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的早年与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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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的早年与晚年-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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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子’者,自一‘子’至他‘子’。出于‘集’者,自一‘集’至他‘集’。于是而国学常识罗于胸中矣。此其大略也。

    为学最忌一陋字,行此庶几或免。仆观曾文正为学,四者为之科。曰义理,何一二书为主(谓《论语》、《近思录》)

    ,何若干书辅之;曰考据,亦然;曰词章、曰经济,亦然。“

    “其法曰‘演绎法’,察其曲以知其全者也,执其微以会其通者也。

    又曰‘中心统辖法’,守其中而得其大者也,施于内而遍于外者也。各科皆可行之,不独此科也。吾闻之甚有警焉!试一观当世诸老先生,若举人,翰林,秀才之属,于其专门之业,不可谓不精,若夫所谓常识,求公例公理,绳束古今为一贯,则能者不甚寡哉!

    斯宾塞尔云,专攻之学,每多暗于通宗,岂不然哉!“

    我国经、史、子、集浩如烟海,收入《四库全书》的即达34600种。

    1916年2月29日致萧子升的一封信中,毛开列了应阅览的经、史、子、集77种书目:“右经之类十三种,史之类十六种,子之类二十二种,集之类二十六种,合七十有七种。据现在眼光观之,以为中国应读之书止乎此。苟有志于学问,此实为必读而不可缺。然读之非十年莫完,购之非二百金莫办。”可以想见,这77种书目,必定是综合了前人和师友的各种意见,根据自己的经验而严格筛选过的,能够代表他对“国学大要”的见解。

    可惜的是,此信已经残缺,他所开列的书目没有保存下来。当时他想读这些书,可是“身无半文”

    ,买不起书。萧子升曾答应送他一些书,他拒绝了:“大不敢当,一则赠而下读,读而无得,有负盛心;一则吾兄经济未裕,不可徒耗。”看来,时间与金钱都很成问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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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感到遍读这77种书是难以办到的。

    1917年8月23日致黎锦熙的长信中,虽然治学济世的思想已转向“大本大源”的哲学和伦理学:“宜有大气量人,从哲学、伦理学入手,改造哲学,改造伦理学,根本上变换全国之思想”。然而并未放弃对国学的研究:“弟久思组织私塾,采古讲学与今学校二者之长,暂只以三年为期,课程则以略通国学大要为准,过此即须出洋求学,乃求西学大要,归仍返于私塾生活,以几其深。怀此理想者,四年于兹矣。”看来,毛泽东这时确也曾有过埋首经群史丛之中,想在学术研究上有番作为的。

    杨昌济国外留学10年,以西方所得的民主与科学思想,来批判中国封建伦常,决心改造中国的旧思想、旧学术,曾明确提出要用“新时代之眼光来研究吾国之旧学”

    ,然后,“合东西两洋之文明一炉而冶之”。不过,杨昌济仍是一个理学家,他的学术思想仍以国学为主导地位,可说是一位从戊戌维新到五四运动这个时期欲融合中西而为一种新儒学的学者。他曾同黎锦熙谈过:“有宋道学其能别开生面,为我国学术界开新纪元者,实缘讲合印度哲学之故。今欧学东渐,谁则能如宋贤融铸之,而确立一新学派者?”

    ①1914年10月,长沙创刊的《公言》杂志,曾发表过他的一篇很有影响的文章《劝学篇》,其中所述可代表此种思想观点。文章认为“吾国固有文明,经、史、子、集义蕴闳深,正如遍地宝藏,万年

    ①黎锦熙:《瑟侗斋日记》(未刊稿)

    ,转引自王兴国:《杨昌济的生平及思想》第5页,湖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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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略通国学”与评说孔子

    采掘而曾无尽时,前此之所以未能大放光明者,尚未谙取之之法耳“。

    “夫一国有一国之民族精神,犹一人有一人之个性也。一国之文明,不能全体移植于他国。”

    “善治国者,必审国家特异之情形,吾人求学海外,欲归而致之于用,不可不就吾国之情形深加研究,何者当因,何者当革,何者宜取,何者宜舍,了然于心,确有把握而后可以适合本国之情形,而善应宇宙之大势。”

