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护军在袁军上层安插的有人,倒不会导致情况失控。
今日的报纸上,头版头条倒不是薄韶嵘那张帅死人不偿命的脸,而是云天祈回到上海的文字宣传,被报社各种宣传报道,这样高调回来,他就不怕被暗杀吗?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云少爷,老夫人的药熬好了。”蓝玉小丫鬟将药碗端在中君面前,埋首低声道。
这小丫鬟年龄不大,倒是懂事的很,中君轻笑,放下报纸,接过药碗,“谢谢。”
说罢站起身出了正门口,绕过别墅,穿过后花园,走进拱门别院。
守在门外的丫鬟一见中君进来,忙凑上前,低声道:“云少爷,老太太昨晚咳了一晚上。”
中君皱了皱眉,推门进入,屋内一股子中药味,偌大的席梦思床上,老太太瘦骨如柴,枯黄不堪,拥在身上的绸缎褥子显得格外空荡。
中君心里微微抽痛,曾经那般强势凌厉的女人,此刻如羸弱的枯草般倒在病床上,行将就木,中君在床边轻轻坐下,端着药碗的手微微有些僵硬,半晌,弯起唇角,轻唤道:“祖母?”
闻声,床上的云老夫人艰难的动了动眼皮,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球吃力的转了转落在中君脸上,扬起一丝虚弱的笑,动了动枯燥的唇,发出咕咕碌碌的声音,显然喉部有痰。
中君拿过痰盂,扶起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部,笑道:“祖母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老夫人吐了一口痰,靠在床榻上,干枯瘦弱的手握着中君的手,缓了一口气,有气无力道:“祈儿,你来看祖母了?”
中君轻笑,拿过一个抱枕垫在老夫人背后,“天祈该罚,忙到现在才来看祖母,该罚该罚。”
老太太脸色蜡黄,满头银丝凌乱的披在脑后,笑道:“确实该罚啊,云中君那个孽障抓到了吗?”
中君翘唇一笑,“抓到了,现在关在巡捕房内,严刑逼供,炮烙凌迟,择日就会将她枪决,尸体示众三日。”
云老太咯咯笑出了声,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心上的包袱,叹道:“云家终于干净了。”
说完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中君唇角的笑容慢慢收敛,微微蹙眉道:“脸色不对劲,下午送医院吧,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少爷,老太太神志愈发的不清楚了,今早上把我认成了珠儿,一直在念叨珠儿,还把丽琳小姐吓哭了,五小姐这两天也有点不对劲,您去看看吧。”丫鬟一脸的担忧,轻叹道,她当了这么多年的丫鬟,还没遇到过这样一家人,疯的疯,跑的跑,死的死,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第一百章:妇产科相遇
中君微微抿了抿唇,老太太神志不清,丽琳又自闭的足不出户,云珠和云扬也下落不明
一个月前,她要求薄韶嵘将云家的人接到北城林庄来一起住,没想到他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细细说来,薄韶嵘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算的上言听计从。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接来的云府家眷,竟是这般惨淡的模样,心里多多少少充斥着挥不去的罪恶感,若不是她年少轻狂,怎会害的云家沦落到这般田地,说到底,都是她的错,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会用另一种方式来结束一切,而不是极端的杀戮。
丽琳的房门依旧紧闭,中君敲了敲门,门内无声,又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回应,“丽琳,方便开门吗?我是中君。”
片刻的沉默后,房门终于被人打开,丽琳苍白着脸,眼神惊恐如惶惶不安的小鹿,消瘦的仿若扶风弱柳。
中君微微一震,心里抽痛,曾经天真善良,总是小心翼翼躲避自己的少女,此刻像是经历过一场生命的浩劫,被灾难夺去了一切,只剩下空空如也的皮囊。
“丽琳”中君轻笑着唤了声,虽然将她们接到林庄,她却不常来看她们的,她尽可能的不出现在她们眼前,为彼此减少痛苦的负担,那些过往,她想放,她们未必能忘。
丽琳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空洞无神,像是被这一声轻唤电了一下,突然清醒了过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扑落落掉下,颤声道:“四姐,求你救救琳儿,琳儿不知道要怎么办,怎么办啊。”
中君被她这架势吓了一大跳,尤其是那句四姐,如魔咒般震慑住了她,让她如此迷恋,心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柔软如潮,她遣散了院内的丫鬟,蹲下身子扶起她,她不太会关心人,此刻心里澎湃的感情累积在胸口,只得轻轻问一句,“怎么了?”
