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祈将她交给身后带着帽子的军官,军官将她拦腰抱起,悄无声息的往北军后方退去。
中君微微一怔,他为什么要说谢谢,云天祈,你想干什么?
中君死死的瞪着云天祈,将唇都咬破了,却仍然无法发出声音,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三年前你战前将我送走,三年后,你再次战前将我送走,心里的恐惧铺天盖地,好似母亲离去的那一刻,任她怎么凄声哭喊,她都不会在醒过来。
中君双目泛红,死死的盯着他,她看见他凝望的眼眸,深幽柔和,唇角温和的扬起,薄唇一开一合,身后的安检房突然爆炸,冲天的火光燃烧着漫天大雪,枪声四起,一望无际的轨道上,爆炸的火光将暗夜照耀如白昼。
巨大的爆破声将他的话瞬间淹没,但她听懂了,她听懂了,眼泪瞬间掉落,连续不断的涌出眼眶,冰冷的眼泪有了温度,温热的鼻子发酸,心里柔软的心疼,云天祈,不要
他身后是血一样的红光,印衬着明灭不定的俊脸,覆盖着眷恋,温柔如斯,好似阴阳相隔,天涯咫尺的距离,无声的说我爱你。
中君咬住唇,双眼里的憎恨无以复加,云天祈,我恨你!
霎时间机场陷入巨大的火海中,厮杀声和惨叫声笼罩在机场的上空,站在远处高楼上拿着望远镜眺望的男子,唇角牵起冰冷的弧度,终于开战了吗。
是云天祈杀了薄韶嵘呢?还是薄韶嵘杀了云天祈?
男子将军装穿戴整齐,眼角的小痔垂泪欲滴,英俊精致的面容带着些许的邪气。
军官将中君抱上车,重重呼出一口气,扭头看着身边的中君,阴柔一笑,“君儿,你又落到二哥手上了。”
中君猛的一震,瞬间扫过他的脸。
“不过呢,这次是大哥委托我这么干的。”云中月冲着她悠悠一笑,“你在我手上最安全,先离开这里,所有的事,我慢慢告诉你。”
云中月驱车前行,身后的爆炸声还在继续,震得车子都微微颠簸。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惑啊。”云中月笑道。
“是。”中君细若游丝的吐出一个字,从三年前那件事后,她就一直疑惑到现在,太多太多困惑的地方,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云中月为难的摸了摸高挺的鼻梁,似乎在斟酌怎么措辞,“这事要说起来,有点长了,父亲还活着。”
云中月侧头看了她一眼,接二连三的轰炸已经把中君的心炸出了免疫力,就算是这么离谱的消息,她已经可以接受了。
“怎么说呢,军阀混战,民义不断,父亲年轻的时候和清末一些老同志共同成立了以无产阶级为主力军的党派,也就是为了解放被压迫的下层百姓,结束军阀混战的局面,当时这个党派不是很成熟,受到各房势力的打压,清政府,侵略军,以及军阀乡绅,父亲为了将革命事业继续下去,而将自己的大儿子培养成组织里的栋梁人物,因为时局较为特殊,党派常年活动在地下,积攒势力。”
“大哥就是组织里的栋梁人物吗?”药劲儿一点一点的消散,身子依然一点力道也没有,中君坐起身子轻声接话道。
云中月微微一怔,笑道:“是,父亲将他送去东北,明着参军,实则”
“实则去送死。”中君冷笑一声。
云中月有些惊讶的看了眼中君,没想到她竟把里面的厉害关系看的这么透彻,当时的东北三省被日军占领,各种化学实验,压迫残害不断,同时日军铲除无党派人士的决心最为强烈,父亲把云天祈送去,无疑将他送进了死神的手里。
“大哥还是活下来了,被韩耀光器重,也被日军看好,在日军的支持下统一了东北的军权”
“成为日军手下最大的走狗。”中君看着前方目光幽冷,冷不丁的又接了一句话。
云中月眉间浮起阴柔的笑,“这是组织里的最高机密,党派里的前辈们经过慎重的考虑才决议的,只有大哥统一了军权,博得侵略者的欢心,才能更加巩固兵权,为以后革命道路打基础。”
中君默不作声,看着前路暗暗活动着身子,等待着药效快过。
“三年前那场战争,本应胜利的,顾长春却暗中勾结侵略者,导致起义失败,英日多国注意到了庞大的革命组织,大哥为了保住多年来积攒的革命力量,才将祸水引向东南军的。”云中月眉间阴柔的笑又浓了几分,“难道君儿你没发现,三年前,我虽然恨你,却还是让小桃帮你引爆了炸弹,发出了信号吗?我也是组织里的一员,组织让我当学生,我就是学生,组织让我做皮草行业的董事长,我就是董事长,组织让我做医生,我就是医生,活动与不同行业之间,获取情报。”
“组织让你祸害东南将士的生命?让你拿人命开玩笑?还是让你来欺辱我。”中君侧目冷笑,嘲讽道。
云中月微微一怔,敛眉轻声道:“我恨过你,恨你不顾大局,恨你弃我如蔽履,那些报复是我私自行动的,与组织无关,一时的恨意导致东南军的混乱,差点毁了那场战役,我跟你一样,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若不是大哥,我就酿下大祸了。”
中君嘲讽的扬起眉梢,“这么说云天祈打我的那两枪也是组织的命令了?”