    文中还谈到自古以来国学的源流派别,儒术为国学之正宗,有宋学、汉学之分,宋学有程朱与陆王之分,汉学有今文与古文之分。

    “各树一帜,互相非毁。今将合东西洋之文明一炉而冶之,此等门户之争,早已不成问题矣。

    余本服膺孔子之道,然既不欲为专宗孔子、罢黜百家之愚,复不欲为攘斥佛老,驳击耶回之隘。余本自宋学入门,而亦认汉学家考据之功;余本自程朱入门,而亦认陆王卓绝之识。

    此则余对于各派所取之态度,可为海内人士正告者。子思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

    ‘庄子曰:’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

    ‘陆象山曰:’各尊所闻,各行所知。

    ‘约翰。穆勒曰:’言论自由,真理乃出。

    ‘吾愿承学之士各抒心得,以破思想界之沉寂,期于万派争流,终归大海。“杨昌济在文中就此谈到他的热切期望:”吾国人能输入西洋之文明以自益,后输出吾国文明以益天下,既广求世界之智识,复继承吾国先民自古遗传之学说,发挥而光大之。此诚莫大之事业。非合多数人之聪明才力累世为之,莫能竟其功也。“老师的这些观点,自然影响他心爱的弟子。无论从弘扬学术或救国之道而言,杨昌济的这些见解,尤其这个期望,是十分卓越而中肯的。百家争鸣,求同存异,探究真理,愈辩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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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今天也没有完全失去其意义,我们决不能因为他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而对此予以轻视。

    毛泽东当时是非常看重老师的这些见解的。

    1917年8月23日致黎锦熙的长信中,反映了老师的哲学和伦理学思想,也反映了自己所接受的康有为的大同学说。他觉得“吾国人积弊甚深,思想太旧,道德太坏吾国思想与道德可以伪而不真,虚而不实之两言括之,五千年流传到今,种根甚深,结蒂甚固,非有大力不易摧陷廓清。”

    于是信中首先谈到以何道救天下的根本问题,认为必须从大本大源——探求宇宙真理,改造哲学、改造伦理学和改造中国旧思想着手,从而根本上变换全国之思想。

    天下之心皆动,天下之事方有可为。

    只有对哲学深下功夫,日新月进,才能不盲从他人是非,有自己真正的主张,才能探得大本大源。这种观点自然还受到《新青年》新思潮和《伦理学原理》等书的影响。

    但另一方面,他并不盲目崇拜西方文化。尽管他反对儒家的三纲五常封建伦理观,《新青年》“打倒孔家店”的口号这时已震动整个知识界,他还是尊孔孟为得大本之圣贤,以儒家大同世界为自己的理想。

    他在信中这样写道:“圣人,既得大本者也;贤人,略得大本者也;愚人,不得大本者也。圣人通达天地,明贯过去现在未来,洞悉三界现象,如孔子之‘百世可知’,孟子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孔孟对答弟子之问,曾不能难,愚者或震之为神奇,不知并无谬巧,惟在得一大本而已。执此以对付百纷,驾驭动静,举不能逃,而何谬巧哉?”信中认为,只要普及了哲学,愚人可智;君子以慈悲之心援手小人,就可以“开其智而蓄其德,与之共跻于圣域”。何谓“圣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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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3“略通国学”与评说孔子

    其条件与境界如何?

    “如世但有君子,则政治、法律、礼仪制度,及多余之农、工、商业,皆可废而不用”。

    “彼时天下皆为圣贤,而无凡愚,可尽毁一切世法,呼太和之气而吸清海之波。孔子知此义,故立太平世为鹄,而不废据乱、升平二世。大同者,吾人之鹄也,立德、立功、立言以尽力于斯世者,吾人存慈悲之心以救小人也。”由此可见,毛泽东这时所理想的世界,还是本于康有为所解释的儒家大同说。从据乱世进至升平世,再进至太平世,这是儒家公羊学派的历史进化观。康有为将公羊三世说与《礼记。礼运》中的大同、小康思想结合起来,进一步论证了这种乌托邦的历史进化观。

    这一理想世界深埋毛心中,晚年又挖掘出来,用之于人民公社运动。

    关于中西文化互有长短的看法,包括留学问题,毛泽东是完全同意老师的意见的。

    1917年8月23日的信中有这样一段话:“怀中先生言,日本某君以东方思想均不切于实际生活,诚哉其言!

