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自责已是无用。”过了那个气头儿,奇淼也就心平气和了,再者周老将军其人虽然迂腐、顽固了点,但是其为国尽忠之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周老将军顿时热泪盈眶,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老头子我。”奇淼别扭的一哼,弯腰搀他起来:“那死……帝后现在都安全着,他们愿意见人了,我自会派人请你过来。至于现在的军情,你就先酌情处理吧!”
那就是情况并不乐观了!
周老将军刚放下的心又再次提了上来,他沉着眉头:“烦劳国师大人照看了。”
说罢,起身。
“这是金创药,你且用着。”奇淼从袖子里摸出三个青色小瓶丢过去。
“多谢国师大人赐药。”周老将军抬手接过。
“客气。”奇淼道一声,回了屋子。
“放下荆条,上药!”
周老将军一喝,所有将士齐齐解下荆条,他将药分发下去,大家一起上药。
奇淼特制的金创药不比市面的粗糙滥制,不但药有奇香,沾到伤口也无疼痛感,反而有一种淡淡的清凉的感觉。
“这药要是能广制,是造福将士啊!”周老将军捏着药瓶,叹息一声。随即又想起国师是皇后的师叔的事来,嘴一咧,又笑道:“既是这样,想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后来的后来,当奇淼被迫着制药的时候总是无比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给周老将军药,每制一次就必定骂周老将军一次,当然了那时候他们已经成为莫逆之交了。
……
一个时辰后,西门涟和君少扬接连苏醒。
“周老将军请求觐见,见还是不见?”这功夫,奇淼已经给二人分端了药过来。托盘里两只黑漆漆的药碗,药味极重,一闻便知道极苦。
西门涟皱了皱眉:“不见。”
“还在生气?”奇淼递药碗给她,她接过,皱着眉头喝了下去。
君少扬是自己端药,却没急着喝,放到鼻下一嗅,挑眉看向奇淼。
奇淼也挑眉,一脸挑衅的看着他——爱喝不喝!
让你和死孩子不爱惜身体,苦死你们看你们下次还长不长记性!
他就是故意这么干的!
君少扬一撇唇,不跟老顽童一般计较,他单手端起药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后道:“周老将军是老将了,这边的事该怎么处理他比谁都清楚。他现在正是愧疚时,做起事来更是会小心翼翼,倍加仔细。若是这时候我们给他下达命令,非但不能让他将事情做到最完美,反而会让他行事束手束脚,到时候忙中生乱,有悖初衷反而不美。”
说完,紧闭上嘴。
再不闭上,他怕自己会吐出来。
难怪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刚才那药苦得,得加了多少黄连才能苦成那样儿啊!
他偏头看向西门涟,西门涟才喝完药,面无表情的道:“我就是这意思。”
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这小俩口默契得……奇淼瘪了瘪嘴:“行行,我就说你们另有要事办,先行一步了。”
西门涟‘嗯’一声,算是同意。
奇淼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君少扬:“你们都不问问现在城内是什么局势?”
他憋这客栈熬药的这段时间可都把事儿打听清楚了,比如周老将军在这打仗的事儿、死孩子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本事、最后一场战役的惨烈啊什么的,他可都清清楚楚了哎。
“宗主未死。”君少扬肯定的道。
奇淼奇道:“你能掐会算?”
君少扬未答话,而是看向西门涟。
西门涟沉声问道:“师叔,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问吧问吧!”奇淼欢欢喜喜的道。
“师伯是不是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或者是子侄?”
“怎么突然这么问?”奇淼夸张的反问,脸却悄悄往旁边偏了些。
“师叔,我想休息了。”西门涟没有回答,直接下了逐客令。
奇淼一怔,看了看她冷漠的面色,咬牙想要离开,可离开脚步是怎么都抬不起来。
“算了,你既然这么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老头子我也就不瞒你了。”奇淼拽了把椅子坐下来,严肃的道:“你师伯的确有个流落在外的儿子,今年虚岁四十有余。”
西门涟和君少扬都听着,没有插嘴。
奇淼继续道:“说是流落在外是好听点的措辞,实际上是此子是自愿和你师伯断绝父子关系出岛的。”
他说到这里话头一顿,幽幽叹息一声:“你们想知道原因吗?”