丽琳抱着中君身子,啜泣着摇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无论什么事,四姐都会帮你。”
丽琳满脸泪痕的抬起头,看着中君的脸,咬着唇,眼泪直掉,半晌低声哭道:“我怀孕了,快三个月了,怎么办,四姐,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中君浑身一震,怀孕?丽琳怀孕了?未婚怀孕是有悖伦常,天理难容的,她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我不敢告诉别人,不知道要怎么办,四姐,求你帮帮我。”丽琳揉着眼睛,啜泣道。
“孩子父亲是谁?四姐让他娶琳儿好不好。”中君安慰般揉了揉丽琳的发,笑道,眼底却掠过一抹冷光。
丽琳一个劲儿的摇头,就是不愿说出孩子父亲是谁,“他不会娶我的。”
“乖,琳儿告诉四姐,四姐才能想办法帮你。”
丽琳依旧摇头,咬着唇,啜泣的越来越厉害。
“那四姐帮不了你,走了哦。”中君扬眉,淡声道,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我说!”丽琳突然拽住中君的袖子,一脸惊恐,带着哭腔。
“是谁?”中君不动声色的轻笑,是哪个小王八羔子敢欺负丽琳,老娘非阉了他,把他丢到护军的一线去当人肉碉堡!
“萧宁”丽琳细若游丝的憋出了两个名字,如一个炸弹扔在中君的心上。
萧畜生?那个身上欠了她两条人命的萧宁?他不是只爱男人吗?从什么时候连女人也碰?他阻止韶嵘跟他动手,不是为了救他,而是不想增添韶嵘心上的负担,这畜生竟敢祸害丽琳?
感觉到中君突然僵硬的身体,丽琳怯怯的松开了手,红着脸小声道:“是琳儿自愿的,不怪他。”
这个时候还替他说话,中君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丽琳低着头只是哭,却不回答。
“下午我送祖母去医院,你也跟着来,这个孩子不能要。”
丽琳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猛的抬头,脸色愈发的苍白,下意识摸着肚子,惊恐道:“不,我要生下他。”
中君心底无端的蹭出两朵小火苗,“你疯了吗?”
“四姐,琳儿想生下他,没有他琳儿也活不了。”丽琳惊慌失措的握着中君的手,颤声哭道。
“那你让我怎么帮你?”
“四姐可以娶琳儿的,外界都以为四姐是男儿,也只有四姐能帮琳儿。”丽琳满脸殷切,泪水连连,楚楚动人的模样让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拒绝。
中君一个愣怔,继而哭笑不得,“我已经答应韶嵘三日后成婚,四姐要以什么身份娶你呢?”
丽琳霍然睁大眼睛,眼泪都忘了擦,喃喃道:“你要结婚了?大哥怎么办。”
中君的话说起来平淡无常,然而在丽琳的心里,别有一番滋味,她从小胆小怯懦,总受欺负,常常被人遗忘在角落,然而很多事,她却是看在眼里的,有云中君的地方,就有大哥,大哥性子清冷,不爱热闹,然而家族里大小场合,只要云中君在场的,大哥必然在场,云中君不在,大哥也定不会出席。
她看见过无数次,云中君被祖母罚跪,罚站,罚洗衣服,大哥就在不远处活动,有时候是在廊坊里看书,有时候是在花亭里跟管家下棋,更有时候,会走过她身旁淡淡一瞥,却从不见她们说过话。
中君好笑道:“我要结婚,大哥也应该祝福我的。”
“你们”
“他是大哥,你是我妹妹,我是你四姐,就这么简单,傻丫头天天在想什么呢?”中君好笑的揉了揉丽琳的发,曾经这是他对她的爱抚,如今她却有了施与别人的心境,她是真的想嫁给薄韶嵘的,无关仇恨,无关权位,这个男人随她一起跳下深渊,随她天南地北奔波三年,随她将庞大的袁家军汇入护兵,将她的信仰作为自己的信仰,将她的追求作为自己的追求,这些日子他是那么努力,她看在眼里,对护军的庞大军火供给,用正规的军部管理制度逐渐把护兵一盘散沙的现状提高到了最佳作战的高效管理模式,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没有调动任何一个护兵的职位,相反,将护兵里有潜力有能力的士兵调往袁军内部担任要职。
她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她嫁他,因为他对她好,他很好。
他不说,但她知道。
如今云天祈失势,云中月下落不明,云家家破人亡,所有的仇恨该报的报了,公道该还的还了,是时候收手了。
丽琳本来难过的心里莫名的增添了几分浓浓的愁绪,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乖,去收拾一下,一会儿我带你们去医院。”
“我不”
“你想我把萧宁阉了吗?不想就快去准备。”中君眉梢一扬,佯嗔道。
丽琳哭花了脸,怯怯的转身关上房门,轻轻抚摸着肚子,眼底含着一抹让人心醉的温柔,萧宁,你在哪里?
