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知道国主向来无论蕃汉,对百姓都爱护有加,所以百姓大多将苛政算到了蒙古人的头上。”王敬诚道。
赵诚很满意:“王兄,我能得你为助力,实在是天之大幸啊。”
“国主若是真有向上之心,以后可不能这么称呼我。”王敬诚却恭敬地道,“在下认你为主,虽蒙国主重用,却不敢忘了自家身份。须知上下有别,才上下一心,为人臣者,若无恭敬之心,何谈视死如归?”
“莫非王兄真要置我于孤家寡人之状?”赵诚道,“如今我与你有什么不同?你若是真心尊敬我,便不要让我有生分之感。说不定,将来某一天你我要同赴黄泉呢,难道你忍心让我无人作伴?自古能共苦同患难者众,但有始有终者太少。更何况,你我如今大业还未成,就谈什么上下尊卑?要真那样,你现在还不如找人做一身皇袍披在我身上,一套肯定不行,至少得两套换着穿。不管是国相还是国公、万户侯任你挑,不过从此之后,你一见我面就要行九拜大礼,如何?”
王敬诚被赵诚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两人都觉得这个话题有些无趣。半晌,赵诚又问道:“丰州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窝阔台将众将召集起来,商议灭金方略,那潼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窝阔台亲率大军也攻不下来。这一次,估计是重拾成吉思汗的遗策,借道关中罢了。不过方略若是定了,恐怕得等到夏天过了,秋天地时候才会大举进攻。”王敬诚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赵诚点了点头,“秋天是个打猎的好季节,不是猎取野兽,就是收割人头。”
“天公作美,对于我们来说,今天秋天将会是个难得大丰收的季节,尽管少数地方误了春播。”王敬诚道,“国主准备如何做?”
“这要看窝阔台的灭金方略是什么?”赵诚道,“就怕我要去打猎的时候,缺少箭矢啊。”
“这个国主倒不用担心,库房已经快盛不下了。”王敬诚恭敬地回答道,“儿郎们说,箭簇多了,容易锈蚀,粮食多了,容易招来鼠辈,不如提前用去好腾出库房储藏新的。他们已经做好了围猎的准备,就等着国主的一声号令。”
“他们倒是急不可耐了。”赵诚十分满意,“不过,秋天猎物虽然肥美,但春天的猎物才是最虚弱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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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猎㈢
窝阔台在丰州官山召开的大会终于结束了。
手握重兵并且战功赫赫的拖雷向窝阔台转述了二月下凤翔府时,金国降人李昌国所献之计:“金主迁汴,所恃者黄河、潼关之险尔。若出宝鸡,入汉中,不一月可达唐、邓。金人闻之,宁不谓我师从天而下乎?”被窝阔台采纳。
会上,蒙古正式确定了假道宋境灭金的具体布置:窝阔台自将中军,由白坡南渡黄河,从正面进攻;斡陈那颜(窝阔台母舅)率左路军由济南西下;而拖雷所将之右路军,自凤翔过宝鸡,渡渭河,假道宋国川蜀境内沿汉水而下,进入河南。三路大军约定于明年(1232)春会师汴梁,消灭金国。于是,蒙古人开始了新一轮的围猎,只不过围猎的不是野兽,而是金国人,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
拖雷的作战任务最重,然而他志在必得,以为此任务非其莫属。当他在秋七月途经横山时,赵诚奉命去见他。
“不儿罕,此次我大军南下东进,你要给我准备好牛羊、酒食与军械,跟在我军身后。我汗兄的命令,你收到了吧?”拖雷道。
“臣已经收到了可汗的命令,正在加紧征集。”赵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他的话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不是用来送人的。“春天时战事紧张,我在你们贺兰就地征集了不少粮食,听说你的手下人向我汗兄报告说我的坏话?”拖雷质问道。
“那是下人们迂腐,不识那颜的威风所致。”赵诚道。
“那就好。”拖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拖雷那颜,臣上次使宋,宋人并未答应借道,难道那颜准备强行通过吗?”赵诚问道。
“宋人顽固。这一次我会再派一位使者前去借道。若是不允许我蒙古大军通过,那我只有不客气了,哈哈!”拖雷哈哈大笑,他根本就不指望和平通过。
“是啊,父亲。宋国一向繁华富庶,我们倒想率大军前去亲眼看一看。宋人若是跟我们客气,我们倒不好意思伸手了。”蒙哥也道。
“哈哈”手下众心腹贵族们都大笑,人人都想大显身手。
赵诚心中为宋国川蜀百姓默哀。拖雷和他的心腹手下们没有人将对手放在眼里,却是不知自己大限已到。
“依臣看,那颜这次出征怕是凶多吉少啊。”赵诚低头说道。他说的声音很低,然而却如一声惊雷,喧闹地帐内,立刻哑雀无声起来。
“呸!不儿罕,你这是何意?”蒙哥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揪住赵诚的衣领,当场翻脸。
拖雷气得脸色铁青,逼视着赵诚,一字一句地命令道:“蒙哥,你放下他,今天他若不说个清楚来,我定不会轻饶了他。”
赵诚却丝毫不在意在气头上的拖雷,他整了整外袍,从容地说道:“臣听说从宋国关中借道的谋略,是那颜亲自向可汗提出来的?”
