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蓦然睁眼,眼中是陡现的寒光!他轻轻抽出乐乐枕着的手臂,站了起来。
半夜的风冷得如同在冰水中浸过。
离开温暖的怀抱,地上的女子明显哆嗦了一下。他皱了皱眉,从马背的包袱中取出皮裘为她盖上,耳朵辨出虫鸣的方向,提一口真气,魅影一般向发声处掠去。
奔出不过几里,便见二十多人早已跪地等候,领头者正式工兵营扎吉都尉。
刃笑了,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不愧是工兵营行事最雷厉风行的扎吉都尉,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赶上了两匹神驹的速度。”
领头者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四四方方的脸来,他一开口,语气甚是谦恭,却是话里藏针,毫不留情刺向曾经的属下:
“王后开了金口,要小的们一定跟住了将军随时准备接应。将军在前,美人相伴、对酒当歌,小的们在后,就算累死累活也不敢怠慢分毫!”
刃没功夫与这样的小角色纠缠,只是淡淡一笑,指向遥遥远方:
“一直向北,快马加鞭还有三日路程,诸位弟兄们还要辛苦这几天,不要跟得太近,那丫头精灵得很,被她发现可就不好解释了。”
扎吉也不敢得寸进尺,当下便抱拳领命。
刃交代完毕,微一点头,转身折了回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不见,才有新来的士兵讷讷开口:
“那就是刃将军,他、他以前真的是咱们工兵营的奴隶?”
“哼!”扎吉重重哼了一声,站起身来,一双狭长的眼睛里是掩不住的轻蔑与嫉妒,他阴阳怪气地开口:
“等下辈子你再投胎转世的时候也求离湮女神赐你一副好皮囊,管他生来是多么低贱,只要迷得公主晕头转向,你一样能弄个将军驸马来当当!”
夜的冷风在天地间肆虐,吹得疾行之人的衣裳猎猎作响。浓云像是突然之间翻涌而出,一层一层堆满天幕,遮住漫天星辉,只余一勾残月,在浓云空隙中发出红惨惨的妖异光芒。
不详的预感陡然跃上心头,想起独自一人留在废墟中的女子,夜色中疾行的人身影又快了几分,然而,却在越过一个沙丘看到来时的废墟时猛然止步。
居然、居然有雾在淡淡流转。
那片飘渺水汽笼罩的,竟已不是片刻之前的废墟,而是一个村落?
交错的渠道将清水从蓄水池中引到远处的农田,胡杨作梁、红柳编墙的房舍错落有致,葱茏的葡萄架下是燃烧的篝火,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们正在唱歌跳舞,络腮胡的老汉们弹着六弦琴、打着手鼓,瘪着嘴笑出了豁牙———那是丰收之日,全村人聚在一起欢庆的场景——大漠中最常见的场景。只是,在那层淡雾的笼罩下,一切都是那样诡异而不真实。
不怜不爱,无牵无挂2
天上浓云翻滚,月色如泼鲜血!
这片从亘古之时就浸泡在杀戮鲜血中的沙漠、滋养了无数邪灵恶兽的温床,终于露出了狰狞的利爪!
乐乐,她在哪里?
艺高人胆大的习武者微眯双眼,全身所有的肌肉都调整到了一触即发的临战状态,却敛去了一身杀戮气息,踏进了重重迷雾中。
仿佛是感觉到有外人入侵,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所有的人同时定在原地,连那跃动的火苗似乎都一同凝定了。
寂静!
寂静!
寂静!
热闹生动的场景凝定后,死亡的气息瞬间弥漫!
在这样的妖氛中,那些定住身体的人脑袋僵硬地转动起来,脸上仍然带着刚才定格的欢笑,眼神却无比诡异,死死盯住了闯入者。有些人的脖子甚至反方向扭了过来,姿势怪异至极。
走得近了,这样突然定格的场景邪异更甚,那些冰冰凉凉没有焦距的目光透过淡淡的夜雾落到他的身上,仿佛数条百足虫在身上蠕动。
几十个人近在咫尺,而细细的风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一步步的脚步声似乎触动了什么,所以呆立不动的“人”一齐颤了一颤,接着,齐刷刷地向他围拢过来。
尸体腐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僵笑着的尸体将闯入者密密匝匝围了起来,最近者不过尺许。
被围之人忽然抬首一笑,邪戾得如同出笼的恶兽、嗜血的修罗,被敛住的杀戮气息一瞬间迸射而出,他清喝一声,手腕翻动长剑在手,剑光泼洒而出,光到处,乱肢横飞,尸首异处!大片大片的血腾空而起,犹如地狱中的漫天血雨,将那雾色也冲得消失殆尽!
