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枪-石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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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枪-石钟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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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这时,他们碰到了一小股鬼子还有几个伪军,他们不由分说,拉走了驴,当然还有驴身上的小凤,还冲天上放了几枪,便消失在了土道上。故事一切就都变了。

    小凤进了炮楼才知道,鬼子不仅抢了她一个人,在这之前还抢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妇,有的妇女怀里还抱着二三岁的孩子,孩子们惊惊咋咋地哭着,炮楼里就显得鸡犬不宁的样子。

    小凤走进炮楼后由最初的慌张,慢慢地安静下来。她看着那些麻木的妇女和孩子,她相信,杨槐会来救她。她知道杨槐是个神枪手,他想打哪就打哪,她还知道杨槐是八路军的排长,手下领导着三十几个人。就凭这一点,她有千万条理由相信杨槐会来救她,一定能够把她救出去。

    她冲着那些惊魂未定的妇女们说:姐姐嫂嫂们,你们别怕,我是八路军排长杨槐的媳妇,八路军会来救我们的。

    妇女们听了这话就一脸期望了,她们七嘴八舌地说:那八路军什么时候来呀,真的能来么?

    小凤坐在草堆上,把身体靠在冰冷的水泥墙壁上,她坚定地说:能,就快了。

    一个妇女哭着说:八路军快来救我们吧,小鬼子个个都是畜牲。

    一个妇女带头哭了,另外一些人也都哭起来,他们怀里的孩子便也哭了起来。一时间乱哄哄的炮楼,更加热闹异常了。

    这时一个伪军走过来,冲她们大叫两声:别哭了,再哭拉出去枪毙。

    这个伪军还用劲拉动了枪栓,妇女们噤了声,孩子们也只能抽抽噎噎的了。

    一个妇女凑过来冲小凤耳语着说:妹子,你真的是八路军的媳妇?

 小凤(2)

    小凤点点头,又扯着自己的新衣裤说:你看我不像新娘子么,我本来是要结婚的,鬼子把我截到这来了。要不我早就是新娘子了。

    她又说:我丈夫是杨槐,他是八路军队伍上的神枪手。想打鬼子的眼睛不打他们的鼻子,你们放心吧。我丈夫一定会来救我。

    女人们听了,真的就满怀期望了。

    小凤从骑在驴上那一刻开始,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杨槐的媳妇。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一切都是从离开家门那一瞬间完成的。

    两个伪军从妇女堆里把小凤带到了炮楼的第三层。

    小林太郎和小林次郎站在小凤面前,抓捕小凤的计划如期地完成,让两个人都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他们抓捕小凤一切都是按计划行事的。杨槐要结婚的消息,他们是从南庄伪保长那里听说的。于是就有了这次抓捕小凤的计划,他们的计划本来还想把杨槐也抓到的,不想他们的计划落空了,杨槐提前归队了。

    经过几次和杨槐的交手,从田野大队长到他们两个人都把杨槐和伏生当成了对手。不仅在炮楼里较量,两个人没占到便宜,后来他们又发动了一次扫荡,从表面的气势上,他们得到了全面告捷,可他们损失了好几名中队长和小队长,都是被伏击中的神枪手击中了太阳穴。要想彻底消灭八路军,就要先锄掉杨槐。

    太郎和次郎望着眼前的小凤,上上下下认认真真地把她看了。

    太郎就冲身边的翻译官嘀咕了几句什么,翻译官就说:丫头,你听好了,太君不想伤害你,但你要把杨槐叫来和太君决一死战,否则,太君就对你不客气了。

    太郎又说:你的,上去喊话。

    翻译官就撕撕扯扯地把小凤推到了炮楼的顶层,翻译官说:你叫杨槐,快叫哇。

    小凤站在炮楼顶端,高瞻远瞩的样子,她远远地看到了八路军的旗帜,她还看到了晃动的人影。那一刻,她激动得差点流出泪来,那些八路军人影里里肯定会有杨槐,想起杨槐她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温暖。

    她就喊:杨槐,我是小凤,快来救我。

    她的声音飘飘的,软软的,一缕风就吹散了。

    日本人从炮楼里搬出留声机,还接了一个喇叭,有一个像茄子样的东西放在小凤面前,翻译官就又冲小凤说:你接着喊

    小凤就又喊:我是小凤,杨槐,我是你媳妇。

    声音通过茄子样的东西传出去,声音一下子扩大了几倍。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小凤一跳。待她确信,这是她真实的声音之后,她更加起劲地喊:杨槐,我是小凤,我是你媳妇,快来救我

