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海的暗示,让史天泽心中了然,那张柔大概也是心中惧怕这是鸿门宴,托词不来,大概是听说史家亲赴中兴府,才改了主意。
史天泽念及此处,对自己父亲史秉直的决断感到十分庆幸,口中却为张柔辩解道,“这也难怪。顺天府紧邻燕界之南,听说蒲鲜万奴近年来猖狂,屡屡南下挑衅,张元帅比史某忙些也是顺理成章。”
“哼,蒲鲜万奴这是自寻死路,去年此人修书吾王,口吐狂言,说是辽东及燕地归他,南地归吾王。自称东夏国王。”郭德海道。“此人不服王化,寻死却怨不了别人!”
郭德海故意睁眼说瞎话。蒲鲜万奴是写过信给秦国,却没有这么嚣张,相反却是极有礼貌,没有人愿意无故四处树敌。那蒲鲜万奴在南下地前锋军队,与西京路郭侃的部下有过数番小斗,蒲鲜万奴不想引起秦王地注意,更不想交恶,急令自己地军队后退,另又写信给秦王赵诚,大意是说他只想做辽东的土皇帝,无意南下,愿与秦国井水不犯河水云
宋太祖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秦王却私下里说,雄师浩荡,岂容大小诸侯三心二意?蒲鲜万奴就是一个极好地箭靶,而且这个箭靶绝不会得到任何赦免的机会,即便是蒲鲜万奴真心投降,也不会被允许,他成了赵诚与心腹们威慑别人的好箭靶,只有死路一条。郭德海一番话让史天泽感觉到了警告的意味。
何进与郭德海引着史天泽与郑奇两位往枢密官衙地最深处行走。
几进的院落里,经过许多房屋,大大小小佩戴着或银或青铜军衔的武官忙碌着各自地事,给陌生人既紧张又有序的观感。一个院子里的平地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山川地形沙盘,枢密参谋局都承旨李桢正与许多军衔不同的人围着沙盘,指点江山。
史天泽跟在何进等人的身后,偶然瞥见人群中那位西凉军副总管陈同冲自己射来的冷冷目光,他心中狐疑不已,却百思不得其解,他不认为自己跟这位陌生将军有深仇大恨。众人来到设在一间朴素的屋子里的会客室,宾主落座,何进命人送来茶水。
“郭将军别来无恙乎?”史天泽刻意套近乎,“当年汴梁一别,怕有五年有余地吧?真是世事难料啊!”
“屈指一算,确是五年有余,如白驹过隙,郭某也日见衰老,不及史元帅正是年富力强时啊。”郭德海抚须笑道。
“哪里、哪里,郭将军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何用言老?”史天泽道,“家父在真定闲居时,一直念叨着郭将军还有令尊郭老郡公,感叹郭氏捷足先登,在这乱世之中找到了明主,幸甚、幸甚!”
“令尊大人言重了,真定史氏宣布归顺吾王,也为时不晚嘛。”郭德海道,他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吾王英明无双,用明主二字并无法概括吾王的英明,郭某弃暗投明,身无长处,只是沾了先父的福荫。只可恨我郭氏蹉跎了最好的年岁。”
“郭兄这话不对啊,在漠北草原逐鹿原,郭兄大战速不台,那可是杀得天昏地暗,一战定乾坤。纵是后来整军,郭兄助吾王建武学,训练将士,功不可没也。”郑奇道。
“郑兄弟说的对啊,纵是郭少将军,末将也是钦佩有加啊,虎父无犬子。”史天泽也附和道。那郭侃幼时,郭宝玉郭德海郭德山都在外征战,郭侃在他史家住过不短的年月,史天泽不着痕迹地提到郭侃。
“呵呵,远来是客。”何进道,“何某已在御街西边,安排了一处雅居,虽算不上豪宅,但也胜在清静,供史元帅在中兴府公干期间安歇。顺天、东平、济南、大名诸路英雄也与史元帅比邻而居,有暇时大家也可相互亲近一番。”
史天泽闻言大喜,他正有千言万语要和张柔等诸强商议,连忙称谢,却不知这是枢密院有意如此安排。
郑奇却嚷道:“何兄这是何话?怎不为小弟也安排一座雅院?”
