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一想,又道:“实话告诉你罢,今儿刘姥姥就要接巧姐去了。由她照料巧姐儿,想必也必定旧妥当的。所以,凤姐姐那边也是没事的了。你放心罢。”
探春迟疑道:“那伯父伯母与父亲母亲还有宝哥哥环兄弟这些人怎么办?”
我苦涩道:“他们这些人只怕牢狱之灾是难免的了。我们只能等官司审完之后,花钱赎他们出来。”
探春大哭道:“那他们得受多少苦呢?”
我叹道:“世事无常,富贵易散,荣华难驻。总算他们也有过好日子好风光。也许,这场官司会让他们明白一些东西。知道: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荣华富贵才是最好的日子。”
话虽如此,眼见探春如此凄惶,我一阵心酸,也忍不住滴下泪来。
只听外间一阵人声扰嚷,我与探春忙试了泪痕。却见宝玉引了一个穿淡青服色的男子逶迤而来,那男子身量甚高,高出宝玉约半头。面容清秀,目若朗星。天然一种尊贵风流体态,叫人望之亲近却不能亵渎。我心知必是二十四王爷弘礼。因对探春笑道:“这位想必就是你那位王爷了。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儿才不到一个时辰,就巴巴儿寻你来了呢!”
探春不觉红了脸,上前迎过去,笑道:“你们怎么到了这园子里来了呢?”
我也少不得上前行礼道:“民女见过王爷。”
弘礼双手虚扶,笑道:“想必姑娘必定是王妃口中的林黛玉林姐姐了。早在傅府就听过棠儿福晋赞过你。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又转头对探春笑道:“早想来瞧瞧你口中的大观园。今儿既来了,怎能不逛逛呢?正好也瞧瞧你以前住的屋子。”
一时大家进屋叙座,各自坐定之后,只见弘礼打量了一番秋爽斋内外,摇头笑道:“还是你这里好!和咱们家里一比,我那屋子竟是俗不可耐了!明儿你必定要亲自重新收拾了才可住得。”
又见案上那幅芭蕉图,玩赏一回道:“绝妙好画又有如此绝妙好诗。果然样样皆是好的。倒教我不知赞一个才是了。”
探春笑道:“这画是我四妹妹画的。你既然赞好,那我今儿就接了她家去,让她把我们的园子也细细画上一画,岂不有趣?”
弘礼喜道:“正该如此。今日就叫她随了我们回去吧。闺阁中能见这样的画这样的诗是极难得的。若教那些清客们瞧见了,才叫他们打自己的嘴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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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小别(一)亲眼看到弘礼翩翩风姿,我心中终于落下一块大石。由衷为探春高兴。“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探春啊,你终于有了自己的一个极有可能幸福的归宿。
没有爱情的基础?不要紧,无忧锦绣的生活最易滋生纯净浪漫的爱情。我绝对相信,她与弘礼的婚姻中必将会有爱情这个东西。
他们注定会相爱,因为在他们邂逅的完美情节中,他们甚至是别无选择的。在弘礼的眼中,探春的美丽与才情是他对于爱情的最完美的想象与诠释。
至于他们的婚姻,我非常相信探春的才能,以她的才情与智慧,经营一份完美的婚姻已经成为一种极大的可能。美丽的女人最有可能&17064;得爱情。而有智慧的女人更能经营一个婚姻。而探春却是两样皆能。
看着弘礼在贾府的家宴上对贾母与贾政甚至是王夫人都是彬彬有礼,温和谦厚。对探春更是呵护备致。一份关切的眼神总在关注着探春的一举一动。我不由得与贾母相视而笑。心中倍感安慰。
