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子跪伏在地上,因为强压住抽泣,颤抖的不成样子。
“阿宝,你起来。现在不是朕说能救就能救的。你可知道是谁将靖南王劫持了吗?”
“谁?”阿宝惊诧地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眼睛湿漉漉地望向司徒俊。
这摸样,真是梨花带雨,惹人爱怜……
司徒俊伏下身,手指温柔地抿去阿宝眼角外挂的泪珠,哑声道:“是渤海国的金丸王子!”
“是那个养鱼的尚金丸?”阿宝大吃一惊,心想这臭养鱼的这么大胆?先是刺杀大齐皇上,然后又潜入京郊劫持靖南王,就不怕大齐发兵灭了渤海国?
“这是白羽侍卫带回来的一封信,你看看吧……”司徒俊转身自书案下的一个木匣里拿出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递给上官宝。
“大齐皇帝呈启:金丸不期偶遇贵国靖南王殿下,欲与殿下携手共游东海。御妹金凤公主已在贵国滞留日久,吾父皇母后甚是想念,烦请贵国国舅上官宝为钦差,亲送吾妹还朝。渤海国王子金丸亲笔。”
“要挟?”
阿宝念完书信,两只眼睛顿时瞪圆,火气从心底某处腾腾上窜。
偶遇?奶奶的尚金丸,劫持了人还说什么偶遇!携手共游东海……这么说已经将靖南王劫持到了……东海!
“靖南王已经被那尚金丸劫持到了渤海国?”阿宝惊问。
“唔,据密探们回报,尚金丸一行的确已经往东而去。因为勋弟在他们手里,纵有军队相围也不敢对他们立时动手。”司徒俊面色沉凝下来,渐渐厚重,似布了一层阴云。
“皇上,臣愿为钦差前去渤海国营救靖南王!”阿宝咬了咬唇,坚定地说道。
“不成!”司徒俊断然否决。
“皇上!”听司徒俊不答应,阿宝噌地一声立了起来。
“朕说不成就是不成!”司徒俊怒声道。
抬头见阿宝一双眼目中尽是不甘和恼怒,不由放缓了语气道:“若朕同意那金丸王子提出的要求,朕就会在朝堂上当众宣读此信。尚金丸的目的不外乎交换人质,只要尚金凤在朕手里,他就不敢把靖南王怎么样。朕会另派人就交换人质一事与渤海国进行交涉,你,不要担心了,给朕好好将养身体……”
“若皇上不同意阿宝为钦差,阿宝就只身前往渤海国!”阿宝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大胆上官宝!你就如此不把朕放在眼里?”见阿宝摔袖就要离开,司徒俊斐然变色。
致十名大内侍卫随着这声暴喝眨眼拦住了上官宝的去路。
“皇上是想把阿宝囚禁在宫里了么?”阿宝怒极反笑。
“你这么想朕,朕未尝就不能这么做,悟竹,将上官宝押进鑫兰殿!”司徒俊一挥袍袖,凤目绝然。
“放开我!放开我!”一张专门用来捕捉江洋大盗的巨网兜头奖妄想冲出殿去的阿宝捕住,阿宝越是挣扎,那网边收得越紧。
“我要去就司徒勋!你们这些混蛋赶快放开小爷!不让小爷会让你们好看!”
听着阿宝的嘶声喊叫,司徒俊皱了皱眉,怒瞪了悟竹一眼。
面对眼前一幕,略略感到震惊诧异的悟竹急忙上前与青竹一左一右隔着网绳掺住上官宝,快步往鑫兰殿而去。
“放开我!放我出去!王八蛋司徒俊你杀了我吧!你不放我出宫去就勋我便不要活了!”阿宝奋力地怕打着紧紧关闭的殿门,涕泪横飞。
大殿门前负责守卫的大内侍卫,一听这位国舅爷竟然敢叫骂皇上的名讳,顿时纷纷诧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都给我小心看着,该听的不该听的,我想也不用杂家吩咐。皇上只是一时气头上,你们也不能亏待了国舅爷,有什么事情及早通报,若是国舅爷有什么闪失,你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坎!”悟竹看了眼殿外的铜锁,将手中的钥匙掂了掂,神色严肃地扫了一眼看守在外的大内侍卫。
见众人无视殿那人的谩骂,这才健步如飞地前往勤政殿向皇上复命。
“一日三餐好生伺候着,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探视!”司徒俊看着满桌尚未动筷的佳肴美酒,气恼下一脚踹翻了桌子。
难道她心里就只有司徒勋?难道她就从来不体谅他的相思之苦?
