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三百万两?”赵昀肺要给气炸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任对方索取的玩物。有了先前的惨重教训,如今他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赵诚有谈和的诚意,这大概是吃一堑长一智,只是这教训太过深刻。
“陛下,秦人主动提出休兵条件,这是个好兆头!”参知政事徐荣叟奏道。
“好兆头?秦王以为我大宋国可欺?”赵昀将淮西送来的所谓国书,扔还给徐荣叟,“秦人与女真,何其相似?”
“陛下息怒!”徐荣叟道,“秦贼虽残暴,然彼方出征已有一年有余,早成强弩之末。今已经是初夏,北人不耐暑热,但襄阳仍在我手,故臣以为秦王这是知难而退。”
“这是说,我朝应跟继续增兵援襄,令秦贼不得不返?”赵昀面露喜色。
“正是!当年女真初兴时,亦不过是如此嚣张,然最后在襄阳城下也是无功而返。我淮东多水,淮西多山,前又有大江阻拦,秦人不习水战,只要我朝将士再坚持些时日,秦军必退。唯有襄阳,则不能不多派兵。”
“徐卿所言甚是,诏和州、无为军、安庆府,并听沿江制置司节制,再举措兵马援襄。另进余玠为淮东制置副使,其下趣名封赏,不得有误。郢州推官黄从龙死节,诏赠通直郎,一子补下州文学。”赵道,“让别之杰兼任荆湖北路安抚制置使,统辖鄂州、夔、黄、蕲兵马,任责防御。”
“遵旨!”徐荣叟道,“自淮西窜入鄂北之敌,日前已经北返,光、黄、蕲一带已经残破不堪,有司以为需派人主持。又有入荆湖南路的流民不下七十万,亦需朝廷救济,否则恐酿成大乱。”
“这是要会子钱?”赵昀停下身形问道。
“大约需会子二百万。”徐荣叟直接说了个额数,“另需米麦一百万石。”
“嗯,两淮、荆襄被兵,生灵涂炭,朕不忍坐视不救,准!”赵昀点点头道,“被兵州、军、府、县、镇并转输劳役之所,见禁囚人情理轻释之。诏两淮、沿江、荆湖帅臣招集流民复业,给种与牛,优与振赡。”
“陛下圣明!”徐荣叟躬身道。
“襄阳可有最新消息?”赵昀又追问道。
“秦军在襄阳筑城长围,我诸路兵马援襄,却为敌军所阻,死伤惨重。”徐荣叟道,“亦有人主张放弃救援。”
“不行!”赵昀断然否决。襄阳西接四川,东接淮西,南连大江,一旦有失,秦军就可以沿江东进南下,甚至可以直接威胁到临安。
朝中大臣们都知道襄阳的重要,然而战事主动权却没有掌握在宋军的手中,尤其是襄汉平原上更是利于秦军驰骋。赵昀又接过秦国方面的休兵提议,一时有些犹豫,秦国终于成了压在宋国之上的梦魇,让他满腔悲愤。
汉水北,史天泽的筑城计划,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月,他先是极中力量在汉水中修筑数十个砲台,切断来自水上的援军,这部分工程完工最早。其它的就是将襄阳城外牛山、伏龙山等渐次联连起来,这工程却是个长期的过程。
江陵府鄂州水师的重大损失,不久传到了襄阳城中,史嵩之和他的部下们心急如焚,因为秦军在汉水中构筑的砲台已经完工,水师失去了最佳北援机会。蜀地的宋军又因为在蜀北受到攻击而不敢放松,但是利州东路宋军也受到了阻拦,秦国陇右军卫慕效仿当年金军,以轻骑从金州绕到了饶凤关。只有州路与荆湖北路还有援军可派,但在他们在襄汉平原上,遇到秦军骑军的横扫,死伤惨重。
但是,眼下的局面对于赵诚来说,却让他萌生退意,大军出征太久了,早已经疲惫不堪,而襄阳城就是铁铸的大城,横挡在面前,让他望城兴叹。
这时郭侃与叶三郎终于回到了汉水北,赵诚亲自出迎,人人皆得封赏。
叶三郎仔细跟他说了他是如何烧了宋军船队,又是如何活着逃回来。赵诚听说,出了感叹其中的惊险,也不无赞叹地说道:
“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忠臣、烈士,纵是寻常的百姓,即便是家徒四壁,也知家国恩仇,小民也非可欺也。”
何进见赵诚有些心灰意懒,在一旁劝道:“国主若是有意退兵,不如趁早,厉兵秣马,早晚有一天,这襄阳城会臣服于国主脚下。”
“那就如此吧!”赵诚命道,“就留史天泽为襄汉经略使,王珍为副使,继续围城,作久困之计。命卫慕自饶凤关退回陇右,汪世显部仍维护威势。”
“遵命!”众人道。
大军轰轰烈烈地南下,结果却是不尽如人意。赵诚虽然留下遗憾,但是也是无可奈何。又命和尚驻守蔡州,铁义暂驻随州,以为史天泽的后援。赵诚则领着诸军北上,一路上行去,人烟难见,河南已是残破不堪,到了洛阳地界,才见到一些让他欣喜的气象来。
赵诚在洛阳,又一次见到王若虚等金国遗老,那些在战乱之中逃避战火的前金国文人们纷纷受到王若虚等人号召,避走洛阳,其中也包括东明王。
离开战场,赵诚这才感到疲倦至极。(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Paoshu8。,章节更多,支持作,支持泡 书 吧!)
