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小事乍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可任由其发展而产生的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有时候却能影响到事情的整个格局。而后死里逃生的长老们每每想起此事莫不后悔得捶胸顿足,却,为时晚矣。
时间仿若流水,缓缓流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这夜的丑时。
也就是说,离那宗主练习邪功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时辰。
……
宗门正殿的药池宽五米,高一米,池底以黑玉为底,白玉为壁,其上雕刻着各路牛鬼蛇神、魑魅魍魉战各路天神,一个个人物栩栩如生,线条根根分明,堪称是鬼斧神工之作。
此时,宗门的男弟子正在长老的指挥下将一桶桶黑漆漆的药汁倒入药池中,女弟子们则是来来回回将昏迷的三百个童男、三百个童女们抱到药池边。
而另一处,几个长老齐齐跪在紧闭的青铜门前齐呼:“恭迎宗主出关!”
青铜门缓缓从里边拉开,着一袭青裳,极为清瘦的中年男人信步从里边行出来。
他脸是椭圆形,眉长入鬓,鹰钩鼻,唇极薄,一双眼睛很大却是白多黑少,如同他交叉贴在腹部的枯瘦如柴的双手一般给人以极为阴森的即视感,让人毛骨悚然。
他森凉的眸光在几个长老身上扫过:“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几个长老几乎同时感到遍体生寒,苏长老大着胆子回道:“回宗主的话,药和人都已经备好,只等宗主您了。”
宗主‘嗯’一声,大步前行。
几个长老悄悄抹一把虚汗,立即跟上。
高手练功的最后关头,是武功从高级往最高级的进化,这过程凶险万分,最忌分心。故而宗主一方面让宗门高手级别的长老带着弟子驻守为他加持的大阵,另一方面则是派心腹守在殿外以防仇敌的入侵。两手准备下来,哪怕是冲关的最后关头失败也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当然,他不会失败的!
宗主白多黑少的眸子阴恻恻的在六百个如同人偶般麻木呆滞的男孩儿、女孩儿们的脸上扫过,极薄的唇勾起如同刀锋般冷利的弧度。
寅时至。
大殿的门缓缓关闭,一片寂静里宗主宽衣解带,随着他的动作一件件衣裳雪花般飘落在地,他精瘦却不显得过分单薄的身材曝露在冰凉的空气里。
宽肩窄腰,腹肌线条分明,肤色极白,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色泽,只其上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痕破坏了肌肤的美感,乍看上去白红交错,极为可怕。
浑身上下只余一条黑色的亵裤时,他足尖一点地面,飞身而起,落入药池里。
‘砰’的一声,药汁四溅。
也在这时候童女中的其中一个,长长的睫毛悄然掀开。
已经开始运转功法的宗主没有发现大殿内的变故,他全身心投入,将内力分股,一道道的引入早打通的任督二脉,再由此让它们进入奇经八脉运转,尔后回归他的丹田。
气浪纵横,热血沸腾。
良久,他高喝一声:“哈!”
豁然睁开的眼眸血丝遍布,徒手一吸,一个男孩儿和一个女孩儿的身体顿时飞向空中落入他的掌心之下。尔后两道血光从他们头顶飞溅而起,正落入宗主张大的嘴中!
咚咚!
两具尸体随着他大手的移开,沉入药池。
宗主再次沉气入丹田,运转起功力来。
药池的药汁精纯的药力、七狱阴阵源源不断提供的精纯的阴阳之气、童男、女的精纯之血,有此三大助力的源源不断的提供着,一个时辰之后宗主只感觉精力充沛,隐隐的感觉到自己已经快要触摸到那一直想要突破的那一层壁障。
“喝!”
他再次高喝一声,双眼骤然睁开,双掌狂猛一吸,百来个童男女被吸入半空,在他们掉入药池之时,变故骤生!半空之中,一道银白的光芒箭矢般直刺向他的眉心!
宗主拔身而起,避开那一击的同时迅速向攻击他的方向拍出一掌!
西门涟猛地一扯裂不远处的帐幔,迅速裹紧自己的同时猛地回击出一掌!
‘砰!’
一刚一柔的两大股力道悍然相撞,巨大的轰鸣声自殿内响起,殿内九根雕龙画凤的石柱已经摇摇欲坠!
“什么人?!”
这巨大的动静外边的人又不是耳聋怎能察觉不到,立即有长老高声喝道。
“都不许进来!”
宗主此时已经看清楚眼前的不过是一介女流,眼底顿时露出浓烈的杀气,胆敢此时打扰他练功,他定要亲手将她分筋错骨、碎尸千块!
想杀她?