只听探春对贾母道:“我们那府里头也有一个园子,这几日开了极好的红梅。因此想让四妹妹过去画上一幅红梅图。我打算作样子绣一幅围屏作为明年献给永安太妃的寿礼。听说,太妃是最爱红梅的。”
说着款款瞅了弘礼一眼,对贾母含笑道:“永安太妃正是我正经的婆母呢。我理应好生孝敬的。平日她老人家在宫中我不能亲自侍奉起居。如今,绣一点小玩意儿聊表我的一点心意罢了。”
弘礼哪里听得这个,也不避讳人,一把握了探春的手道:“娶妻若你,夫复何求?太妃若知道你的心思,也必定更加怜爱你的。”
贾母笑道:“探春从小儿就是个心细,又极会体贴人。我是最知道的。她若有这个孝心,我有什么不应的。明儿就送四丫头过去,好生画几幅,你挑一幅好的绣罢。”
探春笑道:“这样大雪,我的车上又极暖和,索性今儿就带了她一并回去了。那府里一应都是现成的。必不致委屈了她的。”
贾母点头道:“如此极好。就是这样罢。”
席间弘礼对宝玉极是温和,对贾政道:“世兄如此资质,将来必定不是凡品。”
贾政叹道:“拙子顽劣,污了王爷的眼睛罢了。”
弘礼笑道:“若不嫌弃,还请世兄常来常往才好。又听王妃说起他们兄妹向来亲厚。也可安慰王妃思家之情。”
宝玉忙站起躬身道:“王爷厚爱,如何敢当?必时时叨扰看望王爷与王妃的。”
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我却看到王夫人面上总有一种犹疑之色。不禁暗叹一声:如此心结,并没有绑住了别人,只绑住了她自己罢了。
眼看探春与弘礼要告辞而去,王夫人犹豫再三,依然低声问道:“宝钗那里是什么形容了?你可知道些消息儿?”、
探春无奈叹息一声,又瞧了瞧我,道:“她今日已经进宫了,太太竟不知道吗?听说初选就在明日,而宝姐姐是弘皙王爷亲选送进宫去的,又不同别的秀女,竟不用参加初选了,只待后日复选呢。”
探春诚恳地对王夫人道:“太太,今儿你还不明白吗?宝姐姐志不在贾府的少奶奶。她志在皇宫。无论往日她表现得再得体,再如何得太太的欢心,可是如果不是出自本心,一切又有什么意思?二哥哥会喜欢这样的妻子吗?你又会喜欢这样的儿媳妇吗?”
眼见王夫人面色苍白,神情凄楚,探春不忍道:“林姐姐胜过宝姐姐百倍,是二哥哥良配。太太要珍惜才是。”
王夫人直送探春到车上,临别时口中轻声道:“你在那里也保重自己才是。”
探春滴泪道:“太太的话女儿记下了。环兄弟年纪小,又极不懂事,也还请太太管教照料。”
目送探春车驾行远,大家方转回贾母处。用过一盏热茶。我对贾母道:“明儿是好日子,水月庵的水净师父今儿叫人捎信来说请我们到那里住上一阵子呢。血盆经也已经叫人抄好了,净室也打扫干净了。只等我们去呢。”
贾政奇道:“这样大雪,为何急着上山去。山上路极不好走。等明儿开春暖和一些再去不迟。”
贾母道:“如今元妃就要临盆了。听探春说近来她精神不好。我心中不安,因此要上山为她念七日血盆经。保佑她平平安安生下哥儿也就可放心了。”
贾母叹道:“我只带了林丫头与鸳鸯她们去就罢了。住七日就回来了。就是冷也有限的。车上有火盆手炉脚炉,那山上屋子又拾掇得极暖和。没什么大碍的。你们不用挂心。”
一时,凤姐姐忙忙进来了,笑道:“车子也不碍的。听刘姥姥说,只要把那车轮子上结结实实绑上些草绳子,也就不打滑了。而山上的路又因为宫中取水的车天天要走,所以竟有专人天天扫雪呢。老爷太太放心就是。明儿我送老祖宗和林妹妹进山罢。”
王夫人问道:“那刘姥姥又来了?”
凤姐笑道:“可不是?她地里的活计忙完了,就送了些秋上晒的一些干菜来,都是我们平日里爱吃的。本来要来见过老太太和太太的,偏儿今儿又是王爷王妃回门,就没敢打扰。”
贾母笑道:“晚间我们再说笑罢。倒是怠慢了她了。”
凤姐忙道:“她已经去了,要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城呢。因为走得急,也没能来别过老太太和太太。她心中不安,还叫我还和老太太太太告个罪呢。”
贾母道:“她老天拔地的,来一回不容易。既然地里没事了,竟是住两日也使得的。如何走得这样急呢?”