“郑兄弟若不嫌弃,不妨到寒舍居住?”何进笑道。
“这还差不多!”郑奇道,“不过,没有酒却不行。”
“少不了你的!”何进笑骂道。
“何枢使,属下有个不情之请,望何枢密成全!”史天泽道。
“史元帅不用客气。”
“末将向未见过吾王龙颜,此次远道而来觐见,也备了些薄礼,以表达我真定府百姓对吾王的臣服之心。望枢密大人能通融一二,令末将早日见到圣驾。”
“史元帅不用着急,尔等风尘仆仆,应该先歇息一番。吾王早有旨意,命有司关照有加,所有之物皆加倍至取,不令尔等有冷暖之想。又三日之后即是三月十六,吾王将在聚义殿夜宴诸位。”何进道,“不知史元帅意下如何?”
“臣遵旨!不敢有异议!”史天泽毕恭毕敬地躬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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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燕云㈣
三月十六,聚义殿内辉煌。(七#星#阁^首&;发 qixinGge)
枢密院正副使何进、郭德海,贺兰军陈不弃,安北军萧不离、凌去非、孙虎,朔方军铁穆,安西军西壁辉,西凉军罗志、陈同,陇右军卫慕、汪世显,陕西军张士达,潼关军郑奇,河东军宋平,麟府路古哥,西京路郭侃,骁骑军叶三郎、王一山,禁军王好古、沈重等悉数到场。只有朔方军副帅丁全,安西军副帅周虎臣,陕西军副帅郭昌,潼关军副帅夏冠英,河东军副帅赵尚文以及郭侃的副帅林岷等人,因地处边关重防,主帅不在,不能脱身而留守各自驻地。
将星群集,众人交头接耳,这是数年来主要领兵之人第一次聚积如此齐整,他们都在向何、郭二人打听着消息,都认为这次可能真要打仗了。武人好战,数年无大战事,无战事则无功可立,听到了点风声,都摩拳擦掌,准备大施拳脚。
那来自河东北路的田雄与太原府的郝和尚两人也提前来到殿中,正忙着和令他们感到陌生的将领们打交道,恨不得与众将军结成兄弟。除此之外,还有驻扎在贺兰山下贺兰军及城外禁军中的诸位校官。
“真定府兵马都元帅史天泽到!”有太监在殿外高声通报。
史天泽只觉得方才殿内吵闹声骤然停止,他深呼吸一口气,迈开步伐,从殿门外走了进来,数十双眼睛直射到自己的全身上下,令他感觉到其中钦佩、不屑、挑剔、审视和无所谓的意味。
史天泽身高八尺,又正值壮年,无论别人如何审视他。单从他长年军伍生涯而练就的杀伐果断的内敛气质,也足以让人不敢小视。他不卑不亢地表情,挺直了腰杆走到大殿当中。目光飞快地在殿内搜索了一下。因为他不可能就这么在寂静下来的殿中忤着,总得找到认识的人。然后借机与众人相识。
“末将拜见何大人、郭大人!”史天泽径直找到上首座地何进与郭德两人。
何进与郭德海从席位上站了起来,众人也都站了起来。
“史元帅,何某为你引见一下诸位将军。”何进招了招手道。
“有劳何枢密了!”史天泽拱了拱手道。众将之中。令他印象最深刻的除了身材魁梧地突厥人铁穆,就是那位仍对他没有好脸色的西凉军副总管陈同。众人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史天泽装作无所谓,继续与众人谈天说地。谦虚谨慎,别人凡有所讯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十分恭敬,这令众人对他的好感大增,众人也知趣地不提令他尴尬地东西。
“顺天府兵马都元帅张柔到!”又一声通传。这张柔今年四十九,少时慷慨,善骑射。重义气,起初是因为河北流盗猖獗,聚众自卫。后来又抵抗蒙古,作战英勇,在狼牙岭逆战,不幸马蹶被执,才降了蒙古。镇守顺天府保州后,见方圆四地荒废了十五年之久,便规划市井,定民居。置官廨。通商惠工,还迁庙学与城东南。将保州经营得十分不错。所以说,豪强们能成一方霸主,不是仅凭武力成就的。但换句话来说,正是因为这些豪强们在自己地盘内认真经营,才让饱经战火的百姓依附他们,至于谁来当皇帝并不重要,若非如此,蒙古人不可能“战无不胜”。(七#星#阁^首&;发 qixinGge)
秦军将领也都听说过张柔,当他说话时众人才发现他说话有些不清楚,因为少了两颗牙,他下颌曾中过一箭。
“张元帅骁勇善战,何某向有耳闻,今日难道相聚一起,何某为你引见我河西诸将军们。”何进道。
张柔豪爽地笑道:“枢密大人言重了,末将不过是一粗人。秦军英勇善战,诛杀两任蒙古可汗,又西拓数千里,天下闻名已久,末将岂敢班门弄斧?”