拖雷点了点头。他见赵诚似乎有恃无恐的样子,也认真了起来:“确实是我提出来地,可这也是我父汗的遗策啊。”
“借道宋境,如何分兵,又从哪条路走,这都是军国大略。请问这算不算是最紧要最机密的事情?”赵诚又问道。
“当然是!”拖雷道,“因为机密,所以我要我汗兄喝退左右才向他献计地。”
“可是臣却听说,窝阔台可汗是当众宣布那颜之计的。并且是晓谕各路人马的,连我没参加大会都知道。”赵诚直盯着拖雷道。
帐内一片寂静,等着下文。
“所以,臣以为事到如今,金国皇帝恐怕早就知晓了,早已经准备了精兵良将。以逸待劳等着那颜前去相会呢。要知此借宋道灭金之策最要害之处。讲究的是出其不意,如同天降奇兵。眼下金人有了防备。依臣之见,那颜此次征伐恐怕要遇强敌了!”赵诚又道。
拖雷将面前一杯酒端起,像是向往嘴边送,却始终没有递到跟前,因为他的心思已经不在酒上。他掩饰性地轻笑了一声:“那又如何?就是金国皇帝举全国之力来与我交战,我正求之不得,本来我军就是担当主力的。金人若是全力对付我,那么我蒙古另外两路大军将让金人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那颜本部人马全力与金人举国之军交战时,另外两路大军因为某个原因迟迟未到又该怎么办?”赵诚反问道。
“这”拖雷愣住了。
速不台心中不由得一哆嗦,喃喃地说道:“可汗怎么会不来接应呢?”
速不台算是战功赫赫的骁将了,恐怕是从成吉思汗时代仍活到现在地唯一大将了。然而倒回谷一战,他在完颜陈和尚手中吃了个大败阵,窝阔台却扬言要严惩他,丝毫不念及他往日立下的无数功劳。幸亏拖雷求情,窝阔台才饶了他,于是他就被拖雷调到了自己的帐下,这让速不台有些寒心。赵诚这么一提醒,速不台觉得这种可能性颇大。
“臣妻儿一向颇得那颜关照,故而臣心中向来十分感激。今天臣心中有所想,所以就当面说出来,请那颜不要怪我挑拨。”赵诚乘机道。
若是换作以前,尤其是成吉思汗还在世时,拖雷早就亲自砍了赵诚这种挑拨离间之辈,但今天拖雷心中只有震惊和疑虑。他对赵诚的话有些相信了,亲自将赵诚拉到自己的座位旁,又亲自为赵诚倒了一杯酒。
“你的话,姑且一听而已,你是好心,我拖雷不会怪你。”拖雷道,“如今到了灭金的最后时候,我汗兄在众人面前宣布了进攻计划。将些大任交给我,我不敢在此时按兵不动,只有按计划行事。否则,若是未能完成此重任”
拖雷停了话头,前半句有些言不由衷,故作沉着。他的后半句意思是说。如果他自己不按计划行事,到时候自己的亲哥哥就有了治自己罪的实实在在理由了。拖雷只有靠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
蒙哥地反应并不慢,赵诚和他父亲的对话在他的心中定格了。他讨好似地连连向赵诚敬酒。算是赔礼,对着自己父亲说道:“父亲,即使金国人全力对付我军,那也没什么大不了,金人缺少骑军,行起军来既大又慢且蠢。只要我们能过了宋境,我们儿郎骑着战马飘忽不定。来去自如,拖都能拖死金人。我们蒙古人作战,何曾弃马,在地上与金人死战?”
