。
琴师也觉得见了鬼!
他实在无法理解,好好的琴怎么到了她的手里会发出这般可怕的声音?
最为可怕的是,她是跟琴弦有仇还是跟他有仇?不然怎么琴弦接二连三断得这么悲壮?
“夫子,这琴弦是不是太不结实了?”罪魁祸首面无表情抬头,觉得十分奇怪。
琴师瞅着那断光的琴座,差点掩面哭泣。
半晌他才颤声道,“你拨时轻点,轻点,勾的时候不要那么用力,记住不能太用力!”
“哦。”西门涟应一声。
琴师将自己的琴给她送了过去,给她演示一遍指法,她听得认真,琴师深感欣慰,鼓励她再试试。
啪!
啪!
啪!
第四声琴弦断裂声响起时夫子终于绝望了,他眼疾手快地抢走了西门涟手下的琴劝她手下留‘琴’,然后坚定的表示她绝对不是学琴的料,还是行行好别摧残琴了,连修琴的银子都没拿就跑路了。
西门涟打小就是天才,学什么都是一学立即上手,琴是第一个让她受创的科目,哪里肯就此罢休?
于是派人去琴斋买新琴,猴三儿是奉令出去的人,他出琴斋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转身问琴斋老板借了个懂修琴的人回去。西门涟对于他领了不相干的人略有微词,但是她认真起来是不爱多话的,反正那人也不碍地儿于是就让他在一边站着了。
在西门涟勾断第十台琴的所有琴弦时,她终于知道了猴三儿领的那人的好处,却也并未说什么话,依旧很淡定的练习着弹琴。
猴三儿也很淡定的将坏掉的琴从她手下拿走给那人修,那人一开始觉得无比惊讶,后来就淡然了,只是默默的修琴,不说多的话。
于是三人各忙各的,显得相当和谐。
可这和谐,却害得虎军诸人哭丧个脸把耳朵里塞了一层又一层棉花,能离这屋多远就离多远。
那琴音——简直是魔音穿脑!
太可怕了!
是夜,跟随君少扬而来的毕青身体狠狠一颤,下一刻立即伸手紧紧的捂住耳朵,连叩门的任务都给忘了。
君少扬眉头一皱,旋即面沉如水,飞身而起朝那琴声响起处掠去,落地时长剑出鞘,冷喝一声,“琴魔,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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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面圣
琴声戛然而止,爆笑声瞬间传了出来。
君少扬愣,提剑冲进去便是看见西门涟黑着一张脸坐在案台,猴三儿和一个面生的人则是捂着肚子在地上边打滚边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这诡异的情形……
君少扬瞬间了然,沉下脸,“猴三儿,还不滚出去!”
猴三儿立即噤声,拽着那被吓到的修琴的人火速的滚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小洛儿……”没外人在场,君少扬立即化身大萌物直往西门涟椅子上挤,一双手环住她的腰肢,平素他这般做时她总会柔顺地将身子偎在他怀里,可是现在却是别过了脸儿,冷哼出声。
这是生气了!
君少扬见苗头不对,立即讨好的道,“我开玩笑的,别当真,别生气别生气嘛……”
他边说着边将脸颊往她颊边凑,初生的青茬蹭着她光滑的面庞,蹭得她脸儿直发痒,且他灼热的呼吸也喷在她耳廓,她绷紧的脸色中终于再绷不住,伸手去推他的脸,笑出声来,“别,痒。”
“高兴啦。”君少扬将她抱到自己面对面坐下,含笑的眸望着她嫣红的脸儿,忍不住凑到她唇角亲了亲,低着问,“今天想我了没?”
“嗯。”西门涟应一声,气息微有急促,软软地偎依进他的怀里,一双手臂顺势环住他紧窄的腰身,脸上也绽出甜美的笑容来。
君少扬凤眸含笑,唇角也跟着染上几分笑意,他伸手将她往怀里更拥紧了些,下颌搁在她柔软的发顶后,这才心满意足的道,“小洛儿,你其实不会弹琴是吧!”
“我能学会的。”想起方才事,她就很不愉快,语气别扭的紧。
“不会也没什么关系。”君少扬轻声一笑,宽解她道,“弹琴不过是为纾解心情,你弈棋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既是这样何必去学呢?”
“别人能学的,我一定可以。”西门涟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
“我知道你一定能学会,只是这学琴是个很漫长的过程。”君少扬叹息一声,执起她的手,看她十指指腹已微有浮肿,心疼的道,“你看,才短短一日你手就成这样子,我怎舍得你再练下去?”
西门涟心头一暖,旋即窝在他怀里闷闷的道,“少扬,我是不是真没那个天分?”
夫子的话言犹在耳,说不在意那是骗人的。
君少扬取药膏为她抹在指腹上,低声道,“这和天分没太大的关系,主要是持之以恒的坚持。”
“哦。”西门涟闷闷不乐的应一声。
“别不开心了,这世上不会弹琴的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君少扬安慰她一句,在她有着深深勒痕的指腹上吹了吹,问她,“疼不疼?”
