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奇道:“林停呢,你不管他么?还有,你没有去给水净师父问早安吗?依规矩,今儿早上你要去给婆母长辈敬茶的。”
紫鹃笑道:“今儿早上天刚亮,林停就和林伯林嫂芳官她们下山去了,我婆婆那里也去过了,正是她让我还来伺候姑娘呢。”
我叹道:“虽说事情紧急,也只让林伯他们先回去照应着罢了。哪有新婚一夜就分开的道理?”
紫鹃张罗着盛上一碗粥,又盛了一碟子小菜让我用早饭。见我吃得还算香甜,紫鹃方才舒了一口气,道:“大事要紧,若果然因为我们误了大事,百死难赎的。”
我笑道:“要不,你也下山去吧。新婚就分开也是不吉的。按规矩,新房要暖一个月才成呢。”
紫鹃冷笑道:“这天下守规矩的多着呢?恩爱到头的又有几对呢?”
她瞅了瞅我,叹道:“再说,你这个样子,我哪里放得下心呢?眼错不见就生出多少故事来?”
我笑道:“罢罢罢,紫鹃大姑娘,我怕了你了。我只说了一句,你就有一百句来嘱咐我。怨不得宝玉说,好好的姑娘,一旦结婚成了媳妇,就要烦人起来了呢!”
紫鹃正要笑着回话,却见鸳鸯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目中含泪,道:“林姑娘,不好了,宫里头元妃娘娘薨逝了。”
我忙问道为:“什么时候的事?”
鸳鸯泣道:“昨儿过午元妃娘娘就要生产了,可是一直到昨儿子时还没有生出来,后来,孩子出来了,可惜生的时候太长,已经憋死了。可惜还是个哥儿呢。后来,元妃娘娘又大出血,不到丑时也没了。可怜元妃娘娘小皇子没保全,自己也去了。”
我心中一沉,因含泪问道:“外祖母知道了不曾?”
鸳鸯道:“昨儿夜里信儿就捎到贾府上了,老爷又叫人一开城门就快马到山上来报信儿,老太太才吃了早饭和水净师父说因果呢,信就到了。”说着,已经泪流满面。
我点头道:“我先到外祖母那里瞧瞧去。她素日最疼这个孙女儿,这次伤心不同往常。”
及至到了贾母房中,贾母正坐在床头悲泣,水净却端坐在观音像前诵往生咒,一见我来了,贾母一把拉住我的手,哀声道:“你那可怜的元春姐姐没了,孩子也没了。她这样年轻就没了,只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这么忍心?我算是白疼她了!”
见贾母悲痛俗绝,花白的头发更加刺目,我蹲在她的跟前,将头轻轻放在她的膝上,轻声道:“外祖母,逝者已去,还请节哀。若是元春姐姐知道了你为她如此伤心,她在那边也不安心的。”
贾母泣道:“照说还有些日子才生产呢,如何又提前了?若是足了月,必定是母子双全的。”
我心中一惊,心中若有所感。只是此时尚未有确实消息,我也不好讲出来,只有竭力安慰而已。
因贾母执意要回去亲到宫中为元妃送葬,我劝道:“这上下府里头舅舅舅母他们必然已经进宫去了,此时外祖母即便要去也已经晚了,再说,去了只怕更是伤心。外祖母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如何撑得住?”
贾母道:“我若不去送她一程,心里头如何过得去?就是宫里头也不依的。”
一边说着,一边嚷着鸳鸯叫换衣裳就要下山去。正没奈何,已见侍书姗姗而入,我见了她,忙道为:“总算把你盼来了,算时间你也应该到了。”
侍书先向我与贾母行了礼,取出一封信道:“我们姑娘叫我一早送这依信来给老太太和林姑娘。说二十四王爷已经代老太太向宫中告病,因此,老太太不用下山进宫了。”
我忙启信看时,正是探春爽朗的字迹。只是字迹略有草草,想是时间匆促挥笔而就。看了一时,我对贾母叹道:“三妹妹来信说道是前儿不知什么人说了些风凉话给元妃姐姐听,说是七司衙门之事要东窗事发了,还要牵连到贾府,抄家是必定的事,就连家中诸人也难保全。元妃姐姐听了就要去见皇上,可是皇上不肯见她。元妃姐姐从皇上那里回来后就觉得腹痛要生产,可是不想遇到难产就逝去了,可怜她临走时还留了一封信给皇上,苦求饶了家中亲人,信上有斑斑血迹,不知是泪还是心血?”