中君回到客厅,瞥了眼沙发上的报纸,随手拨通一串号码。
“汪锐吗?帮我查一个人的动向,萧宁,嗯,有消息了立刻告诉我,韶嵘回来了吗?”
“薄爷刚从广州回来,今早上跟我们一起开了会议,商讨下一轮游行问题,以及跟政府争取,取消护兵的通缉问题,本来兄弟们想让蒋爷也参与,薄爷说蒋爷最近忙着准备婚事,全权较于他手,兄弟们才作罢。”
“顺利吗?”
“很顺利,薄爷深谋远虑,兄弟们都服他。”
中君唇角略弯,“云天祈回上海了,把北狮子军那几人看紧点,盯紧云天祈,一有动作,立刻通知我,必要时候,斩草除根。”
“是。”
“今天我要去一趟军区医院,你安排几个记者拍点照片,写个专题报道大肆宣传,就传婚期将至,薄爷的未婚妻携家眷出入医院。”
“是。”
中君放下电话,心情莫名的好极了,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回到房内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拿过女士毛呢外套,换回女装,朝着后堂大厅喊道:“蓝玉,都准备好了吗?”
“云少爷,您先去开车,都准备好了。”
中君唇角弯了弯,薄韶嵘为了方便她出行,特意教她开车,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其实心细如棉。
蓝玉扶着老太太从后院出来,丽琳心事重重的跟在身后,见中君一身女装,不由的愣了愣,随即坐上副驾驶笑道:“四姐穿什么都好看。”
中君冲她吐了吐舌头,回头看着后车位上,轻声道:“祖母今天好点没?”
蓝玉将老太太扶着坐上车,恭敬道:“昨晚上咳得少,睡眠也足了,还起了一次夜。”
蓝玉之前见薄爷对云少爷百般依顺,怀疑过其性别,此时见她换上女装,心下虽称奇,却也是机灵丫鬟,不动声色的掩去所有好奇。
中君摇头轻笑,云中君死了,祖母的病情果然是去了一大半,云中君,你果然是个祸害。
车子一路疾驰,驶入市区。
刚到第一军区医院,远远的就看见薄韶嵘的停车位,人已等在那里,他果然是无所不知。
中君刚停下车子,薄韶嵘敲着车窗玻璃,皱眉道:“怎么你开的车,司机呢?”
“我想开,不行啊,抚祖母下车。”中君拔掉车钥匙,斜他一眼。
“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不好看?”
“一般。”薄韶嵘挑了挑眉,打开后车门将云老太太抚了下来,自从两人达成休战合作的共识之后,几乎是相敬如宾,尤其是薄韶嵘,突然对中君是一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或许医生那天说的话,在他心里扎了根,两人绝口不提那一晚的事,这些日子的相处更是泾渭分明。
丽琳紧张的贴着中君往楼上走去,手越攥越紧。
“韶嵘,你陪祖母去精神科看看,我陪丽琳到楼上。”不等薄韶嵘反对,中君已经拉着丽琳往楼上走去。
薄韶嵘眼里蕴着恼意,这个云老太究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要跟儿子一样伺候她,不过顶替云天祈的位子,做一个男人该做的事,他还是很乐意的,身为丈夫,妻子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嗯,这样想怒意突然就散了不少,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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