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却见不得袭人可怜,陪笑道:“袭人也是一时心急才这样,她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冷笑道:“我又何尝有别的意思呢?罢了,你们去吧,这会子我也乏了。没精神陪二哥哥吃酒。”
一时宝玉与袭人去了。紫鹃叹道:“究竟二爷还是极在意袭人的。”
我叹道:“从小儿一处长大,袭人又对宝玉极尽心的。她再不好,宝玉又如何说她不好呢?晴雯死了,他了只哭一阵子就完了。依然对袭人这样。不是说他没有是非观念。也实在是袭人待他太好。”
紫鹃愁道:“这可怎么好?若是日后姑娘和二爷成了亲,只怕袭人也是不甘心的。”
我叹道:“大厦将倾,这种小儿女情怀哪里还有心思和精力去理呢?一切随缘吧。如果将来贾家败了,袭人依然不离不弃。我就认了,也带了她去咱们的庄园去。”
紫鹃叹道:“四姑娘随了三姑娘去了。今儿平儿悄悄对我说,巧姐儿也跟了刘姥姥去了。明儿咱们一走,这园子可就真空起来了呢。”
我长叹一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要散,晚散不如早散。”
架上的鹦鹉也长叹一声道:“晚散不如早散,晚散不如早散。”
我与紫鹃不由得都笑了,我以手扣架道:“今儿添了食水不曾?好生找个笼子用棉布罩好了,我们明儿一并带它上山去。”
不知何时,雪已经住了,暮色袭来,更见冷清。
我启窗看看我住了这些年的瀟湘馆,竹色立立,更掩雪光莹莹,这是我穿越后又经历了少年青春的地方啊。要别时,心还是会伤会痛。
瀟湘馆啊,让真正的林黛玉神魂心碎的地方,又是她尝尽爱情美好滋味的地方。
她如同一个江南永远的曼妙传说,在这个地方宛转传唱,永不止歇。而我呢,只是一个孤单的迷路的精魂,忧伤却必须坚强。
终别瀟湘啊,林妹妹,我也终将告别你的命运轨迹和故事。我还是要用林若兮的坚强和智慧创造出一个属于林若兮的家园和爱情方式。
永别瀟湘啊,林妹妹,我会为你,圆一个你最真最美的心愿!
试去腮边的泪痕,我对紫鹃道:“把我们的东西收拾好,我的梳妆匣子我自己随身带。另外,你去和鸳鸯说一声儿,外祖母的东西尽量带走,官中的千万什么也别带……”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山
'更新时间:2008…7…9 9:44:36 本章字数:3223'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上山第二日一早,凤姐儿安排的马车已经等在贾府大门,贾母与我坐一辆,紫鹃和鸳鸯坐一辆,其余的小丫头子和几个婆子另外挨挨挤挤坐了两架马车,此外的箱笼等物也高高的堆满了两架骡车。
此时天早已经晴透,更见寒冷刺骨。唯见一轮冬日朝阳淡淡挂天边,却并没有带来些许暖意。
因为天冷,积雪未化,最上头的一层雪已经结成了一层冰壳,踩上去如同极薄的琉璃一般。贾政不禁担忧道:“山上的路极不好走,或者等雪化了再去也使得。”
贾母却道:“早就选好日子了,如何改得?元妃临盆在即,听探春说她精神也不好,我如何放心得下呢?”
宝玉因为贾政夫妇都在跟前,不敢上前与我话别,只是拉着贾母的手道:“好祖宗,你们早些回来罢,我一个人在家里,闷也闷死了。”
不料贾政早有话等在那里:“你也不用闷,这几日你好生写几篇文章出来我叫人给你批讲批讲。大考在即,也由不得你闷!”
一席话说得宝玉更加垂头丧气,只好缩在一边不吱声。贾母心疼道:“虽说用功是好的,只是他自小身子骨儿弱,也别太苛了。”
王夫人却又嘱咐我道:“那块玉你可好生收了,出不得半点差池的。”
我笑回道:“玉在外祖母那里收着呢,舅母只管放心就是。”
凤姐在一旁催道:“老祖宗,这就上车罢,庵里头还等着老太太午饭呢。今儿路上雪滑难走,只怕要走上几个时辰呢。再不走,只怕误了午饭。”
贾政忙率王夫人等家人与贾母磕头作别,凤姐却随了车同去,直说不放心,要送我们到庵中她再回来。
贾母笑道:“你这份孝心怕不是好的?只是这么冷的天,你又何苦跑这一趟?”