西门涟冷然一笑,祭出惊霜剑横在胸前。
雄狮搏兔亦用全力,宗主一出手就是杀招,但见他握手成拳,出招时似有拳影漫天,直袭西门涟的面门。西门涟看不清真正的实拳所在,索性腰身往后一仰,避开宗主的攻击后迅速弹跳而起,挥舞着惊霜剑,一招直取宗主的咽喉。宗主头一侧,避开要害的同时一拳击向西门涟的心口。
西门涟身体诡异的一旋,长剑猛地刺向他的后腰!
宗主脸上顿时露出诡异的笑容来,西门涟心知不好,却再撤也已经来不及,剑身才贴到他的腰,她就觉得手腕一麻,长剑险些脱手。
“哪里走?!”宗主见她要后撤,立即去捉她的手。
西门涟仗着自己是六七岁孩童般的身高,立即扑倒在地,就地几个翻滚逃离他的攻击范围之后一鼓作气跳入药池里。
“找死!”
宗主立即跳入药池。
百来个男女孩童,要从中寻找一人谈何容易?
宗主恼极不能在此时练功,又畏她随时出来袭击自己,即使心中早不耐烦,却也只能将一个个的孩童往池外抛。
西门涟将浑身气息收敛到极致,沉下心神运气纾解手腕的疼痛的同时也暗暗算着时间。
在那宗主抛到一半的时候,西门涟悄悄游到他后五十米处,手上惊霜剑顺着药水的流动走向刺向他的右大腿。宗主敏感的察觉到有危险,身往旁边一侧,一掌狠狠拍向池底。
‘砰’的一声,玉渣和药汁一起飞溅而起。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
西门涟从池底奋力游向宗主之前练功的位置,引动此刻积蓄的隐煞之力集于剑尖,长剑如虹,携本身之奇寒直朝宗主心口冲刺而去!
宗主惊觉不妙,迅速冲出药池。
也在这时候,西门涟一口咬破舌尖,左脚移开半步狠狠一跺,一黑色铁钵棋子顿时从药池弹出,她接过,一口鲜血喷在棋子上,钵往上抛黑白二色棋子于空中成八卦盘的状将宗主困入其中。
宗主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她是要用阵法对付他,顿时就笑了:“小丫头,今儿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用阵法的老祖宗!”
他双手一挽,足踏八卦阵法,快速穿梭于阵法中。
短短不过小半刻钟的时间,阵法已经有了乱象,而他却是一派写意自在。
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西门涟眼睛危险的一眯,从池底抽出一道白纱,灌注内力进去使其飞到半空,与宗主面对面。
宗主面露冷笑之色:“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
西门涟亦然冷冷一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音落,她双手骤然发力,以本身至阴至柔的内力牵引双重阵法加持的阴煞之力成两团黑色气流,下一刻她双手豁然往前一拍,两团气流猛地朝八卦盘的方向轰去。
宗主自看到两团黑色的阴煞之气就隐隐觉得不妙,下意识想要避开。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两团黑色的气流并不是来攻击他的,而目的是搅乱整个八卦盘!
豁!
黑白二色的棋子骤然疯狂地旋转起来,期间阴风阵阵,渐渐有鬼哭的凄厉之声响起。
“贱人,你竟敢用血海枯骨阴阵!”
阵法中,传来宗主惊怒交加的声音。
血海枯骨阴阵,正如其名,是以人的性命为引,再催动天地间的戾气和阴煞之气成枯骨血海的幻象。这阵是上古奇阵中排行第一攻击性最强,也是最为阴毒的阵法。而这阵法之所以被排列为上古奇阵的首位,究其原因是此阵不但针对陷入此阵的人,还针对布阵的人,此阵与其它阵法还有不同的一点是:别的阵法只要被找到阵眼,寻到生门,就可以破掉,可这个阵法只有死门,真正的不死不休绝阵。
西门涟猛地吐出一口血,却丝毫不示弱:“要的,就是你的命!”
双手快速结印,一股股阴煞之气快速被引入阵中,顿时大殿之内阴风阵阵,血腥味四散,宛若地狱。
“噗!”
阵法里的宗主身体往前一俯,呕才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阵昏花,黑白的棋子顿成一具具枯骨样。
不能被这幻象迷惑!
他一咬舌尖,紧紧闭上眼睛,凭着出色的听力推算破阵的法门。
此阵不是他死就死她亡!
必须,全力为之!
而他血液里的狂热也充分被她挑起来,多久了,多久没有人能把他逼到这样的绝境了!
绝境!
西门涟眼睛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全力催动越来越重的阴煞之气灌入阵中!
