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户、矿户、匠户、炭户、畦户、园户、酒户。皆是富民强国之必需。*
四曰商贾。君子应谈利,利在社稷,利在国家。利在万民,非私利也。中兴府产上等白毡,以白驼毛制成。一丈价值二百贯,价比黄金焉。要得白毡。首要畜养白驼,需牧驼者,剪羊毛者需用剪刀,剪刀来自铁匠,铁匠制剪需用铁、炭。铁、炭来自国家盐铁司所辖冶矿,冶矿需采矿、采炭之矿户、炭户;二要织户。将毡毛编成地毯;三要有粮食供应,则农夫受益。无论是牧者、匠人、矿户、织户皆自食其力,各取所需;四却要有商人,若无商人贩卖白驼,则无织户编织,更无匠人打铁制剪,而牧民只好改牧牛马或弃牧从耕。其间因卖出一丈白毡,不知养活多少口也?其间又因分工,朝廷却征税数番,国库所以充实也。
倘若亦无商人交易。不以粮与之交换。牧人无以为生计,则不如沦为流寇。自古胡人南下牧马亦有此理也。凡贫瘠之地民族,素侵肥沃地方民族,反之则不然。商人何利?
朝廷之要务在于令以上四种要素能各安其位各尽其用,虽实有侧重,如无农不稳,但不可偏执一种。民以衣食为本,农桑关乎国家社稷存亡之大计,故自古历朝历代重农桑兴水利奖开荒,若百姓无以为生计,则是国君之过、朝廷之过。今我大秦国人少地多,各地可耕牧之荒地滩涂举目皆是,倘若皆得种植、放牧,则朝廷岁入可增不下数倍。于农桑之本,更有害于国家财货,此腐儒之言耳。^^^^我大军征辽东,计划秋七月出征,枢密院料战事会拖至冬月,北地苦寒,将士需棉衣十万余件御寒,否则战事难料。㈦ 星 阁首 发 w…ww。qi…XIN…gge。co…m。工部下设织造局言,每件需钱七百文,日夜督制,年底方可完成十万件。
箭在弦上,不可不发也,岂能囿于常规?朝廷行新法,委托各地衣铺商贾赶制冬衣。三月,枢密主持,兵部负责招标,价低质优者中标,得五十家成衣铺缝制冬衣,工部监督冬衣规制、优劣,度支使司给付酬劳。六个月内得冬衣十万件,每件仅需钱五百文,仅此一项即省二万贯钱。这五十家衣铺,需雇员几何?所需棉布几何?针线几何?则我河西植棉者获利,制针者获利,纺线者获利,染纱者获利,妇人织户获利!庸臣皆知要开源,却不知节流亦要有大智慧,商人之道,宰臣亦须掌握,所谓经济头脑。之田,一家衣食无缺,可谓是殷实之家。然人口增殖,十八年一轮回,倘若无兵乱病疫,五口之家逾五十年后家中人口怕不下五十口,温饱几成难事。若多余之口若从别业,鸦技之长,如织造、锻造、行商,则各尽其力,各食其力,不致成闲人、流民甚至乱民,所谓充分就业。
是故,穷究经济之学,一为富民安邦,二为开源节流,三为充分就业。如此等等,则民富国强也!
