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涟咳出一口血来,手却是未停。
一颗一颗,艰难排布。
染血的红棋和雪白的白棋成血色的八卦,于空中不断翻滚,更强大的风从阵中发出,随着她手的动作,那风变为猎猎的罡风,强劲的将周遭一切席卷,甚至连门窗都卷飞了去。
最后一颗棋子落下的时候,西门涟再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厥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咦,怎么回事?”
“这是见鬼了吗?”
这巨大的动静引起了小倌馆内所有人的注意,连玩乐都顾不上了,纷纷跑了出来。
寒引重重砸在地上,顿时就吐出一口血来人事不省。
鸨爹玉奴见状大惊,立即让龟奴把寒引抬进干净的房内,并且召大夫过来诊治。另一边也发挥长袖善舞的本事,安抚众人。会来小倌倌的不是有钱,便是有权的,组合在一起那就是爱性命胜过一切的。他们哪里肯听鸨爹的解释,耳听着那罡风如刀锋般直刮,哪里还有再玩的心思?
一干人等,只稍把衣裳整理了一番,丢下银子,马不停蹄地滚了出去。
鸨爹玉奴拦人也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象征雪花白银的银子他们越走越远。
“哼,哪里来的小贱人竟然欺辱到了我玉奴的头上!”玉奴一张雌雄莫辩的脸上含煞,手上帕子妖娆一挥,“走,跟着爹爹我看看一起过去!”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往那刮风的房间行了去。
走在前头的两个护院才到走廊,便敏锐的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罡风凶悍扑来,当下皆是心头一紧,火速避开的同时也高声道,“别靠近这里!”
他们拔出武器,就要前冲。
那罡风更烈,几携闪电之厉,猛地朝他们劈来!
轰!
都能听到那几近真实的雷电声响。
两个护卫只觉得喉头一甜,下一刻都还来不及叫一声,那般剧烈的罡风便是生生将他们的身体给撕裂了!
对,就是撕裂!
像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将皮肉都绞得碎碎的,像是砧板上被菜刀剁烂的碎肉,而且还是绝无拼凑的可能的那一种。碎肉和鲜血,像雨洋洋洒洒洒落,铺了一地。
这般惨烈的情形,就是刽子手见了都怕,更何况是娇滴滴的小倌儿?
‘啊!’
不知是谁,先叫一声,随后惊恐至极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人再站不稳,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玉奴也吓得白了一张脸,尖叫着往楼下滚了去。
小倌馆,一片混乱。
☆
一天,两天,三天。
无论是得道高僧还是云游的道士,还是武林高手都在重金礼聘下拍着胸脯打保票说一定能还小倌馆安宁,可他们都在上楼不到片刻的功夫被绞得连渣渣乱飞。
鲜血染红了楼上楼下,肉渣到处都是。
此情形,地狱修罗场也不过如此。
而那楼上,风声依然犹如利刃所挥而发出。
这是,一传十,十传百便就传出去了。
最完整的版本是这样——小倌馆内某年某月死了个少年,这少年生前受尽了凌辱,在机缘巧合下成了恶鬼,怀了一腔怨恨的他决定复仇,这才造了这么大的杀孽。现在小倌馆是恶鬼集中地,人要想活命便千万别去那里,平生要多求菩萨保佑,少做亏心事啊!
人多信鬼神,对此说法深信不疑,小倌馆从出事那一天生意便是一落千丈,到现在根本就是网可罗雀。
鸨爹玉奴愁白了一头乌发,迫不得已只能带着小倌儿住到了他外边买的宅子避风头去。可这还不算,百姓们相信了那所谓的‘真相’,怕死的他们怕生怕招惹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坚决不肯跟鸨爹玉奴和一干小倌做生意。没得吃,那就是要饿死啊!最后还是一个长得憨厚的小厮寻到了他的伙伴儿,才买了些吃食勉强生活。
☆
在这边闹鬼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一队商旅打扮的人马到了这个小城。
这一行人,正是君少扬和毕青等寻西门涟的人。
“前面喝点茶再找!”君少扬勒住马,干涩的唇已经开裂,才说了一句话,喉咙便是一阵发疼,下一刻他马上闭上了嘴巴,却是一滴唾液都再分泌不出来。
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赶路,钢铁般的汉子那也是受不了的。
不止是他,跟着他赶路的毕青一干人等也是如此。
君少扬下马来,指着前面的茶馆,“就这家。”
其他人纷纷下马来,牵着马往饭馆行去。
茶馆小二迎上来,君少扬简单交待他办事后便让他先送茶水和干粮来,小二看到那成色极好的金叶子把桌子一擦,欢天喜地地去了。
君少扬等一干人就座,不多时小二便是将茶和香气腾腾的包子给送了上来。
君少扬净了手,先倒一杯茶喝。
他动了,其他人也就开动了。
一时间,这边只听到吃东西和喝水的声音。
诡异的安静。
只是这安静很快便是被到这里的四个客人给打破了。
“听说啊,那厉鬼闹得更厉害了!”神秘兮兮的口气。
“是啊是啊,刚才有个不信邪的道士去了,你们猜怎么着?”绝对的吊人胃口的口气。
“还能怎么着啊!”不在乎的口气。
“被撕得血肉横飞呗。”绝对的幸灾乐祸。
“惨啊,真惨啊!”
