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君默然,倘若曾经有人问她,云天祈不在了她会怎么样,她也会寄予这种回答,太过于在乎某个人,感情一旦超越了友情,超越了爱情,变成比亲情还有珍贵的感情时,这种问题会让人心生恐惧。
两人无声的又喝了几杯,中君站起身,打算收拾行李,薄傲寒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却不抬头,那么大的力气几乎握疼了她,好似抓住了生命的真谛,一旦松开,灵魂就会再次被抽离。
他的灵魂,抽离过两次,一次是薄傲寒死的那一刻,一次是这女人离开的这些日子。
半晌,他突然站起身,挺拔的身躯将中君整个笼罩的灯光铺设的影子里。
许是很少碰酒,他英俊的脸上有些潮红,立体精致的五官散发着迷人的质感,冷静而又沉默,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凝视着她,许久,他抬起手,帮中君把左耳上的木签摘下,将手中的耳钉递给她。
他还记得两年前,她刻意去打得耳洞,学着他的样子买回来一大堆劣质的中式耳环,跑遍了整个南京都没有找到相似的耳钉,怎么找的到呢?这颗耳钉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
中君突然握住他的手,控制住他的动作,抬起头,迎上他认真而又冷静的目光,笑道:“你干什么?”
“你说呢?”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脸上,那么深那么的认真。
以前她心心念念想要这枚耳钉,然而现在她几乎可以猜到这颗钻石的意义,太过深重的期许,她要不起。
中君眯了眯眼,看着薄傲寒,她终于知道他为何跟着她,这种感情不属于爱情,属于一种救赎,一种情感缺口上薄弱的慰藉,对痛苦的催眠,他的痛苦深入骨髓,爱有多深,痛有多深,深若无底,永无止境,但他眼中没有她。
中君淡淡一笑,“薄韶荣,你眼里没有我对吗?”
“不要猜我的心思。”他淡淡道。
“那么我们是朋友吗?”
“我说是了你会要它吗?”
中君怔了怔,莞尔一笑,“我要回到云天祈身边了。”
薄傲寒凤目深处的情绪微微收了收,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
“谢谢你陪我这么久,你其实是个很不错的男人,萧宁也挺不错的,你要是可以将就,就考虑考虑他,会很幸福的。”中君冲他坏坏一笑。
那层薄的几近透明的窗户纸,谁也不愿捅破,两个骄傲的人走到一起,内敛的感情在互相试探中收敛收敛在收敛,然后双方退回阵地,固守城池,谁也不愿越雷池一步。
她看见他缓缓皱起的眉,褐色的目光徒然深了几度,却什么也没说。
中君绕开他,简单的收拾了行李,淡淡道:“你还是回去吧,这房子我本是用来监视云天祈用的,现在没用了,萧宁在等你,还有很多人都在找你,你这样跟着我,扔下一堆烂摊子给萧宁,好像不是男人该做的,男人应该有担当”
“你在交代后事?”薄傲寒的声音冷冷的从身后传来。
中君狭长的眸里充斥着莹莹笑意,回头看着他,许是她多事了,三年来,他每个月都会消失那么几天,应是干正事去了,中君翘唇一笑,“算是吧,我走了。”
薄傲寒依然皱着眉,眉心的川字好似永远散不开的浓雾,犹如他心上打了死结的心事,任由她跟他擦身而过,倨傲的下巴越绷越紧,却不拦她。
暗夜笙箫,皇都内一如既往的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萧宁坐在大厅中央的沙发上,听着保镖低声的禀报,手一晃,吊脚杯中的酒猝不及防的撒了出来,他的神情有些错愕,有些震惊,更多的却是愤怒。
活着?
活着!
这个畜生竟跟他玩了三年的失踪!
“确定没看错?”
“兄弟们都看见了。”
萧宁仰头喝尽杯中烈酒,火辣的刺激顺着喉咙一路拉伸到心脏,双手莫名的颤抖,杯子被捏的咯咯作响。
“宁爷,要不要派几个人保护薄爷?”