☆、52:重伤
巨大的煞气于空中凝结成一块巨大的屏障,以极快的速度扑向血海枯骨阴阵里,并隐没其中。
殿内阴风呼号声更厉,血腥味更是浓郁刺鼻。
阵法的威力,顿时成倍增长!
一心破阵的宗主从最初的游刃有余到如今已经渐渐有了束手束脚之感,对危险的敏锐直觉迫使他决定冒险暂停下破阵的速度,仔细思考这阵法前后的变故。
此时已经是卯时,这个时辰是一年之内阴阳之气最为浓郁且均衡的时期,可现在她在阵法最关键的位置上调动的却全是阴煞之气,浓郁到惊悚的地步,难道是……
宗主蓦然大叫:“是你,你改了我的阵法对不对?”
“哼,改了又怎样!”
“你疯了?!”宗主豁然睁圆了已然血红的双眼,表情极度骇然。
阴煞之气对人体伤害极大,布阵的人完成此大阵后不但会内力枯竭,还会短寿十年!
十年!
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我能活到今天,本就是与天搏命!能除掉你,死不足惜,少废话,纳命来!”最后一个字的声音消失在唇角时西门涟双掌猛地一吸,成倍增长的阴煞之气顿时被吸取而来,在她面前成疯狂旋转的龙卷风。
喉头一口热血直上口中,她狠狠咽下,双掌快速结印,而后猛地将这两大鼓阴煞龙卷风灌入大阵中。
疾!
下一刻,凄厉的阴风声变成犹如百万厉鬼齐齐发出的嚎啕声。
宗主脚一斜,额头上已然有冷汗涔涔密布。
他抬手,才要擦,却忽地觉得眼前一花,然后眼前的一切忽然就变了模样。
置身的,是血海。
黏稠的鲜血就在他下颌之下,浓郁的血腥味道随着这血浪的起伏而窜入他的鼻翼和嘴巴里。他看见有许多歪着脑袋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的人缓慢地走到他面前。
一张张的脸,都那么些个是他杀了尚有些印象的,有些则是没有印象的。
“离我远点!”
宗主努力踮起脚尖,大声朝着行来的人喝道。
那些人果然能听懂他的话,顿时就停了下来。
宗主喜悦的表情还没漾开,他就惊恐的发现那一个个刚才还有血有肉的人到现在已经成了白森森的骨头!
幻阵!
宗主心里无比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事实,可心神却一步步的沦陷其中。
渐渐的,方寸大乱。
他如此,西门涟也好不到哪里去。
隐藏在心底的血腥记忆被这阵法全部勾出,她行走在尸山血海,苦苦挣扎。
二人的对阵,使得外边只能听到阴风阵阵,以及鬼哭狼嚎的声音。
宗门的长老和弟子们虽不说人人都是杀人无数,但手下或多或少都有一两条人命,听得这样的声音都忍不住打起寒颤,身上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
“要不,去里边看看?”有长老提议道。
“宗主都说不让进去了。”胆小的,心虚的反驳,脚不着痕迹的悄悄退了几步。
“宗主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看宗主有危险就躲在这里。”一个长老如此道后,一脚踹开了殿门。
呼啦。
阴冷的鬼风猛地扑出来,那宛若厉鬼哭号的声音顿时扩大了不止百倍!
这?
众人尚来不及从反应过来,就忽地发现身处的环境已经大变,再一看,顿时皆惊愕的发现同宗的人都变成了举着武器的骷髅架子朝自己扑来!一个个的人尚来不及思考尾戒会这般,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迫使他们祭出自己的武器与之正面迎上!
锵!
刀剑碰撞声骤然响起,紧接着便有人呼痛的声音响起。
一声一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到最后竟然盖过了凄厉的阴风呼号声。
……
“萌宝不哭不哭,不哭不哭。”城主府,奇淼抱着小小的襁褓摇摇晃,一边温柔的哄着。可平日里素来安静乖巧的萌宝不但不听话,反而是哭得更厉害了,小鼻子红红的,小手小脚乱舞着,一张小脸包子般皱在一起,看起来好不可怜。
奇淼哄了好一阵子都不见功效,一边的奶娘和丫鬟见状自告奋勇上前帮忙。可这就跟邪门似的,无论是谁来哄萌宝都是照哭不误,一干人等束手无策,急得不行。
到了晚间的时候,嗓子都哭得沙哑的萌宝发起了低烧,终于安静了下来,小小的眉头却还是紧皱着。
奇淼给萌宝喂药后,仔细回想了这几天之内的事,确定自己有好好照顾萌宝,没道理孩子会突然哭又生病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