凤姐回道:“她那里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要出嫁,让她去帮忙呢。她又是个热心的。怕误了人家的大事,所以忙忙地去了。”
凤姐看了贾母和王夫人一眼,怯怯道:“因为她的孙女儿和巧姐儿相与得好,只是不舍得,我这几日又忙,因此就叫巧姐随了她们去她们那里住几日。”
王夫人皱眉道:“我们家里的姑娘到那穷乡僻壤地做什么?若叫你婆婆知道了,只怕是不愿意的。”
贾政却道:“所谓穷乡多名士,极多的贫寒人家里都出了极有才华的人物。我看竟比我们这些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要强百倍!让巧姐儿去那里我看也并无什么不妥,也正好让我们家的孩子看看世道艰辛。若是宝玉早早儿也让他出门瞧瞧平常百姓过的日子,也许,他还能有些儿出息也未可知!再说这刘姥姥是知根知底的亲戚家,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贾母笑道:“罢了,若是你婆婆问起,你只说是我叫巧哥儿去的就是了。”
凤姐喜道:“既然有老祖宗做主,我就没什么怕的了。”
贾母笑道:“瞧这油嘴子,又来仗着我的势欺负她婆婆了!”
凤姐笑道:“哪里敢呢,老祖宗说笑罢了。”
贾母又道:“才儿我听你三妹妹说宝丫头已经进宫去了。连初选也不用,只到后日复选呢。”
凤姐瞅了王夫人一眼,叹道:“依我的一点小见识,只怕这事姨太太和宝妹妹也不是盘算了一天两天了。如今宝钗妹妹终于进了宫,也算得是喜事一桩罢。”
贾母笑道:“正是这个话!你叫人厚厚备一份礼送到姨太太那里去,只说是我们的贺礼。等日后宝丫头有了名份,我们自然还要去贺的。”
我也忙笑道:“我也算上一份,好歹也叫了姨太太一声干妈呢!”
贾母忙拉了我的手道:“好孩子,理应这么着。”
见王夫人面上犹有恨恨之意。贾母叹道:“花花轿子人抬人,人各有志,何苦为了自己的一点子痴心误了人家的前程。俗语说的好:各有前因莫羡人!”
贾母对王夫人道:“你也太痴了。依着我说,你更要好生备一份礼去才是。一则你们还是至亲姐妹亲戚。二则,也不能叫姨太太笑话了我们心胸小气去。”
王夫人低头道:“一切但凭老太太安排就是了。”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别(二)
'更新时间:2008…7…7 8:37:00 本章字数:2953'
第一百三十七章 小别(二)与宝玉冒雪回园子。我笑道:“暂且不用回去,这样的好雪,想必栊翠庵的梅花必定是好的。我们再去找妙玉乞一枝回去岂不极妙?”
宝玉却黯然道为:“三妹妹嫁了,四妹妹也到她家去了。你又要走,这园子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看着宝玉忧愁的模样,我心中暗暗一叹,口中却玩笑道:“可是听了宝姐姐进了宫要封妃封嫔,心里头打紧的不自在了?”
宝玉急得一把握住我的手道:“今儿这时候,你还拿这样的话来呕我!若我心里头对宝姐姐但凡有一点子别样的心思,就叫我喉咙里长个疮!死了化成灰变成一个癞头龟,等你成了什么一品夫人,百年之后,往你坟前背一辈子石碑去!”
我轻叹一声,道:“逗你呢,你急什么?瞧这一脑门子的汗!呆会儿受了风,又嚷起头疼来了呢!”
宝玉笑道:“你若不呕我,我也急不出这许多汗来。”
与宝玉在园中慢慢走,处处缟素,遍地琼花。天地之间除了一片雪白竟再瞧不见别的颜色。我喟道:“这才是白茫茫一真干净!”
轻轻地,我问宝玉:“若有一日,我们都得离了这园子,去到另外的去处,你可舍得这里?”
宝玉一征,笑道:“自然不舍得。不过,我早就与老祖宗说了,等日后我们成了婚,也还在这里住呢。并不用搬出去。”
我摇头道:“不是说这个,我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