听到这里,贾母哪里还能忍得,早已经大放悲声,呜咽道:“若不是家人连累于你,你又何致于如此命苦?”
听者无不动容泪下,就连水净的诵经之声也平添了一些呜咽之音。
我颤声劝贾母道:“看来大祸将至,只怕抄家就在旦夕之间了。外祖母暂且在山上安身,我今日就要下山去瞧瞧动静,再作打算。”
贾母泣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平日里他们什么事不作?如今果然有了报应就让他们自己去担着罢了,你又何苦抛头露面去打听这个?”
我叹道:“都是至亲骨肉,哪能坐视不理?只要救得一个便是一个。日后虽然日子或者清苦些,只要骨肉团圆平安就是好的。”
水净一直静静听着,此时方道:“林姑娘既然早有准备谋划,老太太就放她下山去罢,再说,还有二十四王爷府和国舅府照应着,料应无事的。”
我从怀中掏出有绢子包着的那块宝玉递给贾母道:“这玉外祖母就先收着罢,等日后宝玉无事了再给他。”
贾母失神道:“你想的如此周到,难道这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
我悲声道:“一叶而知秋,从棠儿姐姐与姐夫那里还有探春妹妹那里总也听到一些事情,不由我不心惊不早作打算。”
我劝贾母道:“好在惜春妹妹早已经避到三妹妹那里去了,巧姐儿也去了刘姥姥那里,我们的挂心事少了许多,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贾母道:“好孩子,你下山之后,也千万小心行事,若实在救不得也不要强求,不要他们救不出又连累了你!”
我回道:“外祖母不必太过忧心,我自己一定会照料好自己。家里头人的我也一定要救出来。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眼下看虽是祸,将来或者也是好事呢。一切还看天意安排罢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抄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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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抄家(一)依然扮曾经的男儿打扮,将林黛玉眼中如水的温柔与忧郁轻轻掩起,手中的素扇潇洒一挥,也就是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将林若兮现代时一点精明与世故打点在脸上身形之中,回忆起曾经商战中的前尘往事,竟恍如隔世。那么,我用这点精明与世故还有一点点预知的能力总可以周旋于祸端伊始罢?
下山的路寒冷而漫长,可是当京城遥遥在望,我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心慌。
想了一想,我对紫鹃道:“咱们先去铺子上看看再说。”
紫鹃道:“这么冷的天,还是先回家吃一点子热饭热茶的才好,姑娘从今儿早起来究竟没有吃什么东西呢。昨儿又病着了,实在捱不得饿的。”
我对她笑笑,道:“叫你相公去城中最有名的万福楼叫上最好一桌席面来咱们吃,再说,那里离贾府也近些。”
紫鹃听了面色一红再不言声了。
及至进了城,进入药铺的那条街,发现路边几乎所有的铺面都没有开张,路上来来往往的皆是刑部的兵士,气氛十分紧张。我心中一沉,忙叫紫鹃让车夫转到另一条街上去到铺子的后门去。
一到后门,只见后门也是掩得极严密,紫鹃扣门许久才有人来应门,好在那小伙计是认得紫鹃的,急忙让我们进去,又神色慌张地关上门。问道:“紫鹃姐姐,你如何这时候到了这里来了?这里这几日是呆不得的,你没瞧见这街上的铺面都关了张了?”
紫鹃一边让我进到前头坐下,又张罗着让那小伙计端出一杯热茶来让我喝着,这才问那小伙计道:“这街上出什么事了?我们一到街头就瞧见了,满大街都是官府的兵!又是哪家人家出事了?”
那小伙计一听,忙将手一摆,悄声道:“这回可是了不得!抄的竟是王爷家呢!”
我与紫鹃对视一眼,紫鹃忙问:“可是这街尽头的弘皙王爷府?”