云中月眉间的阴柔暗了几分,“组织下令除掉你,因为你身为东南统帅的时候,勾结英国人,组织信不过你,把你当汉奸了,大哥本意想偷梁换柱,找人替你死,谁知我正好为了复仇,使局面失控,若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的,父亲肯定不会留你,在他眼里,你既是逆子,又是汉奸,如果大哥不打掉你手中的钢筋,你已经杀了我,不是吗。”
中君冷冷的看着他,不在说话。
“何况,当时士兵里,也有组织里的暗线,大哥那样做,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你跳崖寻死后,大哥在院子里站了三天三夜,那么大的雨,后来他自己拿枪将右手打了两枪,因为是那只手开枪打你的。”云中月释然轻笑,眉目间负气的无辜多了几分邪气。
“你又为何告诉我这些,你恨我不是吗?”中君冷然,力道回升,不动声色的问道。
对于中君,他有太多的矛盾,杀不得,碰不得,爱不得,恨不得。
“就当是感谢大哥吧,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云中月的目光中夹杂着怜悯,淡笑道。
中君猛的一震,微微眯了眯眼,握了握拳,可以活动自如了,她暗暗吸了口气,猛的挥拳向着云中月打去,云中月似乎早料到她有这一手,顺势握住她的胳膊往前一拉,将一根银针扎进她的腋下几寸。
中君药里虽过,力道还没恢复,身子一软,坐在原位。
“君儿,我不伤害你。”云中月善意的淡笑,看了中君的眼中甚是别扭。
“大哥拿命保护你,我怎么舍得剥夺掉他仅剩的东西,君儿,你是大哥的命,但是却什么都不知道。”云中月翘唇轻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的残忍,“你知道吗?云天祈跟你的命运是一样的,他根本不是什么云家的大少爷,他是父亲从贫民窟捡回来的弃婴。”
中君呼吸一滞,心跳瞬间凝固,她以为现在就算天大的消息传来,她都可以坦然接受,然而这一个消息,仍然让她如遭雷劈,劈的粉身碎骨,记忆中断断续续的片段拼接起来,凑成完整的画面,大哥对云家的漠不关心,对大娘的死无动于衷,还有对她若即若离的保护。
外面的雪将挡风玻璃严严实实的覆盖,狂风怒吼,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拍打着车身,天地洪荒,分不清方向,好似永远来不了的黎明,车内死寂的连呼吸都听得到。
“大哥从小对你特殊的照顾,不是爱,是他在你身上找到了共鸣,看到了同样寄人篱下的命运,你怎能跟那么卑贱的人好上呢?君儿,他配不上你的。”
中君心直往下沉,沉到了谷底,“为何”
“为何那么多人疼爱他?”云中月接过她的话,笑道:“以假乱真,就要演的像一点,何况将来的某一日他会为了革命而壮烈牺牲,帮助云家扬名立万,父亲和我将会替他享受新中国的所有荣耀,这样无条件的伟大付出,云家怎么可能不对他好一点。”
云中月低笑,笑容莫名的有些压抑。
中君心里抽痛的厉害,几乎有些颤抖,“你才是云家的大少爷。”
“没错,我才是云家大少爷,不然父亲为何从小对我独宠,把所有送死的事,交给云天祈,大娘暗地里对我的疼爱你没见过吧,你看见大娘抱过云天祈吗?除了祖母和珠儿,你发现有谁对他格外亲近吗?”