一轮疾风骤雨的斩杀后,那些一拥而上的人形怪物或身首异处,或拦腰而断,而那满地的断肢残臂仍旧兀自蠕动,掉下的头颅仿佛有引线牵动,滴溜溜调转方向,空洞的目光依然紧紧附在屠杀者身上。
风在夜色中惊叫,炼狱一般的血色中,几十颗头颅散落各处,却都是定定朝着一个方向,脸上仍是刚才那呆笑的表情,怨气从空洞的眼眶中射出,如嘶叫的毒蛇,将屠杀者团团围住。
持剑而立的武者一身血腥,眼中却有着邪邪的笑意,如同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中的魔。当那笑微微泛起在唇间时,他突然收剑回鞘,捏指成诀,朗声道:
“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在操纵你们,让你们死也不安宁,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我让你们解脱。”
他说着,又吐出一串古怪的咒语,双瞳中有淡淡光华闪现,目光所到之处怨气避之唯恐不及,不过片刻便不剩丝缕。
冷月之下,操纵邪灵的术士变幻指诀,呢喃出的咒语让人不寒而栗,随着他语调的突然拔高,所有的人头一起转向,定定望着一扇石门。
施术者低低笑了起来,脸上的血污让那个笑阴森可怖,他突然发力,捏起指诀的手指猛然弹出!
寂静的村落突然响起了一串短促而激烈的炮仗声,几十颗头颅轰然炸开,在血雨中碎成了齑粉。
不怜不爱,无牵无挂3
“大哥哥好坏呀,你就是这样解脱他们的吗?”
纷飞血雨中,有清凌凌的童音至那道石门后传来,甜润娇美,却透着十二万分的邪气。
正主儿出现了吗?
刃擦去脸上血污,大步流星窜到石门之前,推了开去。
四四方方的屋里只有一张石床,□□睡着乐乐,身上还盖着那皮裘,听她呼吸均匀,偶尔还吐出一两句呓语,竟是还没从那宿醉中醒过来。他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接着,他看到了坐在床边那穿着一身缟素的小姑娘,八九岁模样,梳着几条小辫子,小脸蛋娇俏可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他一眼扫到她的手,那上面,青惨惨的指甲长得已经绕弯。他灵光一现,已经知道遇到了什么,微一沉吟,说道:
“传说在大漠中,被鲜血浸泡得太久的魂魄会聚在一起,凝结成人形,被称为沙魅,沙魅用邪恶的术法操纵死尸,吞噬活人鲜血,刚成形时会是垂垂老者,修行越高,容貌就越年轻,传说听了已久,没想到今日竟然有缘,见到了你这只修行百年的邪灵。”
女童呵呵笑了起来,手捧住了心:
“我是邪灵没错,可是大哥哥,你的这里不也住着我的同类吗?”她微歪着头,脸上一派天真,“你的术法,阴狠毒辣可胜过我呢!”
“既然知道我胜过你,那交还我的同伴,我不会伤你分毫。”
“是吗?我才不信你呢!”女童俯下身子,抚摸着乐乐的脸,眼中是掩饰不住的贪婪之光,“这么香的血,我好久都没喝过了,怎么能轻易放弃呢?”她忽又抬头,眼中尽是促狭:
“而且,这丫头是你妻子吧,你敢乱来,就不怕我会伤了她?”
他眼神阴暗,盯着对面笑吟吟的沙魅,嘴角缓缓扯出一个笑,俊美得邪气,那样的笑容,看得噬人的邪灵都暗暗心惊起来。
他一字一句说道:
“你怎知我一定会怕?”