“好,蒙哥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拖雷的信心又恢复了大半,“我军若是真能将金国举国之军吸引过来,并灭了他们,这怕是一个绝世大功吧?”
“是啊!”众人附和道。
拖雷只想着立下大功,好捞取自己在蒙古人中的威望与政治资本,让自己地汗兄以后不得不尊重自己。然而他又忘了这无疑会让“功高盖主”的嫌疑坐实了。
“不儿罕。”拖雷倒是对赵诚的好感达到了顶点,“我出征时,我汗兄已经任命耶律楚材为中书令,依我看我汗兄应该让你当中书令才是啊。汗兄有些识人不明呐!”
拖雷示好地话,若是让毫无心机之人听了,真有几分感动。
“那颜言重了,我哪里敢与耶律楚材相比,我不儿罕虽在蒙古大漠小有名气,但若是去了燕京。恐怕就没人听说过我。我听说耶律楚材刚将第一份赋税全交齐了,可汗十分高兴,当场就要让他做了中书令,这也是人尽其用众望所归嘛。”赵诚谦虚地说道。
“要说赋税,耶律楚材不过是交了一万锭(五十万两)银、八万匹绢、四十万石粟罢了,以燕京诸路之大。仅得到这点。有些少了吧?若是你不儿罕主持中原汉地赋税,相信得到的赋税恐怕不止这个数。”蒙哥道。
耶律楚材受命主持汉地赋税。他趁机保荐了陈时可等十二人,分任燕京、宣德、西京、太原、平阳、真定、东平、北京、平州与济南十路的课税使与副使,这些人都是儒生,而且大部分人是金国的前官员。这些文官的上任,立刻就有了效果,耶律楚材企图据此让蒙古人知道汉人和儒生对国家是大用处的,进而实现自己地政治理想。因为某些蒙古人认为汉人无用应当杀光地建议让耶律楚材无比恐惧。
果然,他在今年秋天时将一万锭银、八万匹绢、四十万石粟亲自送到西京(大同),窝阔台切切实实地看到了好处,当天就任命了耶律楚材为中书令,叫他全权筹设中书省汉式官僚统治机构。
但是,赵诚与王敬诚私下里觉得耶律楚材交的赋税数目有些少了,尽管耶律楚材几乎凭一己之力,得到这个数目地税款也相当不容易。因为王敬诚估计今年贺兰也可以得到这个数目,而两地的物产条件却是天壤之别。赵诚去年秋天也交过银二十万两,粮二十万石,帛二十万匹,那是因为包税,是三年的税额总数,赵诚占了极大的便宜。窝阔台因为在去年来过贺兰,见到贺兰大变样了,所以他立刻将赵诚的包税额提高了一成,而且是一年一交,令窝阔台没想到的是,赵诚答应得很干脆。
拖雷与蒙哥借此夸赞赵诚,除了是对他个人才能的赞赏,及示好的用意之外,就是他们父子对赵诚治地地染指之心,拖雷希望蒙哥或者忽必烈能够得到贺兰作为自己的封地。就连西域的河中府也是一样,赵诚离开撒马儿干后,察合台也想在河中府施加自己的影响,私自任命官员,因为那里是他的封地,然而赵诚的继任者牙剌瓦赤却一纸告状将此事捅到了窝阔台那里,窝阔台对此事极为敏感,丝毫不给自己兄长的面子,要察合台当面向自己认错才罢休。
自古皇家多是无情人,人们只对利益情有独钟。
赵诚对此心中有数,他微微一笑:“那颜夸奖臣,臣无以回报,只能多筹备一些粮草,让那颜手下的儿郎们喝饱吃足,杀敌立功。不过”
“不过什么?你可有难处?”拖雷问道。
“筹措粮草、军械或战马都不难,难在如何送到那颜军中。按照窝阔台可汗的方略,拖雷那颜本部军马要过宋境,要是军队还好说,因为行动自如。可是我们贺兰地百姓带着军资恐怕就不太方便了,要去,就只能过潼关,这样一来就得靠窝阔台汗拿下潼关才行得通。”赵诚道。
“那好吧。潼关一旦被克,你就立刻送来。”拖雷道。
“还有一事,河陇及关西的蕃人向来悍勇难制,与我贺兰百姓屡有冲突,臣担心大军过后,蕃人趁机作乱。那颜可有命令?”赵诚又问道。
“你怎么这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