第九十四章 朝天子㈠
一次大战,总要经过一个由乱到治的过程,这样的过)经历过数次。如郊外的野草,一岁一枯荣,岁岁不息。
河南方下,赵诚暂驻洛阳。他自襄阳北返,令远在中兴府的大臣们长舒了一口气,他们又忙着递表章奏疏,要将赵诚正式推上帝位,君临天下。洛阳经过郭德海一年的治理与恢复,也有了几份气象,但放眼整个河南,了无人烟的地方比比皆是。这片富饶的土地,已经伤痕累累。
至少刀兵之祸暂时结束了,那些逃亡河北、河东、山东的百姓也陆续返回,开始接受一个新的王朝统治,对于他们来说,新皇帝姓谁名甚并不重要。唯有那些出身女真之人,纷纷改姓换名,当了顺民,除了这个出身,他们与其他人其实没有太大区别。
战争中的俘虏,被安排整治城池、修建沟渠,运送军粮,流民亦是如此安排,算是以工代赈。山东李璮死于汴梁城外,他这一死,树倒猢狲散,山东十余州纷纷改旗易帜,向赵诚投诚,这倒省了他不少事情。益都的大大小小的武人被他授了一堆爵位,解除了兵权,军士被解散,落籍为民,相当部分人被迁到河南居住,减少作乱的隐患,也可以充实河南户口,恢复农桑。
洛阳,天地之中,中原之粹也。
这座城市曾数次为王朝之都,自周平王迁都洛阳始,东汉、曹魏、西晋、北魏周、南唐等各朝都曾先后建都于此。它与汴梁一样,总是给人以威压的感觉。不过,这座帝王之城,如今已经臣服在赵诚的脚下,并且已经苍老不堪。它再次焕然一新,恢复它作为帝都气象,恐怕还要等一些年才成。
洛河外,赵诚站到了他曾经站过的地方,远眺洛河桥。夏日的日落时分,河面上的凉风习习,令人舒适。何进、郭德海二人陪着赵诚在洛河边散步。三人走在前头,有说有笑,看着西山落日,还有那泛着金光的河面,心情极是不错。
信使自洛阳城的方向急奔而来,将一封急报送到赵诚面前,赵诚拆开奏章,面色一变,这封急报破坏了赵诚此时闲云野鹤般的好心情。他的目光在亲卫军寻找着。
“汪忠臣!”赵诚高声唤道。
“属下在!”汪忠臣远远地跑了过来,以为秦王要吩咐自己担当重任,极为兴奋。
“令尊”赵诚面露悲意。
“家父?”汪忠臣见赵诚地神色。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起来。他地弟弟汪德臣是亲卫军中都尉。另一弟良臣因为是赵松地玩伴。也都在身边。闻言不由得紧张起来。
“令尊在仙人关外军中病逝了。”赵诚轻声说道。
泰安十二年夏五月初。陇西副总管汪世显在仙人关外军中病逝。此前汪世显是抱病急攻七方关、仙人关与武休关。威胁蜀地宋军。
汪氏三兄弟闻言。立刻抱头痛哭起来。
“汪副总管于国有大功。孤遗憾未能再见一面。今尔等身为人子。应亲自去父亲灵前祭拜尽孝才是。”赵诚道。“论功。孤追赠汪世显其为陇西公。谥义武。孤还要让贺兰书院刘明远给令尊撰碑文。以记录令尊功绩。让后人评说。”
“谢国主!”汪忠臣流着眼泪道。
赵诚看了看赵松道:“我儿如今已经长大,虽仍年少,但应独当一面,替孤去秦州吊一番,表彰陇西公之事迹,让英灵风范长存于世!”