“不想知道的话,我会打坐休息。”君少扬道。
西门涟点头,她也一样。
奇淼没好气的道:“都是不知道体谅老头子我心情的死孩子!”哼一声,他继续道:“你师伯痴迷星象和古籍,即使成了亲有了妻儿却也没有放多少心思在他们身上。你师伯母温柔体贴不会多要求什么,但是那孩子天性爱玩,便常去烦你师伯。你师伯不耐烦,就丢给他三枚铜钱和一本卦书让他自己看。那孩子天性聪颖,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便已经能占卜吉凶、勘测风水,你师伯认为他是奇才便想将平生所学教给他。可是他却对这不感兴趣,他一直都想拜在你师傅门下,可是你知道的,你师傅那老顽固收徒弟的条件极其严苛,非天纵奇才不收,他肯定是没希望的。为此他怏怏不乐,你师伯母为这事求你师伯,你师伯让你师伯母去占星楼等他,可是那一夜他临时想到有个谜团未解便去了书房。”
西门涟和君少扬很认真的听着,奇淼缓了缓呼吸又道:“男人记性差失约放到平时不过是一件小事,可是换到你师伯身上可就是一场等同于灭顶的灾难。那一夜天降雷霆,你师母在睡梦中一命归西,你师伯却是不知道在书房睡了一夜。三天后,当那孩子练功归来寻到的就是你师伯母被雷劈焦的尸体,他悲愤欲绝地去寻你师伯,却发现你师伯还在看星象图,然后……”
奇淼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再也没看到那孩子了。”
“我见过。”西门涟突然出声道。
奇淼一怔:“在哪里?”
“这一次和我对战的那个人就是师伯的儿子。”早先她一直想不通是什么样的人军事水平可以向她看齐?现在她知道了,也清楚了。
也明白了那一次夺取红缨的时候,师伯的奇怪的反应是为了什么。
君少扬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西门涟点点头,表示自己不在意。
☆、63:造反
“和你对战的人是他?”奇淼一脸的不可思议。
西门涟冷静的再丢下一枚重量级的语言炮弹:“令三大国联手对付北越的人也是他。”
“怎么可能?”奇淼下意识反驳道。
“怎么不可能?”西门涟沉声道:“他继承了师伯对占卜的天分,又将你的功夫和毒术练到大成,即使只懂行军布阵之术的皮毛,除非遇到我,否则纵横疆场堪称无敌。”
她说罢,看向奇淼:“师叔,你那一日看到药池,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儿?”
奇淼老脸一红,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咕哝道:“我也没想到,他……他竟然丧心病狂的配成功了。”
西门涟苦笑一声,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眸子:“血缘,才是这世上斩不断的关系,呵。”
“话不是这么说的啊喂。”奇淼跳起脚来,指责的话在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后通通咽了下去,再一想到她多年功夫毁于一旦的事还未告诉她,他哪里还有脸再留这?
“我……我去煎药。”道一声,奇淼仿若背后有鬼在追一般飞快地跑了。
门‘砰’的一声关闭。
“别难过,你还有我呢。”君少扬牵着她的手,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他轻轻的抚着她的背脊:“不但有我,还有我们的儿子。”
西门涟‘嗯’一声:“我知道的。”
她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是师伯的儿子,师伯那日在生死攸关之时没有向她动手,她已经明白了师伯的立场。而且就这次战事而言,她和他不过是棋逢对手,虽然最后她棋高一着赢得胜利,但是这胜利是用那么多人的性命换来的,也相当于是一场惨胜。
她不恨师伯,也不恨师叔的隐瞒,只恨自己。若是自己身子骨能再好一点、性格再强势一点、行事再果决一点,那么这样的事是不是可以避免?
浓郁的悲伤之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眼角和眉梢都染上悲痛之色,眼圈一点点的变红,喉咙却仿若被什么堵住一样,十二分的难受。
“过去的都过去了。”君少扬将她往怀里更抱紧了些,下颌压着她的发顶:“小洛儿,等战事结束我们就为他们寻离皇陵不远的地方合葬,到时候等我们百年之后依然可以和他们在一起可好?”
这也许就是那些拿性命维护她的凤凰军将士的愿望,可又何尝不是她的愿望?