中君嗤笑,冷声道:“你神圣供奉的组织让你在幕后恣意妄为,做着无关痛痒的小事,让大哥去当叛徒,当卖国贼,当人们眼中的走狗,让他去伤害他在乎的人,还不准他有丝毫的反抗,大义凌然的告诉他这是爱国,是为国捐躯,还有云龙跃那张贪生怕死,道貌安然的嘴脸,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将天祈推上风口浪尖,这样龌龊不堪的人参与的组织,定然不会给百姓带着美好的明天!”
云中月将车停在一处旷野,突然停下,握住她的胳膊,低沉道:“君儿,创建新的国家,成立无产阶级党派,这个过程总要有人牺牲,你不要这么偏激!”
“为何要牺牲他,为什么不牺牲你。”中君咬牙冷然。
“云天祈从不会受任何人的控制,你我都知道,他只遵从自己内心的信仰,我们都不知道他在东北发生了什么,使他对革命事业死心塌地,但你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自愿的,没人逼得了他!”
云中月因为愤怒轻轻喘息着,连他自己都不知为何这般愤怒。
中君心里一波一波的疼痛涌来,难怪小时候,她看见他的时候,他都是孤身一人,形单影只,他和她是一样的,他们是一样的。
他和她是一样的,两人共同经历着艰难的岁月,体味着相同的苦痛,一起隔着遥遥的距离驻足观望,之间轮回着无数春夏秋冬,从寒冬腊月的大雪,到春暖花开的暗香,从少不更事,到而立之年,从小心翼翼的守望,到互相靠近,当保护成为一种伤害,那些藏在心底的青涩与美好执念便成了彼此心尖颓废的尘埃,谁也无力去抚开,再去说爱。
太过深沉浓烈的爱,往往会被压进心底,彼此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心翼翼的寄予,她的一个淡漠的神情,一个冰冷的微笑,一个难过的眼神,都能让他辗转反侧,左右思量。
他轻轻皱起眉,冰冷清澈的眼波,还有看向别的女子时的神情,一丝一毫都能让她的心里地动山摇。
太多的小心翼翼,太多的在乎和介意,太多的包袱和责任,最终只得沉淀在心底,积累成厚厚的沉积,成为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遥望着彼此越走越远,不肯喊停。
中君失声轻笑,眼泪瞬间决堤,莫名的幸福和仇恨的感情交织在一起,云天祈,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看着我拿刀一次一次的捅向你的心脏,却缄口不言!
中君无力的抬起手臂,放在云中月的胳膊上,声音呜咽,极力保持着声音里的颤抖,“中月,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不能让他一个人。”
中君一想起他悲悯的神情,她就心如刀绞,疼痛难言,她要去陪他。
云中月身子微微一僵,蹙眉深思。
“求你带我回去,我不能在扔下他,好不好,二哥,我求你,好不好。”中君满眼心伤,泪水悲悯,闪动着点点星光,三年前她将他扔在悬崖边上,一个月前,她将他重伤,再次将他扔于断崖之顶,几个小时前,她狠心将他弃在深冬花海的雪地里,他那般悲悯的目光,那般卑微的祈求,那么多无法言说的话语。
她怎么能再次将他扔去火海中,这次的活动,明明是她一手策划的啊,为什么成了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大哥本打算今晚出国的,只因你一句合作又留了下来,临时部署的局,不过也是筹谋多时了,段枫的气焰越来越嚣张,组织早想除掉他,凭大哥的能耐,应该错不了,你回去干什么呢?”话虽这么说,云中月眼底却掠过一丝奇异的黯淡,云天祈身上的伤病他多少了解一点,绝对不能经寒,外面这般天寒地冻,就算除掉段枫,他也逃不过此劫。
“大哥把你交给我,还有另外一个要求。”云中月冲她淡笑,“用银针刺激你的大脑神经,破坏你的记忆,也就是说,过了今晚,你全都会忘记。”
中君浑身一震,霍然看着他,瞳孔骤然紧缩。
“你放心,大哥已经安排好了,此次北军和袁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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