“免了!看见一次给我打一次,打断他的腿为止!”萧宁眼神犀利,寒声道。
保镖被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点头退了下去。
“萧宁”甜甜怯怯的声音传来。
他微微一怔,向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留着学生头的小女生羞涩的站在他面前。
萧宁勾起唇角,向后靠去,“你来了。”
“嗯。”丽琳坐在他身边,羞得满脸通红,“明天我们家举行派对,我可以邀请你去吗?当作你上次救我的回报,我想跟家里人介绍你。”
萧宁悠悠的转着杯中的葡萄红,眼神迷离。
“可以吗?”丽琳小声翼翼的询问道。
“安良。”突然,他低沉的叫了一个名字。
“属下在,宁爷有何吩咐。”黑衣保镖低声道。
“他在哪里?”萧宁放下烈酒,勾起唇角,站起身,边说边往外走。
“属下这就去安排车。”
丽琳见他一声不吭的出了皇都,顿时眼泪在眶里打转,攥紧衣角的手已湿了一大片,目光飘忽到玻璃茶几上他刚刚用过的杯子,迟疑的拿过,微微出神。
下了楼,夜风微凉,路灯如昼,中君沉重的呼吸出胸腔的压抑,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她若是崇尚自由的飞鸟,他便是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太过靠近他,她会迷失,会再次陷入泥沼,永不能脱身。
薄傲寒有太多的秘密,复杂的身份背景,仅是一个皇都,扶持的高位跟云天祈就是政见不合的死敌,更无法想象薄傲寒的其他背景,离开他,必须离开!
她提着行李向着对面的隆星别墅走去,三年前,战争结束后,各国很快卷土重来,扶持新的在华势力,对发动暴乱的势力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云天祈为了全身而退,将所有罪责推给了东南军的战士,四爷成了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兵败,畏罪自杀。
她必须找出真相,还东南军的战士们一个公道,那些将各地军阀联合在一起的战争条约肯定在云天祈手上,只要找到这个东西,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
路边的黑色车辆内,萧宁看着从楼上下来的熟悉身影,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女人
“安良,派人上去看看傲寒怎么样。”萧宁看着中君离去的背影,冷冷道。
“是。”
萧宁秋水般的眸子浮起蛇一样犀利的气息,这个女人若敢利用傲寒的感情,他绝不会放过她。
“宁爷,薄爷站在门口,什么也没干,看样子好像喝醉了。”
萧宁微微一怔,他从不碰酒,就算喝,也只是轻度的葡萄红,怎么会喝醉,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年前老爷子突然召傲寒回去,又是为了什么事,使得他连续失踪三年?
萧宁打开车门,修长的双腿在原地迟疑片刻,他抬头凝视楼上亮着的灯光,目光深沉冰冷。
半晌,他踏出的脚步突然转了方向,重新做回车内,沉声道:“派人暗中保护。”
“是。”
中君提着行李,深深吸了一口气,踏进这栋别墅就意味着再次踏进云家,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对面公寓亮着的灯光,咬了咬牙,云中君,你在留恋什么?混蛋!
她暗暗骂了一句,猛的扭头,向着别墅走去。
“有邀请函吗?”看门的守卫见她穿的寒酸,脸上又有几道疤痕,沉声道。
“没有。”
“那您不能进去。”守卫轻蔑的沉声道。
狗眼看人低,三年来她没少遇见人模狗样,中君笑了笑,“麻烦你进去通报一下,就说”
“没有邀请函一律不得入内。”守卫昂起头,几乎用鼻子在看她,冷冷打断她的话,声音提高一个音量。
中君耐着性子,笑道:“我是云少帅的朋友,麻烦你进去”
“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要饭的地方,我每天都能遇见一二十个像你这样的难民,打着幌子”守卫终于撕下绅士的面具,厌恶的不耐烦道。
这次不等她说完,中君挥出一拳就把他给打飞了出去,敬酒不吃吃罚酒,中君吹了吹微疼的拳头,大步往别墅内走去。
“来人,快来人啊,有人硬闯少帅府!”躺在地上的守卫公鸭一般破声的呼喊道。
中君扭头恶狠狠瞪他一眼,守卫立刻闭上嘴巴,中君刚回头往前走,守卫又开始叫唤,不一会儿,出来一群家丁将中君包围在中央,外围还有搭枪拉栓的士兵。
至于吗?