这是驻骅保州地秦王赵诚在《中条见闻》上发表的一篇文章,洋洋洒洒地万余文,占了当期报纸上的大部分篇幅。^^^^论点明确,论证详细,论据充分,令观者有豁然开朗之感。赵诚免不了有一番自谦这语,大意是说此乃一家之言,敬待方家指正云
报纸是个好东西,赵诚用他来宣扬自己地治国理念,朝廷用它来宣扬法令,士人们用来抒发牢骚,民间用它来指摘县令与恶霸,而书生们用它来宣传自家的文采。而真定史家用它来观察风云变幻,上体上意,下知民心大势,是每期必读也。如今不用出门,躲在自家书房之中也可知天下大事。
“国主真是个天一般的人物。”史秉直赞道,“国主这大作所持之论并不太新鲜,只是从他笔下说出来,言简易赅,却令人有醍醐贯顶之感。若朝廷官吏真能得经济之道,则国强民富不在话下矣。”
“父亲,国主在保州曾许诺,他无意更改我河北现有地田制。”史天泽道,“但从这篇大作来看,国主似乎我河北有人无地可耕之状有些不满?虽人少地多。我河北良田大多都在各家子弟心腹门人手中,转给百姓租种。”
“确实如此,现在河北哪家不是各占良田万顷?”史秉直道。“以国主之眼光与胸怀大志,岂会视若无睹?若是仔细揣摩这篇大作,国主胸中有丘壑。只是不知他将会使何手段。”
“朝廷最近又接连下令,明春时河北各州将派课税使到任。凡是本地百姓愿迁往地广人稀为民地,朝廷付经盘缠,各有永业田,还说要无偿分发耕牛々具与粮种。*这可是大手笔啊,朝廷能有那么钱粮?”史天泽表示怀疑。“朝廷这样做,从大处说。这是仁爱天下与民休息,从小处说,那就是拉拢我河北百姓。孩儿担心我河北百姓会因此迁徙他处,我等若是从中作梗,必遭民怨。”
“朝廷没有钱不要紧,可是朝廷能借到钱啊,河西那些商人们这些年都赚得盆满钵圆。朝廷征辽打仗都能挣钱,还有什么不能做到呢?”史秉直有些忧虑,“要紧在于我们真定不要违抗朝廷地命令,若是弄得民怨声载道。到时就给朝廷口实。我史家纵是拥兵数万,也无济于事。国主只取份子钱。实以退为进也,却令我们无法拒绝。”
史秉直果然老谋深算,索性将报纸扔到一边,又问道:“国主在保州住了不少日子了吧?”
“回父亲,国主在那住了不下一旬,听说他每日除处理快驿送来的奏折与国家大事,就是走访乡间,探询野老耆儒。保州士人皆云国主乃明主、贤主、仁主也,堪比唐太宗。”
“国主可曾降谕何时驾临我真定府?”史秉直笑着问道,“呵呵,为父真想当面见见这位明主,我史家一门荣辱皆系于国主一人!”
“刚收到史权派人送回地消息,国主降谕说要在我真定府过正旦节。===”
“就让权儿在那候着,一有消息,尽快回报。”史秉直坐直了身子,“令史家满门都要筹备好迎驾这件头等大事,绝不可冒犯了国主!”
“孩儿早就命人洒扫,新漆了宅第,备好奇花异草,山珍海味,各色器皿,绝不会慢怠了国主大驾!”史天泽道。
不料,史秉直却摇了摇头:“不,这样不行!”
“父亲,这是何故?”史天泽不解地问道,“若是父亲觉得这样还不显得隆重,不太体面,那孩儿回头再用心一些,保管规制符合国主的身份。”
“你这样做,却是错了。国主身为一国之君,大河以北,东北至白山黑水,北至蒙古大漠,西至萄岭,什么样的宝货没有见识过?”史秉直道,“国主虽然算不上太勤俭,但更不喜奢华,你越是铺陈浪费,极尽奢华之能事,反令国主不喜,让国主以为我史家堪比帝王之家,这岂是我史家生存之道?如履薄冰耳!”
“是,父亲教训地是!”史天泽听了自己的父亲地解释,恍然大悟。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惊呼声,一个紫色身影闯了进来,打断了史家父子的谈话。
史琴史大才女怒冲冲地闯了进来,一身裁剪合宜的衣裙正衬托她玲珑有致的曼妙身躯。只是她哼哧地涨红着脸,看上去像是奔跑而来,抿着嘴唇,鼻尖上挂着一层细汗。
史氏父子二人见到史大才女闯了进来,立刻停住了话题,却知道她要说什么。
“琴儿怎如此不知礼数?”史秉直装作很不高兴。
“伯父,侄女只是听说家中要将我嫁于秦王,果有此事?”史琴问道。
“确有此事,这是一桩天作之合地美事。”史天泽道,“这可是琴妹前世修来的缘分,国主可是百年难得一见地贤君,将来会是天下人的皇帝,又年轻倜傥,文武双全。琴妹若是能嫁入宫中,对你对咱史家都是大喜事。”
“不,秦王如何好,与琴儿无关。”史琴道,“琴儿只愿遁入空门,吃念佛。”世人都说秦王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年轻豪迈,想来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辞。然而世人最津津乐道的却是寒宫冷月与孤苦伶仃,侯门尚且深海,何况皇宫?