    声音随着风,飘到了八路军的阵地上,自然也飘到了杨槐的耳朵里。

 杨父(1)

    杨愧的父亲是在那天黄昏时分出现在八路军阵地上的,此时的八路军呈月牙形把炮楼包围了。除了岳福常的营,还有另外两个营。八路军半围了炮楼,并没有很好的攻打炮楼的办法,从鬼子的所作所为来看,就是想诱使八路军前来攻城,以图一举歼灭。

    县城里的田野大队的一千多名鬼子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住在市里的日本人联队,还有好几千人随时做好了增援的准备。鬼子就是想通过这次诱捕行动,逼迫八路军就范,在城外和增援的鬼子一起把八路军消灭。

    就在这时杨槐的父亲来了,杨槐的父亲此时一副猎人打扮,用绑腿把腿角系了,身上背了杆猎枪,风把他的花杂的胡须吹得乱舞一气。他像一名老兵似的立在杨槐面前,杨槐惊诧地看着父亲,他说:爹,你不该来。

    杨父瞪着杨槐,抖着声音说:你媳妇被鬼子抓进炮楼了,你管不管?

    杨槐说:爹,小凤不是我媳妇。

    杨父:混账,这个媳妇你不认,我认。虽然她没进咱家的门,就让小鬼子给抓走了。可咱做人得讲究的,她要是不和你来成亲,她能被日本人抓去么?

    杨槐不想在父亲面前辩白什么,父亲的心他懂,可按照父亲的心思让他接受小凤,他真的无法做到。

    父亲坐在一棵树下,眯着眼睛望着炮楼方向说:你媳妇被小鬼子抓到炮楼去了,你到底管不管?

    杨槐说:爹,你没看见八路军的队伍都拉出来了,现在首长正在想办法。他们抓去的不是小凤一个人,还有好多妇女儿童。

    太阳西斜了一些,一缕风过来,便送来小凤的喊声:杨槐,我是小凤,快来救我声音断续着,似被风扯断了。

    杨父就用手指着杨槐说:你听听,小凤早就把你当成她男人了,你还不承认。

    杨槐低下头,他想象着炮楼里的小凤,心里就乱了。

    八路军的队伍就是远远地把半个县城围了,因为还没想到最好的攻城办法,也只能这么围了,阵地上设了卫兵,其余的人躲在山坳里宿营。

    杨槐也曾请过战,他希望自己带着一些人潜进炮楼下面,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他的想法没有得到岳营长的支持。以前为了蚕食敌人,冷不丁出击一下,也许还能收到一定的效果,现在敌人是有准备的,这样突袭的效果肯定不会再有了,有了准备的敌人说不定会让突袭的人吃个大亏。

    其实鬼子早就有了预谋,每到傍晚,太郎和次郎就各带着几个伏击的士兵潜出来,距离炮楼二百多米的地方潜伏下来,从每个制高点把炮楼前的开阔地都控制住了。如果这时杨槐再出现,他们不仅能压制住八路军的火力,就连退路他们也封死了,也就是说,再有小股八路军队伍进入他们的火力点,他们会让八路军有去无回。他们经过几次和杨槐的对峙变得聪明了,他们设了一个口袋,就等八路军来钻了。

    夜晚终于来临了,杨父抱着那杆猎枪靠在一棵树上,看着远处的炮楼一点点地在影像中消失,夜咕咚一声说来就来了。

    杨槐就说:爹,你回去吧,打鬼子的事有八路军呢。

    父亲不说话,目光一直望着炮楼方向。

    小凤仍在喊:杨槐,我是你媳妇,快来救我呀,小鬼子是群畜牲。

    小凤的喊声在夜晚清晰地传了过来,在八路军阵地上慢慢扩散着。

    杨父终于说:槐呀,这是小凤在喊你哩,你就能在这里呆得下去?

    杨槐说:爹,八路军有纪律,况且凭我一个人,也救不了小凤。

    杨父在暗处就盯紧杨槐说:槐呀,你还是不是我儿子?