中君将行李袋系在腰间,迈开步子,咧嘴一笑,挥了下手,淡淡道:“不能开枪,一起上。”
薄傲寒亲手交给她的西洋拳,还是很有用处的。
话刚落音,一个清婉的女声轻叱道:“住手!”
中君愣了愣,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顾清璃一身淡紫色的长裙,高贵典雅,像个高傲的公主般站在灯光处,柳眉竖起,倾国倾城。
“在府内动粗,成何体统。”顾清璃走下台阶,仪态万方的斥道,带着淡淡的威仪。
中君心里兀的沉了沉。
“你找天祈做什么?”顾清璃继而扭头对她轻言轻语的礼性道,眼里含着怜悯。
中君习惯性的勾唇,这个表情跟薄傲寒有那么几分相像。
“我跟他约好了。”
顾清璃眉目淡雅,温和笑道:“你先进厅内坐会儿,我去帮你传。”
说着引着中君往大厅走去,中君看着顾清璃优美修长的曲线,大方高贵,庄重典雅,微微蹙了蹙眉,顾长春自从三年前那场暴乱之后,不是人间蒸发了么?为什么顾清璃还在这里。
“你先坐会儿,我去楼上看看。”顾清璃说着扭头对着屋子垂首立在一旁的管家说,“关叔,给这位小兄弟沏茶,在送点糕点。”
关叔应声向着下人吩咐去了。
中君微微眯起眼睛,顾清璃好像对少帅府上的一切都很熟,俨然有了一家之主的样子,应是生活在这里。
她站起身,将大厅的格局大致看了一遍,忽略掉下人们鄙视猜疑的目光,莫名的感到压抑,走出大厅,站在庭院里,凉风吹来,稍感自在。
中君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对面公寓的灯光,这间屋子本是她特意租的,用来观察云天祈的一举一动,挑选机会,现在那里住的是薄傲寒。
“你在这里啊,还要等一会儿。”顾清璃走到她身边,轻声道。
“你是她什么人?”中君不经意的问。
顾清璃脸上一阵羞怯的潮红,轻轻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未婚妻。”说着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中君心里莫名的浮起浓烈的屈辱,笑道:“你怀孕了?”
顾清璃红着脸点了点头,幸福无比,“快两个月了,天祈说把手头的事忙完我们就结婚。”
中君了然的点了点头,看向楼上书房的光,问道:“还没商议好?”
顾清璃微微一怔,尴尬道:“差不多了,他每天都会有三四个时辰在书房的。”
“哦。”中君垂眸敛去眼里的锋锐。
正说着屋内传来爽朗的笑声,顾清璃脸上一喜,轻声道:“出来了。”
说着提着裙裾像屋内跑去,中君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两个相貌堂堂的男人,一个神态闲适,一个严肃周正。
两人的目光停留在顾清璃身上,闪过一丝艳羡,泰林拿出富家子弟的本事,调笑道:“几日不见,清璃出落的越发招人疼爱了,难怪天祈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原来是守着美娇娘啊。”
说罢,目光掠过中君,眼里闪过厌恶,大概觉得小人物,不足以入眼。
“关叔,我要出去一下,待会儿把书房里的檀香换了。”云天祈清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边下楼边将袖口的扣子扣上,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衣,领口的扣子相当整齐,腰间的皮带还可看见飞鹰标识,银白色的钢泽,皮鞋擦得一丝不苟,休闲中透着规整的贵气。
抬眸间,瞥见位于人后的中君,微微一愣,寒潭般的眸子波光划过,目光掠过她的脸,落在顾清璃身上,淡淡道:“什么时候来的。”
顾清璃脸上微红,轻声道:“刚刚来。”
那么陌生的目光,让中君的心徒然燃烧起来,丝丝恨意溢出胸腔,中君勾起唇角,笑的越发的灿烂,狭长的眸子深深眯成月牙。
“这位先生说有事找你。”顾清璃突然想起来,忙将中君引出去。
探究的目光立刻从四面八方投来,中君望着云天祈的眼睛,想要捕捉一丝一毫的情绪,一切都是徒劳,他的眼里除了冰冷的波光,再无他意。
“嗯。”云天祈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往外走,泰林和尚钟收回目光,觉得在这人身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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