“好好地,说什么败兴地话。”史秉直怒道,“身为史家女儿,岂能诸事皆由己意。此事我一人作主,你只管安守礼数,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史琴急得流下两行眼泪:“侄女向无大错,又不曾忤逆长辈。攀龙附凤非侄女所愿,侄女盼伯父收回成命。”
这事情是史秉直谋划地,他希望跟赵诚联姻,从而保住满门子弟安全。他素知自己这位侄女心高气傲,一定不会喜欢这桩婚姻,便自作主张,悄悄地对外透。结果是,史家上霞是从外人那里才得知这一消息的,史大才女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说她心高气傲,那也不一定,这身家摆在那里,本人又是诗书棋画琴,无所不晓,自然这眼光就高了,结果是河北才俊,皆不入她眼,戏言要是嫁不出去,便在家中筑一精舍,吃念佛。家中长辈一向尊重她的意见,并不强求,但这次却是板上钉钉地事情,让她觉得更加委屈。
史秉直老谋深算,他故意将消溪得沸沸扬扬,最好能让秦王亲耳听到,同时,这也让自己这位掌上明珠有所顾及,不敢为了自己地喜好而害了全家。
“这件事情家中已经定了下来,眼下整个河北都知道了,人无信不立,何况这事关国主,不能儿戏。”果然,史秉直故作无奈地说道,“而今我若是反悔,恐怕就是欺君的死罪,全家数百口满门问斩。”
史琴见史秉直似有收回成命之意,连忙道:“若是伯父同意,请让琴儿与那秦王说,若秦王真是明主,自然就不会用强。否则,伯父攀附威权,怕不过是求得一家荣华富贵吧?”
史琴这话说地有些过了,无疑是指责史秉直爱慕权势,正击中史秉直的痛处。史秉直脸色气得发白,为了安抚住史琴,强自忍住心中的怒火:
“你且回去,国主不久就驾临我史家,到时你去与他说吧!”
史秉直将这件事情推到了“无辜”的赵诚身上。史琴欲哭无泪,只好点头同意,心中希望素不相识的秦王真有明君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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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南下㈥
定州花瓷琢红玉。七星'阁手机'站:Wap。Qixinge
这是苏轼在《试院煎茶》中的诗句,说的是定州瓷窑的红瓷。然而,定窑最出名的却是白瓷,其特点是胎薄质细,白釉似粉,瓷色滋润,有着“定瓷天下白”的美誉。
赵诚终于离开保州,在正旦节前不久赶往真定府。在赴真定之前他在张柔的陪同之下绕道去定州观摩白瓷的烧制。张柔看来早有所准备,为赵诚准备了十八套造型极美工艺精湛的器皿,据说这是八十个工匠花了六个月时间,期间弄坏了不少,才最终完成的。
但在赵诚的眼里,定窑不可避免地没落了,早已不复宋初时的盛景,而且工匠们还在吃着老本,烧制的瓷器还在力求保持宋初的水准。河东的磁州产瓷,陕西的耀州也产瓷,甚至耀州这两年开始研制白瓷,甚至钻研宋人江南景德镇等地的烧瓷技术,力求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别成一家。这项产业或者说艺术对赵诚来说,跟木活字有着同样重要的意义。
史天泽早早便来迎驾,他很会办事,更会体察上意,一路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不掩饰赵诚想知道的。这一路上,沿途的官员】绅纷纷献上礼物,不仅令赵诚很高兴而且很乐意收下,因为所有的礼物既不贵重却有着地方特色,都是一方百姓靠其谋生与养家糊口的特产,比如农人编织的卖不了多少文钱的苇席。
至于官员与乡绅们脸上感激兴奋的表情,有多少是发自内心,赵诚就不知道了。但赵诚收到当地的特产,脸上地愉悦之情却没有一丝虚伪。从燕京一路行来。千里山川、河流、牧场或土地,哪怕是一片沼泽在他的眼里就是用金子堆积而成,大好河山就是他的家园,在自己家园中巡视,只有骄傲与自豪。
真定府果然是河北一个大阜。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这里人口众多,客商云集,有着“小汴梁”之称。城外三十里,史秉直带着大大小小史家亲信官员及史家中男姓子弟,拜见远道而来的秦王,他猜想地果实没错,秦王是带着千军万而来。除了那面玄黄的“秦”与“赵”字王旗,却没有多余的与一个帝王身份相配的规仪。
没有华贵的气息,只有威严雄壮的军队。
“史老元帅请起!诸位请起!”赵诚下马,伸手虚扶了一把。
赵诚这才仔细打量这位叱咤风云二十五载的实力人物。结果让他有些失望。站在他前面的不过是一位衣着相素地农夫形象,只是这身材依稀可以看到他年轻力壮时的枭雄本色。岁月不饶人,背有些驼了,而须发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