“不……咝……”西门涟一抬手,说到一半的话顿时被吸气声取代。原来是先前手已经麻木了才没感觉到疼痛,现在这一上药就觉得疼了。
“你呀,真不会照顾自己。”君少扬摇摇头,细心地为她吹着指腹。抹了药的指腹是微凉的,他的呼吸是温热的,冷热交替,有点痒痒。她仰头看他温润的眉眼,心中一片绵软,鬼使神差般半阖上眸子,微嘟起小嘴儿朝他唇边吻了去。
君少扬微怔,旋即一笑,低下头回应,浅吻住她的唇。
那吻,温柔的,轻轻的。
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
“少扬……”
她的唇边,溢出轻声呢喃,绵软如水。
那气息,如羽毛般,轻轻地拂过他的鼻翼,那痒痒的感觉从鼻翼一直蔓延到他心头去,他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的一片,深情几许。
让她,看得几乎要迷失自己。
“小洛儿,我忽然觉得此时带你出去会是我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他声音低沉,宛若被敲响的编钟,那样的声音让她的心都跟着颤了颤,脸儿一阵灼烫,低垂下眼翦,“那……便不要出去好了。”
他回答她的是足以让人脸儿烧起来的灼热的吻,抵死般纠缠。
气息,渐渐变得不稳。
她和他,都是一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衣衫剥落的声音。
他炽热的身子紧紧贴着她的,蜜色和如羊脂白玉般无瑕的白成极致强烈的视觉刺激,随着他手的游弋,她精致的容颜上渐渐染上绯红之色,更美得不可方物。
也,更让他着迷。
“小洛儿……”他沉声唤她的名字,然后……
“王爷!”
外边响起毕青大嗓门的声音,外加啪啪的拍门声,“王爷,皇上那边派人来催了,可以启程了吗?”
“少扬!”
西门涟豁然惊醒,伸手推他,“毕青叫你。”
君少扬面色黑如锅底,恨得直咬牙,“别理!”
他的事,还没做完呢!
“不行。”西门涟坚定地推开他,快速将半褪下衣裳整理好,背对着他道,“你父皇唤你肯定有事,你先过去,额……不对!”
西门涟转过身来,“你来我这是要做什么?”
先前他可是答应她过,如非有要事,他不得来她这边的。
“我父皇一时兴起,想要见你。”君少扬心里那个恨呀,早知道就不应该答应父皇来接人的,现在可好了,他这满身的火要到哪里泄去?
“既是这样,那别耽误了,我去换身衣裳。”西门涟说着便是往外边走去,走到门口时忽地想起院子的事,于是回过头来叮嘱他道,“你就在这等我别乱跑,除了这里别的地方都已经按阵法布置好了,你要是不懂阵法,待会进去就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去了。”
“那我跟你一起过去。”君少扬起身。
西门涟朝他腹部下方看上一眼,点头道,“也好。”
君少扬高兴的跟了过去,指望好好哄她可以爱爱,然后迟点过去的,却不想她直接把他带到了水井边,指着水桶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冲冷水澡;二:自己解决。”
“我选第三。”君少扬想也不想便果断的道。
西门涟瞥他一眼,“随你。”
说完,足尖一转,踏西北方位,只走了几步便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追,怎么追?
君少扬僵在原地,重重一低头,认命的解衣冲洗冷水澡。
……
半个时辰后,两匹骏马以风驰电掣之速过长街,猎猎风声被抛在背后,马蹄声,声声沉入击鼓,有人闻声好奇开窗看,却只看见那暗色身影于远方与墨色天阑彻底融为了一体。
‘咴……’
骏马高声嘶鸣,四蹄重重落地时声音方止。
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到达行宫门前。
守门禁卫过来行礼,“卑职(卑职)拜见王爷。”
“平身!”君少扬淡淡道一声,翻身下马,尔后张开双臂,西门涟本欲自己下来,见他这样也就弯下身由着他将她抱了下来。
“把马牵进去。”君少扬转头,对才下马的毕青道。
禁卫立即开了门,君少扬和西门涟并肩走了进去,“紧张吗?”
路走到一半时,他忽地顿住脚步,问她。
“没有。”她答得轻松,却是将他的手跟攥紧了些。
“父皇是很好相处的人,你见着便是知道了。”君少扬抬手,揉揉她柔软的发顶,轻笑一声。
他这一笑,她紧张的情绪顿时缓解了许多,轻应一声,“嗯。”
君少扬这才牵着她举步继续前行,到门口时是福贵公公亲自过来开门的,彼时皇帝正和古翰说着话,听到声响便是朝门口看去,他只一眼便是看到了西门涟,眼睛顿时一亮,旋即一转头放下跷着的二郎腿,清咳一声,坐直了身子。
“儿臣(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少扬和西门涟同时行礼。
“平身。”皇帝道。
“谢皇上。”君少扬和西门涟同时站起身来,声音和动作达到了完美的默契。
“古翰、少扬你们先出去,朕有事同这姑娘说。”皇帝端起茶杯,淡淡的道。
“微臣告退。”古翰识趣退下。
“儿臣退下。”君少扬不想走的,却是西门涟暗里掐了他手臂一把,他这才不情不愿的道。
二人相继离开后,屋子里便只余皇帝和西门涟二人。
皇帝喜在心底,面上却还要维持着帝王的严肃,“你就是大西的那个西门涟?”
“是。”西门涟应的同时,也一并做好了应对他所有问题的准备。
“朕听闻你精通阵法,那必定极擅弈棋了。”皇帝其实是手痒了,只是和臣子们下棋,臣子们都让着他,让他觉得特没意思;但是和君少扬下,他却是每次都被杀得片甲不留,简直丢人到爆,害他都有了阴影。今儿出门他忽觉得手痒,想到要见她,便把围棋给带在了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