“我看是笨,那厉鬼人和尚都说了须得念经九九八十一天超度,才能使得亡灵净化,从此不再害人。”
“所以说,这人是送死啊!”
“那鸨爹也挺可怜的,好好的,出了这么档子事。”
“呸,不是那个丧天良的,哪里会折腾出这许多事来?”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君少扬喝茶的动作一顿,站起身来走向那桌,“这边,有地方闹鬼?”
“可不是嘛。”说话的客人见君少扬一副外乡人打扮,说话也便没陪着小心。
“可否解惑一二?”
有人便将城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道来,然后道,“你说,邪门不邪门儿。”
君少扬点头,“是很邪门。我打小便对这些鬼怪之事感兴趣,诸位若是有空的话我便请了你们的午膳,还望迟些诸位前去引个路。”
四人皆是以‘你脑子没病吧!’的眼光看着君少扬,君少扬淡定的唤来小二,“将这里好吃的全上一份来。”
小二一看发话的人是君少扬,顿时屁颠屁颠的去了。
不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是端了上来。
四人对视一眼,这么好吃的他们一年半载的也只能吃上三四顿,今儿不吃白不吃。于是也不客气,大口吃肉,君少扬又给他们叫了酒来。
四人看君少扬的眼光更热乎了,浑然像是看‘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君少扬有心探听消息,便也不会端着架子在那,他本就是口舌伶俐之人,很快便和他们搭上了话。
于是在好酒好肉的攻克下,四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欢快的和君少扬称兄道弟起来。
毕青一干人等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只低下头吃饭。
太子殿下自己都不介意,他们介意个毛线。
一干人等皆是吃饱喝足,面有微醺后,君少扬提出要去‘传闻中有鬼的地儿看看’,四人顿时就醒了酒。只终归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们硬着头将君少扬送到那传闻中‘有鬼’的小倌馆外还有五十米处后,便是拔腿跑了,好像生怕有鬼追他们似的。
待得他们离开后,毕青一干人等也快速行了过来。
“进去!”
君少扬眼皮都不眨一下,直往里边行进。
毕青一干人等没有丝毫犹豫,也是跟了过去。
才进门,浓重的血腥味便是扑面而来。
一地的腐肉,格外的怵目惊心。
这情景,如此熟悉。
君少扬一路不宁的心终于是静了下来,转身,对毕青道,“暗中守住外边,靠近此楼者,格杀勿论!”
“卑职遵令!”毕青朝后边人一挥手,快步退了出去。
“小洛儿,我来了。”
一步一步,君少扬踏上楼梯,在靠近罡风的那一刹那,他阖上了眸子。
------题外话------
差一点就不用断更了,魂淡啊!
☆、025:逃亡
阖上眸子那一刻,他猛地拔出惊霜剑!
森冷剑光划破空气,如长虹直贯穿整个旋风圈内,旋风流转的速度慢了那么一瞬。
也在这时候,君少扬运起全身罡气护住身体,直往里边冲去!
脑子里迅速回忆起曾看过的她书写的手札,敏锐的耳尖听着那霸道的携惊人力量席卷而来的方向,足尖一点,飞身而起直落东北方向,同时长剑带起凛冽劲风,直戳西南乾之心,待那劲风稍止后身体猛地一旋,落地时朝前左右脚交叉走了四步,尔后眼前劲风散去,一个暗黑色和白色棋子交织的硕大浮在空中的八卦盘清晰可见。
却,独独看不见她。
可,他分明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难道……
君少扬一双赤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八卦盘的下方,怒吼一声,祭出长剑,分击向八卦盘中天、乾、人、坤四个方位。
狂风骤烈!
