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赵诚根本就不会去追究此事,来到临安城,街也逛了,西湖也游了,连青楼都逛了。已经想着早日回去。
“朕听闻国主出身于大漠,难道国主先祖就移居大漠吗?”皇帝赵昀故意问道。
“呵呵,想必陛下听闻一些关于在下的传闻吧?”赵诚笑着道。
“传闻可当真?”
赵诚还以为皇帝十分八卦,点了点头道:“传闻确是真地,不过小王一向视自己为汉家后裔。”
“这就对了,朕瞧国主面相也不像是大漠外藩之人。”皇帝赵昀故作诧异地说道。“胡人怎会对我汉家书籍经典感兴趣呢?朕听闻史卿言。国主此次来使,希望我朝能赐皇家馆藏之典籍。是否有此事啊?”
“正是。”赵诚从座位上起身,深鞠子一躬,“还望陛下示恩。”
“嗯。”皇帝赵昀见赵诚十分恭顺,心中十分满意,心知这贺兰国王怕是真地希望得到本国书典,遂又道,“以圣人书教化外藩,本就是一件盛事。念国主一片赤子之心,朕就如你如愿。”
赵诚心中狂想,宋国初年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所编著的巨著,自己就这么轻易地得到了,这次真是不虚此行啊。
“多谢陛下,小王愿代五十万贺兰百姓向大宋陛下祝酒,愿大宋国泰民安,蒸蒸日上。”赵诚举起酒杯祝酒,并且拍着宋国皇帝的马屁。
“官家,此事万万不可啊!”史弥远见机会难得,立刻跳出来反对。
赵昀故意惊讶地问道:“史卿,这又有何不可?”
乔行简与郑清之两人也感到很是惊讶,对外输出书籍,教化外藩本就是一件极体面的事情,当朝第一权臣居然跳出来反对,而且是当着外使的面不给自家皇帝的面子,两位相当生气,只是皇帝龙颜却看不到任何不悦地样子,两位大臣只道是史弥远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太高的缘故。
“回官家。”史弥远起身奏道,“贺兰国王只是说代他治下地百姓感谢官家的恩典,而不说是替其主感谢官家之厚德。”
史弥远又侧身冲着赵诚问道:“不知国主可否能告诉本相,国主出使我朝,到底是谁的使者?”
赵诚心中感叹,这史弥远果然是老得成精,居然从自己的话中挑出一条大刺来。那乔行简与郑清之两人这才知道史弥远为何反对,而且反对得相当有水准。我大宋朝皇帝陛下示恩岂能仅让这贺兰国王一人一地之民得到?若是那样,蒙鞑之主也对我大宋的“厚礼”放在心上。
“小王自然是是蒙古可汗的使者。”赵诚不得不解释道,“只是这求书乃在下之私好也。”
“难道贵主不喜书吗?”赵昀故意问道。
赵诚心中怀疑大宋君臣是不是故意讥笑自己的,不过那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地,重要地是将那赫赫巨著搞到手。要知道赵昀若是答应自己,自己带的人手恐怕至少得再跑两趟。
“回官家,蒙人自古并不读书,然后才有仿回鹘文制本国文字,识字者少之又少,至于精通汉文之蒙人。小王尚未见过。”赵诚道。
“这恐怕有些难吧。”史弥远道,“太祖立国之初,就下令汇集天下之缮本。编纂书籍与要目,所费之国帑无数,太祖时翰林学士贾黄中,太宗时李、宋白,真宗时王钦若、杨亿等,后又有张观、李淑、宋祁及司马公等先贤之努力,才有今之成果。若是贵主不识书。视文字为畏途,我朝又何必让明珠暗投呢?”