    杨槐就说:爹呀,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到啥时候也是你儿子呀。

    杨父就说:那你就跟爹一起去救小凤。

    杨槐怕父亲跑了似的拉住父亲说:爹呀,小鬼子可不是猎物,没那么容易,八路军首长正在想办法呢,八路军是穷人队伍,哪能见死不救呢。

    炮楼里传来女人喊叫声,孩子的啼哭声。杨父抖了身子道:槐呀,你听,小凤都要被小鬼子奸了,你媳妇都被人奸了,你还能在这里呆得住?

 杨父(2)

    日本人的淫笑之声和女人的哭喊声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父亲扛着猎枪站了起来,杨槐就拉住父亲:爹,你要去哪?

    父亲用力地把杨槐甩开:我不是你们八路军的人,我去哪里和你没关系。

    父亲说完就要走,杨槐抱住了父亲,哑着声音说:爹,鬼子这仇咱们早晚得报,八路军首长正在研究,这炮楼迟早都得端掉。

    父亲一把推开杨槐,转身又要走。杨槐拦住了父亲的去路,他把满堂叫了过来,让满堂看着父亲。

    杨槐还有查哨的任务,八路军的阵地和敌人距离这么近,他们不能放松警惕。当杨槐转了一圈把明哨暗哨都检查了一遍,再次回来的时候,满堂慌张地跑过来说:排长,大叔跑了。

    杨槐头上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知道父亲会去干什么,他来不及多想,拉着满堂向炮楼方向爬去。

    炮楼上方的探照灯扫来荡去的,夜晚的世界就黑白分明了。炮楼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奸淫完妇女的鬼子似乎累了,只剩下炮楼顶上哨兵的皮鞭声,有节有律地响着。

    茫茫黑夜,杨槐不知道父亲在哪里潜伏着,但凭直觉,父亲就在这暗夜里伏着。父亲是个老猎人,十几年的狩猎生活锻造了父亲的机敏,在大金沟时,有时父亲为了狩到一个大猎物,几天几夜在山里搜寻着,经常会和猎物躲猫猫,潜伏在一个地方几天几夜,静等着猎物的出现。杨槐这手好枪法就是跟父亲学来的,包括作为一个猎人的警觉,现在他不仅具有猎人的警觉,还多了八路军战士的责任和义务,他面对着的不是昔日的猎物了,而是比猎物更凶残百倍的鬼子。残酷的战争让他迅速从猎人转变成一个在阵地上弹无虚发的神枪手。

    寂静难熬,他和满堂蛰伏在一个土丘后面,身后就是八路军阵地,前方几百米就是鬼子的炮楼。父亲消失在黑暗中,他不能不为父亲以及身在炮楼中的小凤提心吊胆。

    天微亮起来,先是身边的树木和土丘清晰起来,然后就是前方的炮楼显出了轮廓,又过了一会,炮楼上飘扬的日本人的膏药旗也能分辨出来了,然后是两个头戴钢盔站在炮楼上的鬼子兵。

    也就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先是掠过一片火光,接着就是一声闷响。

    杨槐似乎被这突然而至的枪声吓了一跳,这熟悉又陌生的猎枪之声,让他每个神经都绷紧了。炮楼上那个还在四处张望的日本兵一头便栽了下来。

    杨槐看到了父亲模糊的身影,还像当年狩猎时那么敏捷,父亲打了一枪,便滚到另一个土丘后,他看见父亲在熟练地往枪膛里压子弹,当父亲又把枪探出土丘后时,杨槐感到一股炙热的空气迎面向父亲飞去。当他举起枪时已经晚了。

    父亲的半截枪筒被子弹击弯了,子弹射在猎枪筒上,突如其来的惯性让父亲的猎枪飞了出去。

    父亲呀的一声,只发出了这一声惊叫,又一发子弹飞了过来,父亲的帽子又被击飞了。

    父亲似乎想撤回来,身子刚动,便又一颗子弹射过来,打在父亲的脚下,父亲便不动了,蜷着身子伏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杨槐接下来看到几个日本兵从两个方向弯着腰向父亲冲了过来。

    他手里的枪响了,满堂的枪也随之响了,跑在最前面的两个鬼子倒下了。杨槐射击完,下意识地把枪收了回来,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一颗子弹飞来,“噗”的一声击在他刚才射击的位置。

    杨槐只能伏下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几个鬼子捉住,趔趄着身子向炮楼方向退去。

    他喊了一声:爹

    父亲回了一次头,似乎嘟囔了句什么,杨槐没听清,父亲便被押进了炮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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