    吾意即西方思想亦未必尽是,几多之部分,亦应与东方思想同时改造也。“留学与否的问题,杨昌济在《劝学篇》中,曾介绍过吴稚晖的见解:”苟无普通科学与外国语言之准备,则不必急急西游,苟求学之志坚,则虽在国内,凡西洋之学问,皆可曲折而求得之。“

    1920年2月在北京时,毛泽东给新民学会一会员的信中说:“必将古今中外学术的大纲,弄个清楚,好作出洋考察的工具,不然,不能考察。”

    毛泽东在学校时,常在星期日去船山学社听讲船山学术。

    这个学社于1915年创办,主持人刘人熙,办有《船山学报》,其中的时论、政论多忧时之作。明亡之后,遗民学者王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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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炎武以及颜习斋等,痛心于理学清谈误国,都提倡经世致用的“实学”学风。颜(习斋)李(恕谷)学派讲求的习行哲学,毛泽东也是很倾慕的。曾国藩刊行《船山遗书》之后,研究船山学术在湖南尤成为一时风尚,毛更不例外。

    1937年他在抗大讲哲学,以认识论为重点,结合中国传统哲学中知行关系问题,参考《船山遗书》。由于手头《遗书》不全,还写信给在长沙主持八路军办事处的徐特立,设法补全所缺各册。1917年以“二十八画生”在《新青年》上发表的长文《体育之研究》,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当时热衷于国学的研读。

    文中引用了以中国书为主的中外古今典籍和人物的众多事例,如“仲尼取资于御射”

    ,“庄子效法于庖丁”

    ,以为重视实践精神的论证。总计从《论语》、《礼记》、《中庸》、《孟子》、《庄子》、《史记》、韩文等书中,共引用典故、成语和诗文约20条,涉及中国古代人物16人。

    文中还特别标举顾炎武、颜习斋、李恕谷为文武兼备,德智体三育并重的师表,称赞备至。众所周知,对国学的熟悉运用,在“毛选”中更有充分的反映。这里可以顺带谈一下这个情况。笔者曾在一篇文章中说过:“通观‘毛选’五卷,极少引用马恩原著,列宁著作也限于哲学,引用斯大林著作稍多几处,而中国古籍则信手拈来,触目即是。从四书五经、诸子百家、二十四史、《资治通鉴》到诗词曲赋、历史小说、名家笔记等,能找到几百条成语典故。可以说,中国传统文化是毛泽东一生的主要思想土壤。”

    “文革”时笔者在秦城八年,长期手头只有《毛选》四卷,曾就此作过一个粗略统计,这些成语典故来源于古籍的:30条以上者有《左传》,20至30条者有《论语》、《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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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略通国学”与评说孔子

    《史记》、《汉书》、《朱子语类》等,其他10条左右者有《大学》、《中庸》、《战国策》、《后汉书》、《三国志》、《孙子兵法》、《诗经》、《晋书》、《尚书》、《老子》、《易经》、《国语》等。

    由上述各种事实可以看到,毛泽东从学生时代开始,终其一生同他的老师一样,极其重视中国古代文化遗产。当年他并不同意《新青年》前期所表现出来的全盘西化的观点,而主张批判地对待中西文化,两者如何取长补短;同时强调要研究国情,通过改造哲学和伦理学来改造思想,改造现实。

    这种可贵的思想特色,同他后来的反对“本本主义”

    、反对“左”倾教条主义;同他的哲学著作《实践论》、《矛盾论》;同他在延安的整风报告《改造我们的学习》、《反对党八股》、《整顿党的作风》,都是一脉相通的;同毛泽东思想的精髓“实事求是”

    ,更是一脉相通的。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谈毛泽东早年的情况。他第一次到北京后眼界大开,开始接触到马克思主义和各种流派的社会主义思潮。狂飙骤起的五四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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