我却道:“叫凤姐姐去吧。送到城外就让她回来就是了。我还有极多的事要和她说呢。”
车行辚辚,向城外而去,回望贾府偌大一片府弟静默着在身后愈来愈远,心中还是有一份离愁与无助。此次去了,再不能回来了。亦不知这个府第可以保全到几时?这个家里头的人,又可以保全几人去?
宝玉,你要吃苦了。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你会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身陷囹圄,食不裹腹,衣不挡寒的滋味。
你终于将会明白,在你内心极度的单纯与浪漫之外生活的残酷与人情的冷漠。在这样生活极大的断层与落差面前,我希望你可以坚强和变得成熟起来。因为,穷其一生,我们唯一依靠的,不过是自己的一双手与一点点智慧。依赖别人的路,莫测与艰辛!
宝玉,生活的残酷必将磨砺你的青春,别悲泣它的悲惨。也许,磨砺后的你才真正可以自己面对生活。
我们从来都无法抗拒命运中的不测与灾难,当我们置身于生命的漫漫长河,我们只是渺小得微不足道的一粒水滴。我们无法控制自己的去向和归宿。命运置我们于一个杯子,我们就是一杯茶,命运置我们于田间的洼地,我们只能是一洼污水。
我去了,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我能做的,只是为你寻找一个将来可以落脚的地方。而你身受的苦楚,我不能陪你,更无法为你解脱。而我,内心深处又是多么地渴望,你可以在这次灾难中可以破茧成蝶!
正在思量不住,忽觉有人用手帕子为我试泪,我一惊,却见贾母与凤姐含笑瞧着我,凤姐正为我试泪呢。
我还未张口,凤姐先笑道:“不用说,自然是这车顶上的灰没有扫好,落下来迷了林姑娘的眼了。等回了家,我再找打扫这车的奴才说话儿!”说得贾母张口笑个不住。
我红了脸推了凤姐一把,问道:“外祖母的东西可都带来了?”
凤姐笑道:“你的嫁妆和将来宝玉结婚使的东西都在那车上的箱子里呢!林姑娘放心罢。”
说得贾母又笑,我啐她一口道:“从来就不能说一句正话不成?”
凤姐笑道:“我说的正是正话呢。只是,我不明白,如今咱们元妃娘娘也快临盆了,哪怕生的不是哥儿是个公主呢,也是件喜事。皇上只有对我们家赏赐的,哪里有怪罪的理呢?再者,如今琏二爷与父亲他们还有那府里的珍大哥和蓉哥儿都辞了七司衙门的差事了,就出了事还怎的,总不能抄家罢?我们弄这么大阵仗,是不是有点子过于多虑了?”
贾母收敛了笑容道:“林丫头也不是多虑。现在已经好多了,这宝玉他爷爷那时候,还是雍正爷时候,抄家的才是多呢!有许多抄家的人家只是党从,并不是主犯,也是把家抄了,把人流放的流放,官卖的官卖。多少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究竟连个寻常百姓也不如!”
贾母叹一口气,对凤姐道:“就是你那里林之孝两口子,你成日说他们两个一个天聋一个地哑,你哪里知道他们的来历呢?他们以前又何尝是这个模样儿?”
凤姐一惊,问道:“我一嫁过来,那林之孝家的就跟着我了。我见她话虽不多,且是懂规矩,事情办得也还明白。并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呢。”
贾母轻声道:“这林之孝是康熙年间废太子书房里的一个长随,林之孝家里的却是太子妃房中的一个小丫头子。”
凤姐大吃一惊道:“怪道的他们比别人格外懂规矩呢。每次送到宫中的礼物林之孝家里的也是回回打点得井井有条。”
贾母点头道:“当年的龙子凤孙人家说败也立时就败了。我们家又算得什么?”