呼号的劲风成巨大的漩涡状,直朝着他疯狂卷来。
君少扬凤眸一眯,生死一刻他忽地发现那漩涡的底部有一抹绿光一闪而逝!
“小洛儿!”
他大叫出声来,身子一侧,足尖借风之力,迅速抄底向漩涡底部冲去。
将落时,他猛地挥剑,生生将再次形成的漩涡飓风中间斩断,却被飓风猛地给弹了出来,他哇的吐出一口血,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剑聚起冷色白光,再次劈向漩涡的中心。
漩涡更深,黑色的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光芒铺天盖地朝着他袭来。
白与黑的极致碰撞,却是黑强横地将白吞噬,于空中爆裂出巨大的轰响声,君少扬咬紧压根,握剑的手一阵颤抖,手腕上青筋根根暴起,额头冷汗涔涔而落,身体绷紧到了极限。
“啊!”
巨大的压迫之下,他终于爆发,惊霜剑快速旋转出冰冷的白色剑光成巨大的白色光罩,不闪不避迎上那强横的黑色漩涡。赤红的眸子睁得又大又圆,剑指穹苍,快速破天地乾干等方位,抑制喉头不停涌上的腥甜气息,精神被高度压迫下他达到与惊霜剑人剑合一的巅峰状态,真正如一把剑直往阵的阵眼狠刺而去!
‘啪啪啪啪’
棋子砸地的声音不断响起,那黑色的漩涡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去,最后一抹沉黑散尽时,累得瘫倒在地的君少扬终于是看到了朝思暮想的爱人。死里逃生、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未散去,他的眸底已经是一片浓黑的化不开的深深阴翳,瞳孔深深紧缩再紧缩,一口血猛地从喉头喷出!他捏紧了剑柄,狠狠将唇角的鲜血抹去,来到她身边弯腰将她抱起,大步往外行出去。
嘎吱的一声。
在外边等着的毕青一干人等听到开门声时纷纷迎了上去,到嘴边问候的话在看到君少扬怀里昏迷不醒的西门涟时迅速咽了下去,火速退到一边,一个个的人都把拳头给捏得死紧!
谁,是谁伤了他们的太子妃?!
妈蛋,要是给他们抓到,不讲其千刀万剐简直难消心头之恨!
君少扬双眸含煞,天生慑人的威严尽释,沉沉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头,“火速去查!”
“卑职遵令!”
毕青一干人等领令,立即行动。
君少扬带着西门涟寻到一处干净的客栈,给掌柜的丢了一枚金叶子换来小二最小心的伺候,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是带人把干净的女子衣裳和热水给送了过来。
“客官您请慢用。”道这么一声后,小二领着人,忙不迭的告辞了。
君少扬沉着一张脸关上房门,走回床边,看到那伏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儿,眼底愤怒的光芒几乎能毁天灭地。
谁!
是谁把他的小洛儿伤得这般的重?!
眉心,狠狠皱起。
这人,他决不饶恕!
瞳孔深深一缩,他蹲下身来。
一寸寸的,他用匕首将黏在她伤口的布料削去。
一点点的,他用湿帕子将她身上残留的血渍洗去。
她毫无知觉,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身体滚烫不似旁人。
尤其是额头,火一般的灼烫。
这是,发烧!
君少扬当机立断为她上了外伤的药,尔后唤小二送来烧酒和毛巾。
☆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毕青一干人等又是极擅长打探的能人,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是将罪魁祸首玉奴以及楚馆的一干人等尽绑在一起,留了人手看管后,毕青去通禀君少扬。
“一个不留!”
青色的纱幔下,黑色身影模糊显现,那声音比冰更冻人三分。
“卑职遵令!”
毕青领令下去了。
当天晚上,一场熊熊的大火从两座并连的雅致别院燃起,大火整整烧了半个晚上。第二天有人去看,昔日宅院如今已化作焦土,更让人惊慌的是里边住着的三百余人都烧得连渣都没剩下。
这些人皆是楚馆的小倌,还有鸨爹玉奴。
这一场惨祸再应着楚馆的闹鬼之事,百姓们更是相信这是玉奴等人冲撞了上天才招来了鬼神的惩罚。一个个的赶紧凑份子钱请道士作法,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后这个城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是后话。
在那大火起的第二天,君少扬带着仍然昏迷不醒的西门涟和一干手下便是快马加鞭直往大乾而去。
赶路的期间,照顾西门涟君少扬从不假借于任何人的手。
连续赶了好几天路后,一行人风尘仆仆终于是抵达了大乾。
“太子殿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