小伙计闻听一拍手,道:“就是啊。听说不光有弘皙王爷府,还有这城里头十几家二品三品家的府第今天也抄家了。听说今天刑部还有顺天府的所有的兵都出动了,光拉银子和东西的马车就有好几百辆呢!”
我听了心中一沉,早就知道要抄家,但是没有想到乾隆的行动会如此迅速,也没有想到他会在一天之内打尽弘皙的党从。
只听紫鹃问道:“你家掌柜的去哪里了?”
小伙计一边忙着张罗着取出几碟子点心,一边应道:“今儿一早,傅国舅府上就来人
唤他去了,这早晚也快回来了!”
紫鹃忙道:“小五子,你快去路上迎迎去,就说我和我们主子都来了,要急事找他呢。”
那小伙计忙忙地瞅了我一眼,立马打了个千儿道:“我是天生一对睁眼瞎,竟没瞧见我主子的主子来了,你老可别见怪。”
我忙让他起来,笑道:“不知者不怪,我是第一次来,你又哪里见过我了?”
小五子道:“您先坐着,我这就迎我们掌柜的去。”
见小五子一溜烟去了,紫鹃道:“这个小五子原是林停在人口市场上买回来的,买来的时候一头的疥疮,十口气已经没了五口半,好容易才救回来一条命,偏儿如今是能说又能笑的,人又伶俐,在柜上迎来送往都是交给他的。”
我点头道:“林停有这份善心就极好,虽说凭一人之力救不得天下穷人,可是救得一个是一个!”
紫鹃皱眉道:“原来那弘皙王爷福晋是何等的气富贵气盛?如今说败竟也败了,真真的和戏文里唱的一个样!”
我冷笑道:“这样的事历史上多着呢,哪个皇帝肯留着一条狼放在自己跟前呢?别说是狼了,就是与狼一般模样的狗只怕也容不得呢!”
我想起宝钗,不由得道:“宝姐姐虽然已经进宫,只怕也要受此事的牵连了!”
紫鹃却道:“这会子,还理她呢!我们只看贾府上是个什么样的形容儿罢了。”
我点头道:“就是想理,这会子也理不了那么多。林停去傅府,只怕也是为了贾府的消息。等他来了也就知道消息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林停依然未回,可是街上扰嚷的声音越发大起来,紫鹃引我到楼上沿街的的窗口前,将身子隐在帘后向街上观望。
只见一车车箱笼络绎不绝从街头的王府里运将出来,而服色鲜明的王府的下人们一个个蓬着头丧着脸,被一队队兵士押解出来,往日的神气威风全然不见。
我叹道:“树倒猢狲散,如今他们主子获罪,他们也逃不了官卖一说。”
紫鹃骇然道:“幸亏我与鸳鸯姐姐早已经不是贾府的人,要不,今天我也和他们一样呢!”
正说着,紫鹃突然惊道:“咦,姑娘,你瞧,那个竟似是姨太太家薛大爷的模样呢!”
我正待要她指给我瞧,却听后面有沉声道:“那正是薛府的公子薛蟠。”
我与紫鹃回头看时,正是林停面色焦虑,站在身后。
不等林停行完礼,紫鹃已经拉了他问道:“贾府怎么样了?老爷太太如何了?宁府那边又是个什么形容儿?”
林停黯然道:“今儿天还没亮呢,就颁下旨来了,贾家宁荣二府一并抄家,两边的主子们也都收监待勘,家里的下人们也都登记在册准备官卖了。”
见我面色苍白,身子也摇摇欲晃,林停忙让紫鹃扶我坐下来,劝道:“姑娘莫急坏了身子,今儿一早,国舅爷就命我前去,就是让我捎信儿给姑娘呢。”
:“因为贾府元妃娘娘去之前留血书,只是哀求皇上饶过父母亲人一命,皇上可怜她年轻早亡,又是一片孝心,贾府往日也有些功劳,因此,活命之事也就准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恕,事关七司衙门的事情还要细细查问清楚才可发落的。”
我闻听心中一宽,口中道:“这就便好!”
林停又道:“如今贾府的人不分主仆都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