乐声已停,史弥远在殿中一站,发须皆张,大有指斥方酋之慨,并有正气懔然之状,看那气势仿佛年轻了三十岁。唯有皇帝赵昀高座在龙座之上,岿然不动,看着史弥远表演,时而微微点头。史弥远这番话却也引起相当多的大臣们共鸣。
“史丞相。小王已经明言,此类书籍是小王私求,与我可汗无关。”赵诚道,“然我贺兰虽经夏主数代之努力,也出过斡道冲这样的大儒先贤,但文风尚不盛,又少书籍,更无鸿篇巨制之作。故小王厚颜相求。”
“本相听闻大河以北儒生生不如草芥,与皂隶为伍。不知国主有何解?”史弥远追问道。
赵诚为之一愣。口中却将此事与自己撇清:“小王只是贺兰国王,河北诸事与本王无关,故小王无解。”
“燕云或是中原我大宋龙兴之地,均是我中国之地,人杰地灵,万千子民也是我中国百姓。贵主视人命如草芥。轻儒重武。难道是本性使然?”郑清之抓住这个话头,也问道。他当然也是读书人。谈起此事,话语间不免有些火气,暗讽蒙古好杀。
“小王对此等事情也是有所牵挂,奈何在下不过是一路之治吏,不敢越俎代庖,只求在我贺兰兴儒学,以圣人文字教化百姓。”赵诚道,“倘若有所成,依郑大人看,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
他的话有些示弱,因为他既不想为蒙古人辩护,也不想反讥宋国文过饰非,他只谈自己。所以他的话在皇帝赵昀与丞相史弥远听来,他这个使者就有些失职,除非是因为他心中确实是对蒙古人有所不满。
刘翼见此事急转直下,也站起身道:“小使蒙我家国主厚爱,忝为贺兰书院之山长,以圣贤之书教化百姓,然不过是无米之炊,虽能得孔圣之奥义,却不够丰阜。故小使在我家国主耳边进言,以求得宋书相赐。子曰:有教无类。我贺兰地处西北之隅,民风悍勇好逞强斗狠,不知进退,今我国主欲行汉法施仁政,教化百姓,然后知大义之所在。若是我贺兰百姓也谨守礼教,则不对外生隙也,则我贺兰与大宋边界南北两安,睦邻友好,泽及后世。”
“原来如此。”乔行简奏道,“官家,臣以为既然贺兰国王有教化百姓之心,也是极难道,不如恩准,以示我天朝之仁
“我国主自从入主贺兰以来,对大宋皇帝陛下向来恭敬,不曾少过礼数。而河陇之榷场,贵国不知得到我贺兰良马几何?然我国主可曾因为蒙主与贵国发生边畔,关系不明而让输马断绝?”刘翼道。
这事情宋国君臣都心知肚明,表面上禁止出境做买卖,其实他们对民间私易马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翼将这事拿出来挑明,虽有些狡辩,因为相对来说,赵诚得到地好处要多一些,但宋人得到紧缺的马匹也是事实。
史弥远是有备而诘问的,他也不想让这事情了僵下去。赵昀微微点点头,史弥远故作大度地说道:“本相不过是心中有所疑惑罢了,既然国主用心良苦,本朝也不会让国主失望,光大圣人之学,也是风雅之事嘛。”
“史丞相能体谅小王,令小王钦佩。”赵诚不得不佩服这位史丞相善变,“我贺兰士子及平民百姓一定会将大宋皇帝陛下及诸位大臣地厚爱,铭记在下,不敢相忘。”
“好说、好说。”史弥远呵呵笑道,像是什么不愉快也没发生过。
“今日借贺兰国王亲使我朝,朕才与众卿有机会同饮。诸位满饮!”皇帝赵昀见赵诚言语间流露出的意思,心中有些得意。
“谢官家!”众臣均起身致谢。
各归本座,乐声又起。史弥远坐在自己座位上与皇帝赵昀彼此交换了一下眼色,均感到两人临时定下的所谓妙计多了几分把握。
赵诚瞧了瞧皇帝,又瞧了瞧史弥远,心头十分不解,总觉得有些怪异。当大宋群臣纷纷举杯邀饮之下,他很快就将这个疑惑放到了一边,心中盘算着不管是达成使命也好,还是未达成也好,带着自己得到的好处早早地返回中兴府。
双方各打各的如意算盘,暂时相安无事,宾主俱欢,其乐融融。
第六十章 他也姓赵㈣
班荆馆内,贺兰国王的卧房灯光昏暗。
夜深人静,徐不放悄悄地引来一位商人打扮模样的人。赵诚点了点头,徐不放就丢下商人离开了。
“四方馆中兴府头目刑可参加国主!”来人单膝跪倒在地。
“你辛苦了,请坐!”赵诚示意他坐下,亲自为这位风尘仆仆之人倒上一杯半温的茶水。
“谢国主赐座!”刑可捧着茶水称谢。他习惯性地将自己隐藏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光线只照在他黑亮的右半脸,却是汗流满面,近一点可以看到那脸膛黑亮多半是因为风尘仆仆的缘故。