话未落音,剑光陡起,若闪电霹雳疾刺而去,剑气挟起劲风呼啸而过,逼得沙魅急退几尺,她还未站稳,剑气有如附骨转瞬又至,仿佛万片利刃,瞬间透体而过,疾风之后,是持剑者那双泛着冷冷笑意的眼睛,精光四射,亮如妖鬼。
不过两招,他们便易地而处,沙魅倚在门口,淅淅沥沥拉的血从难以数计的伤口中滴洒出来,浸透素衣,更加可怖,而刃却坐到了床头搂住了乐乐。
浑身鲜血的女童低低笑了起来:
“果真好剑法,也果真是同类,一点都不怜惜你的妻子,你刚才如果再晚半分,她定已身首异处!”
“我既然敢出手,就有十足的把握快过你。”
“是吗?”她呵呵笑了起来,一双黑瞳中暗云翻涌。
那样的神色,惯用手段的人熟悉至极,那是即将使出杀手锏前难以抑制的隐秘喜悦,他暗自戒备着,忽然有寒气自背后逼人而来,,他本能地反手一掌拍出,却在指尖触及寒芒那一刻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收住掌势,闪电般翻动手腕搅起旋风,将精光四射的匕首从偷袭者手中拉了出来,一甩掷入墙中。
不怜不爱,无牵无挂4
低首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偷袭的人正是乐乐!她失了凶器的手还在徒劳地做着刺杀他的动作,瞪大的双眼空洞无物,脸上浮起了淤青的手指模样,正是沙魅刚才抚摸过的地方。
刃一刹那间变了脸色。
门口的女童拍着手跳了起来,银铃般笑着:
“大哥哥,谁叫你小看我呢?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你的妻子中了我的摄魂术,现在是我的傀儡了,要么你把她让给我,要么你把她留在身边时刻提防,哦,还有一个好办法,你也是幻术高手嘛,把你那些阴毒的法术用在你妻子身上啊,把她魂魄的控制权抢过去,不过啊”她眨了眨眼睛,指着头,笑道,“她可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压力,这里,会坏掉,嘻嘻嘻!”
“还有一个办法。”刃抬头看着她,眼神决绝狠厉,“那就是你死!”
“没错,不过你可能没本事杀我了!”沙魅笑嘻嘻看着他,眼神忽然一变,疾喝一声,
“杀!”
□□的女子闪电般坐起,抽出马靴中的另一只匕首,扬手向他刺来!
他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全身却猛地一颤,仿佛有万年玄冰陡然包围,将他生生冻住,身子再也动不了分毫。
门口的女童马上跳了起来,两眼冒光,兴高采烈:
“大哥哥,这才是我的杀手锏啊!定身术,你不会不知道吧?中了定身术,我不解咒,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都动弹不得。不过,对你下咒可不容易呢,咒语要印在身上才有效,我知道你身上带着阻止一切邪魔近身的鱼骨刺,我靠近不了你,所以只好把咒下在你妻子手上,你抓着她的手,自然就着了我的道儿了!”
她一步步跳到他面前,稚气的脸上血□□错,笑起来阴森可怖:
“可怜的人,你现在动也动不了,只有看着我玩儿啰!我杀不了你,那我就要看你的妻子一刀一刀把你的心剖出来!——杀!”
她一声厉叫嚎出,傀儡立刻挣出被他握着的手,举刀向他刺去。
沙魅看得呵呵大笑,不住拍掌叫好,添油加醋大声嚷嚷:
“哎呀,动也动不了了,武功好又怎么样呢,现在你只能用幻术了,大哥哥,还犹豫什么,快用幻术制住她呀!到时候,说不定她就精神错乱,也说不定会头痛而死,不过,总好过你被剖心吧!快点动手呀,对你来说那可是轻而易举呢!”
女童围着他不断叫嚣着,眼中是兴奋热切的光芒,犹如见血的野兽,极力想要看这一场自相残杀的好戏!
匕首一分一分逼近,持刀的女子神色冷漠得可怕。
真的只有对她用幻术了吗?
两种狠毒的术法在人体内交锋,引起的反噬任何常人都抵受不住。
他神色变幻,这一刻脑中涌起的竟是无数关于她的片段,他费尽心思的这步棋,难道现在竟然要弃子?
可是不用幻术,或许就是自己死!
刀尖划破了他的衣裳!
他忽然下定决心,眼中腾起幻力凝成的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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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女童大笑出来,脸上血口纠结仿佛罗刹恶鬼,她指着刃,说不出的得意,“看吧,我说你心里也住着邪灵吧,为了自己活命,还不是要妻子动手!”
她话刚说完,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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