王!”赵松点头道。
“至于陇西公之职位,就由汪忠臣袭其职。”赵诚亲自将汪忠臣扶起道,“望你不要辱没了令尊在陇右的名声。”
“国主放心,臣不敢有负重托。”汪忠臣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再一次叩拜谢恩。
“去吧!”赵诚挥了挥手,让汪氏三人立刻上路。
何进望着汪氏及赵松远去的背影,若有感伤地说道:“陇西公若是在天有灵,也一定会对国主感激不尽。他以巩昌降于国主,一转眼就是十多年,若不是国主知人善用,不计前嫌,恐怕死时就不会有如此荣耀。”
“国主胸怀坦荡,从不视归附有亲疏,一旦归附,即视之为臣子。陇西公自不必说,臣亦是如此,近河北群豪,哪个不是如此?”郭德海亦道。
“二位不必如此说,孤能有今日,绝非一己之功也。”赵诚道,“别人待孤为君,孤必视其为臣。换名话说,臣似臣,君如君也!孤若无一国之君的模样,何必苛求臣有臣子之心?”
帝王将相其实是一体的,赵诚先对自己严格要求,这才能积聚一大批贤臣良将为自己效命,若非如此,他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有明君,大概才会有真正能够挥所长的贤臣良将;也只有拥有一批贤臣良将,才能让明君得偿所愿,成就一番事业来。
郭德海说他不视臣子有亲疏远近,这有些过誉了。在赵诚的心中,那汪世显远也不过是金国的边陲守将,只是不得不降于他,赵诚不会因为他是不得不降而低看一等,但汪世显在他的心中绝不会跟何进等人一样重要。凡是真心臣服于他的,赵诚也有足够地胸怀去包容,决不会漠视臣子的功劳,这在别人看来这值得赞誉,在赵诚看来,却是理所当然。所以河北曾经拥兵自重的豪强们,短短几年已经无人再敢违背他的旨意。
“国主圣明!二人果然齐声说道。
“孤今年三十有七,虽然正值壮年,然孤这一生恐怕总是与征战脱不了干系。”赵诚道,“人总有一死,史迁说,或重如泰山,或轻如鸿毛。孤但求此生不虚度年华,如耶律晋卿,能有一番事业,也不过这十余年。”
“臣若不是幸遇上国主,怕也不过是一孤魂野鬼。
”何进自嘲道。回想往事,何进思潮起伏,他认识并跟随赵诚业已二十余年,何曾想过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与成就?
“所以,孤将请丹青妙手韩三半为诸位功臣作画,将诸位的肖像描摹,供在凌烟阁
世人及后人膜拜。”赵诚道。他这既是为了表彰功TT也有自己虚荣的一面。
“这样,郭氏恐怕就有两位名列其中了!”何进道。
“些许虚名,不足挂齿!”郭德海谦逊地表示,脸上却有些得意,又联想到汪世显刚死,变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妥。
赵诚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想到了耶律楚材,耶律楚材的身体这一年来越来越差,在给他的奏折上,耶律楚材也不无悲观地说他大去之日不远了,乞求告老辞归,言辞恳切,令赵诚十分挂怀。
赵诚如今年富力强,但是臣子们却是各有春秋,总免不了有人先他而去,生老病死是他贵为一国之君也无法挽回的。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忘记那些曾给自己出力的臣子们。
“给中兴府下诏,免去耶律晋卿御史中丞的职衔,让他来洛阳静养令高智耀接替他的职责,主持御史台。”赵诚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将耶律铸从西域召回,暂时充任孤翰林侍讲。”
何进与郭德海愣了一下,联想到耶律楚材的身体状况,方觉释然,郭德海道:“耶律大人是应当来洛阳好好休养。”
“国主,朝中大臣纷纷上表云国主应称皇帝,这正是天下共襄盛世之举。”郭德海道,“不知国主想定都何处?”
“不是洛阳便是汴梁!河南需大治,定都于此,以为将来大治着想。况且中兴府偏远一隅,养活不了太多人口。”赵诚道,“不过,中书及各部、枢密、谏台、馆阁皆在中兴府,这要全都搬迁而来,也是一项费时费力又费钱之事,高官厚禄还好说,那些俸禄少的人要是迁到洛阳,就要置宅安家落户。有人还上表称要孤另起宫室,这不就是要劳命伤财吗?”
“如今国库确实空虚。”郭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