“你这么急着赶来,王总管有可消息要你传给我?”赵诚问道。
“回国主,事情有些不确定,王总管说全凭国主独断。”刑可恭敬地回答道,“国主出使宋国时,拖雷已经攻下凤翔府,金国忠孝军完颜陈和尚在倒回谷又打了一个胜仗,让速不台颜面尽失,却挽回不了金国整体全局的颓势。因为凤翔已失,金平凉、庆阳、原等府州又皆降,金国人见事不可为,干脆放弃了京兆诸重镇,退守潼关。金陕西行省平章完颜合达,与参知政事移剌蒲阿,下令把京兆的百姓强迫东迁,派完颜庆山奴以一军人马作留守。但东迁的百姓走到半途,遇到蒙古游兵,死亡了一大半。”
“哦,王总管有何意见?”赵诚问道,他对这些内容并不觉得一丝意外。
“因为拖雷下凤翔府时,有金国降人献计说要借宋关中之道直捣汴梁,拖雷也认为此是妙计。”刑可又道,“王总管认为。过宋境灭金,必成蒙古国策,当年成吉思汗也曾留有此计。国主若是无法达成借道之约,恐蒙古军将用强,要知几年前蒙古军与宋军在关外有过交手,宋军几无还手之力。蒙人轻视宋国蜀地守军的战力。所以王总管建议国主还是尽早回中兴府,以免成为宋国人质。”
“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些拖雷军中消息的?”赵诚问道,他对王敬诚的判断相当佩服。
“回国主。凤翔乃金人关西重镇,金人防守严密,拖雷曾久攻不下,耗费粮草无数。故拖雷命令我中兴府筹集粮草、战马、牛羊,百姓叫苦不迭。我四方馆便扮成送粮草的百姓,去拖雷军中打探消息。”刑可答道,“属下认为国主还是早回吧。我贺兰百姓翘首期盼国主早回主持大局。”
“宋平那一军眼下如何?”赵诚又问道。
“据说他们担负攻城重任,听说死伤惨重。”刑可刻意压低声音道,“不过,那都是前万户察罕手下的党项等蕃人“你休息一天,后日就回去,告诉王总管我很快就会回中兴府。”赵诚点了点头道,他捡起书桌上地一块玉,“这块玉佩就送给你,算是我对你的赏赐。”
这块玉佩虽不太名贵,但在昏暗的灯光中。也隐隐可以看到温润的光泽。刑可没有推辞,爽快地收下,心中却是很自豪。
密使刑可退下去了,赵诚枯坐在书房之中,他有些不耐烦了。
史弥远与他的所谓谈判,完全是不着边际,史弥远如同一个老怨妇,诸如粮草缺少又无军饷,军械不整或是南人不服北方水土。甚或是缺少地图等,一个又一个困难蹦出来,就是不给一个明确的答复,跟赵诚耗着时日。可是,宋国君臣都想错了,赵诚可没有打算不辱使命。更没有知难而上地意愿。他只等扯皮的时日差不多了,好回去给窝阔台一个交待。
七日后。赵诚上表辞行。宋国皇帝假惺惺地一番惋惜之后,赏惕了他不菲的财物,又加赐龙凤茶、金镀合,心中却偷着乐。
临安城外,大宋第一权臣亲自出马,为贺兰国王送行,给足了面子。
“真是令人惋惜啊,国主难得来我临安一趟,还未看尽临安花,怎么就急着回去呢?莫非是我朝招待不周?”史弥远满脸遗憾地样子。他看上去像是很依依不舍,就像是在送一位老朋友一般。
“呵呵,史丞相隆情厚意,小王心领了。小王身负我汗重任,不敢只管自己在临安快活,还是早早回去复命为好。”赵诚笑着道,他瞅了瞅史弥远身旁的苟梦玉道,“苟大人,相信你我二人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本王将在中兴府恭候苟大人大驾光临,本王出使贵国,你也辛苦了。”
“国主客气了。”苟梦玉拱拱手也笑着道,“倘若苟某奉命出使贵国,定将叨扰国主一番。”
苟梦玉说的是出使蒙国,跟赵诚未说出的意思不符。
“别人本王不敢妄断,你苟大人是本王认识的第一个宋国人,也算是有缘。”赵诚道,“若是苟大人太见外,本王就不高兴了。”
太学生钱估、李舫与陈时臣三人也来送行,这三人对赵诚有着极为特殊的观感,俱感赵诚称得上一个潇洒地“外国人”,其气度、豪爽与亲和让三人感到十分钦佩。
“国主辞去,万花楼的张三娘恐怕就要望断楼阁了。”钱估开玩笑道。
“哈哈,本王离开,不正好让三位公子有机会亲近芳泽了吗?”赵诚也哈哈大笑,“三位将来若是看腻了江南风物,不妨来我贺兰一观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雄壮之美。本王绝对愿做那好客的主人。”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