未能魂归故里,便葬在最珍视的人身旁。
“谢谢你。”她已说不出别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声音哽咽。
“再哭,我也就陪你一起哭了。”君少扬温柔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轻笑着打趣。
西门涟吸吸鼻子了,这才破涕为笑。
君少扬唇角一扬,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朝阳。
夫妻二人难得此单独相处静谧的时光,分外珍惜,便没有去说那些悲伤的往事,而是说起了未来的畅想。西门涟偎依在君少扬的怀里,听他一遍遍的为她描绘美好的未来,看着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他,恍惚中又似乎看到了初见时那一个的跋扈、不可一世的少年。
那时候的他、那时候的她啊……她轻笑,视线微偏,目光顿时有了片刻的微凝。
然后她伸手,轻触摸上他耳后那如雪的银丝。
“发乱了就乱了吧!”君少扬不甚在意的道,握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温言细语道:“看看你瘦得,等以后回宫了你一定要按照我给你的食谱用膳,把这些日子身上清减的肉给补回来。不然这手握着,骨头硌人。”
话是这么说着,握着她的手却并未松开,反而是温柔的包裹着。
西门涟唇角微微一扯,反握住他的手:“那,努力吧!”
以后她会记得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也会多顾及他的心情,即使心有灵犀,真正去做的时候一定记得知会他。
再不想看他为她担忧,白鬓发。
君少扬听到她的回答,很是惊讶了一会,低头看到她含笑的眼眸,唇角控制不住地轻牵出一朵灿烂的笑花,抬手一刮她的小鼻子:“真乖。”
西门涟眨眨眼睛,轻笑出声。
“果然是小别胜新婚呀。”躲在墙角听着里屋动静的奇淼摇摇头,叹息出声,一甩袖子:“得,不打扰小俩口卿卿我我了,老头子我办事儿去,啧啧,果然老头子我是天生的劳碌命,一刻都难得闲啊!”
话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是灿烂无比。
迈着八字步,哼着小调,奇淼去寻周老将军去了。
……
三天之后,西门涟在小城之内与联军大战得大胜的消息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大陆,北越军民无不欢欣鼓舞,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各条街道上都有人舞龙舞狮,举国上下跟过年一样热闹。
对比北越的欢欢乐乐,三国上下可谓是军民都沉浸在失败的阴影里不可自拔。尤其是参与过有慕容子华战役的将士,光是听到他的名字便是双腿发软,根本没心思再打仗。而西门涟的这一次几乎是神话般以少胜多的战役一经传播,三国的将士都觉得比起在战场上无比可怕的她来,被他们称作是魔鬼一般的慕容子华的打法儿简直太温柔。
也正是因为如此,西门涟的形象被那些想象力丰富的说书先生给形容成——身高九尺、膀大腰圆、肥头大耳、目如铜铃、目光如炬、跺脚就能让地震三震的一般的存在。
说书人如此说,那些耳闻西门涟不败战绩的听书人对此深信不疑。在他们的眼里,那般的强大的女子一定是健壮而彪悍,堪比男儿的那种。
他们听完了回去就训自己的小孩儿,他们再哭就把他们送给西门涟去,然后真正就达到了令小二止啼的效果。
且,还是立竿见影的。
民心如此,三国的君王便是有些坐不住了,开始秘密商量着向北越求和的可能性和可行性。
“这仗既然打了,便要打下去,分个高下出来!”
三国皇帝正密谋着,司马瑜从外面直走进来如此道。
“大胆,谁给你那个胆子擅闯御书房?”大乾皇帝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登时大怒。
“即使加了个‘御’字,也还是个书房。既然不过是个书房,我有什么不能来的?”司马瑜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吩咐左右:“同御膳房那边的人说说,皇上今儿会早些用膳,给皇上多准备些开胃的菜肴。”
“诺。”
左右二侍卫退下,大乾皇帝眼看着这一切,脸都气红了:“司马瑜,你想造反?!”
瑞国和封国的皇帝默契的不语,却是暗自戒备。
司马瑜轻笑一声:“皇上您为国为民操碎了心,多日劳累以至于积劳成疾从而病倒,以至于无法再处理国事。又因太子无能,且其余皇子年纪尚幼,便将处理国事的大任交给驸马。”
他说完,从袖子里取出圣旨在大乾皇帝的面前打开:“皇上,你看,玉玺都盖好了。”
“你……”大乾皇帝手指着司马瑜,颤着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既然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