我亦道:“小心无大错,这几日听二十四王爷和棠儿姐姐的话头,这回那七司衙门的事恐怕要问个谋逆之罪呢!若果真坐实了,只怕我们府上难逃干系。”
凤姐黄了脸道:“咱们元妃娘娘就不会向皇上求情吗?还有探春王妃?”
我叹道:“只怕第一个连累的就是元妃姐姐呢!后宫向来最是势利,元妃姐姐已经多时不再受到皇上恩宠,又搬离了皇后那里。叫她如何向皇上求情?再说,后宫不得干政,就是知道,她又怎能问得?谋逆是皇上大忌,我只求皇上念及元姐姐素日的恩爱,不迁怒于她就是好的了。”
:“至于三妹妹。”我沉吟一下叹道:“她也不过是尽天事,听天命罢了。”
一时间车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一种悲苦的,灾难将至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车内的空间。我握住凤姐的手道:“好姐姐,你也莫要太担心。只要我们全家齐心协力,总会挺过这一关的。”
我看看贾母道:“此次让外祖母这么大的年纪还要雪天出城上山,祈福是假,避祸是真。”今日三妹妹就要进宫找元妃姐姐,无论如何也要先保得外祖母的安全。”
我低头垂泪道:“所以要让巧姐避祸乡间,要让四妹妹避祸到二十四王爷府。可是凤姐姐,你们却要好自为之了。一想你们就要吃苦,我心中就心如刀割。”
贾母也老泪纵横,道:“我这么大年纪,眼看就要入土的人了,还要你们这样为我操心作什么?我宁可拼了这把老骨头换了你们的平安去!”
我哭道:“外祖母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才是这个家的根本啊。你在,这个家就在,你不在,这个家也就形在神灭了。你是玉儿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你若不在,我怎么办?宝玉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一句话提醒了贾母,她急道:“宝玉,可是宝玉怎么办呢?我们快接了他来一起上山去罢。”
我叹道:“如今宝哥哥算得是本房的长孙,他如何走得?不过,外祖母还请放心,有二十四王爷和傅爷从中周旋保全,他必定没事的。只不过,吃一点子苦是在所难免的。”
我又转向凤姐道:“各处关节傅国舅与王爷都已经打点好了。可是,你们还是很要吃一点苦的。此事事关全家人的性命,且要保密,否则,人到时救不出,又白白连累了王爷和傅国舅。”
贾母尽快嘱咐道:“凤哥儿,你可千万记得这一条!”
凤姐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我怎么敢忘?你们放心罢,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说的。”
我嘱咐道:“就是琏二哥也不许说的。只许你自己知道罢了。这事,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凤姐叹道:“只是我们家败了,日后可怎么过日子呢?早知道变卖些东西变成钱让你们带出来就好了。”
我摇头道:“动静太大,人知道得多了,只怕这些东西也带不出来呢。”
寒风在车外尖利着呼啸而过,如同利刃一般,扫荡处,白茫茫,空荡荡。
啊,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山居(一)
'更新时间:2008…7…10 8:50:42 本章字数:2792'
第一百四十章山居(一)凤姐送我们到城外方恋恋不舍地回去了,往日她俏丽果决的面容上除了焦虑之外更多一点惶恐,那是对未来不测命运的由衷敬畏罢!可是,但见她俏生生立于风中的身影依然挺直坚定。让我感慨这个女人的命运和性格。
如果,她嫁的不是贾琏这是风流的纨绔子弟,而是嫁给一个性格温和又极爱惜她的男人,那么,她就是一定不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破落户”和“凤辣子”。她一般也会与相爱的人举案齐眉,温柔娴雅。
她在贾府中的厉害也好,泼辣也罢,不过是自我保全的一种方式,她清醒地看到了生活的残酷与规则。所以,她只好想办法让自己站到强者的那一方去。如不,那么,她将重走邢夫人的老路。而如果真的那样,又情何以堪?
当她也是一个如水的女儿的时候,一般也是看过春花秋月,叹过花落花开的吧?是谁,叫她变成了刺猬一般的女人?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