“张元帅这话错了,什么秦军我军的,大家都是在我大秦国王麾下听命地将士,何分彼此呢?”萧不离故意话道。
“对、对,末将说错话了,都是自家人!”张柔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道,那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哈哈!”身边发出会意的轻笑声。
“听闻张元帅的军队勇敢善战,不知与我贺兰军当面死战,谁高谁下?”陈不弃故意说道。
“呵呵!”张柔眯逢着双眼,认真地说道,“若是以一敌一,约以性命死搏,则我顺天府将士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大战之下应是不分伯仲。不过,陈将军之贺兰军却非孤军,我顺天不过数州之地,大战之下,民不聊生,家园荒废,岂敢与一国之力持续相争?”
张柔一语双关,既表明自己不是任人欺凌之辈,又表明自己再强悍也不敢跟整个大秦国相抗争,双拳难敌四手。史天泽在旁边连连点头,心知这张柔说到自己心底里去了。
紧接济南张荣,东平严实,大名府王珍先后抵达。
他们在抵达中兴府,何进与郭德海两人都一一见过,因而都由何进引进,众人表面上其乐融融,但心中却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难处。
那史天泽虽然实力最强,但最有谋略,向来善于审时度势,并不想让自己史家成了秦王眼中钉。张柔起初是坚决抵抗蒙古的,被俘降蒙古后,曾经险些死在蒙古人的手中,因为兵败而降不令蒙古人放心,那些未战而降地才讨蒙古人欢心。幸运的是,当时蒙古燕京行台长官决定第二天要处死他时,头天晚上暴死,才让他得免。顺天府紧邻燕京,秦军自西京等地而下,一马平川。
济南张荣起初也是抗击流盗而起家的,只因东平、顺天皆降,他成了孤军也不得不降。东平严实则在宋、金、蒙古之间游走。谁的实力强就投靠谁,眼下金国人还有宋国人支持的李又无时无刻不惦记着收复东平。大名府路王珍实力稍弱,又在各个势力的包围之中。最是担心地一个。
众豪强们个人勇猛当然不必说,否则就不可能活到现在。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才是硬道理。当金国放弃了黄河以北的土地与百姓,河北那些起初心朝金廷的豪强们什么仁义廉耻都不顾及了,各拥军队。各占地盘,治下百姓与土地都成了自己任意夺取地资产,只是为了维护自己地权势,在形势稍定时又不得不给依附于自己地百姓有点甜头。团结一方百姓是必不可少的。
城头变幻大王旗,数千里之外地河西悄然崛起,蒙古人在豪强们不可思议地目光中被击败、削弱以致土崩瓦解,东山再起的希望还看不到,纵是他们有心支援蒙古,却鞭长莫及,形势已经发生巨变,赵诚占尽了地利。所以时至今日。河北及山东各府各州各县大大小小的掌兵人,相互之间又经过攻守、交易,甚至争斗,最终形成这五大豪强,对峙大河以北,相互之间提防,各自又奈何不得,不得不另找靠山。
枢密使何进是大名府人,那来自大名府的王珍十分殷勤,听说了本地人氏在秦国成了重臣。曾经遍访民间。只因何进家中再无他人存世,费了很大地力气才查询得到。他将何进家乡冠氏县的祖坟保护的十分完整。
秦王是靠山吗?这座山确实够大,商人们自动地带给他们有关秦国蒸蒸日上国势的消息,但这座山却不一定可靠。史天泽等人当然知道自己手中的掌握的权力既是他们的护身符又是秦王眼中的肉中刺,所以他们急切地想知道秦王是准备采取武力解决,还是效仿蒙古人那样给予他们优待。秦国地数份报纸尤其是《大秦新闻》成了他们必读物,从中他们得以了解秦国土地上所发生的事情,但越是了解,越是让他们心惊肉跳。
武将们到齐了,秦国权力最重的几位文官大臣也连袂抵达,王敬诚、耶律楚材、高智耀、吴礼,加上太师兼谏议大夫梁文,他们也都有对兵略参政议政的权力。耶律楚材绝对是这些人当中最受史天泽等人注目的对象,耶律楚材虚与委蛇,温言劝慰,不敢露出心中的不快,他一向对拥兵自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