眼看日落西山,余晖仿佛跳跃的火焰般从殿前扫过。
司徒俊终于从卷宗上抬起头,装着无意的样子随口问悟竹道:“给她用过膳了吗?”
“禀万岁爷,国舅爷一直,一直不肯吃。”悟竹急忙躬身回禀。
那位国舅爷从中午一直骂到现在,怎么会吃饭呢?
“都一天了竟然还不吃不喝?”司徒俊放下奏章,抬头看了看夕阳在殿前落下的余晖,心头不由涌起疼惜。这个小家伙,就是不让人省心,竟然闹腾了一天也不嫌累。
派出去负责营救靖南王的谢芳发回消息,说是尚金丸劫持靖南王已经到了琅琊郡。要是再不动手,过了琅琊郡就是渤海国境内了。
“靖南王如今状况如何?”
“已经安插进去一名兄弟,只是那金丸王子警惕性很高,亲自负责看守靖南王。王爷似乎被下了药,无力反抗的样子。”
难道真的要用渤海公主去换回勋弟?
这渤海公主原本还想着另派用场,如今只能权宜行事……
……
……
若展翅雄鹰般的巨岩,巨岩边有座残破的庙宇,退了色的庙墙在夕阳下反射着暗红的色彩。一条山涧从庙旁穿下。
庙宇中木门早已腐烂,屋顶更是残破,已有三分之二的瓦砾散落一地,剩下的,也大都残破不全地挂在屋顶摇摇欲坠。
司徒勋闭着眼目静静地靠着半截泥塑坐在那些摇摇欲坠的瓦砾下,似乎神游太虚。
额前斜发轻飘手持利刃的渤海国王子尚金丸看了靖南王一眼,嘴角处浮起一抹得意的讥笑。
真是老天有眼,竟然在他潜入大齐京都,准备劫天牢救出妹妹尚金凤的时候,意外撞见靖南王孤身出城。设伏时原本以为要费些手脚,没想到这位大齐鼎鼎大名文武皆修的王爷,竟然自己掉下马来。
此时他知道司徒勋已经醒过来,却不明白这个人醒来后即使明白身为阶下囚却依然保持着这分的冷静。
“王子殿下,大齐人已经从四面包抄上来了。”一名负责警戒手握直刀的渤海国黑衣武士出现在庙门前。
“哦,这谢芳,狗一样地跟了一路,终于想动手了?”尚金丸撩开额前的飘发,神态闲雅地用指尖轻轻弹在手中雪韧之上,罄嗡罄嗡,如在弹奏一把乐器,神态无比悠闲潇洒。
“可要压着这位靖南王要挟他们退后让出路来?”黑衣武士眼睛闪烁了一下,随着躬身进言后,不朝声色地将前脚迈进庙门。
尚金丸微微笑看着那只脚,罄地一声用力弹了一下,忽然开口道:“你来负责看押靖南王,本王子出去会会那些大齐人。”
“是,王子殿下!”黑衣武士听命上前几步,噌地一声拔出直刀架在靖南王脖子上。“王子殿下放心,属下决不会让齐人救出靖南王。”
“王爷,属下是来救你的。”
见金丸王领人出了庙门,黑衣武士急忙放下手中直刀,向着靖南王单膝点地急忙跪礼。
“属下是谢芳谢统领手下。”
“快走,不要管孤!”
司徒勋凤目突睁,暗紫色的唇间吼出一声出乎那黑衣武士意料之外的低喝。
第二卷 白发红颜 第064章 打死你这只死妖精
暮色渐渐深了,山顶的气温缓缓下降,草丛里地那些昆虫们似被凉了似的停止了鸣叫,层层叠叠的音石间,渐渐凝成一片肃杀的气场。
埋伏在青石间的谢芳,全身披挂着轻便的甲盔,拿着从渤海国商贩手中徼获的西洋单筒望远镜,向着山顶上的鹰岩和鹰岩旁的破庙不断扫视。
那个装扮成渤海国黑衣武士的属下已经靠近了破庙,看着属下平安地走进破庙,谢芳拽住长刀的右手手心不由冒出汗来。
希望靖南王依然活着。
“开始围攻!”
谢芳话音刚落,一枚作信号用的响箭携着刺耳的尖啸从乱石间直冲云霄。隐伏在琅玡牙山上的五千羽林军,对滞留在飞鹰崖山神庙中的渤海国武士展开了第一波围攻。
……
……
天色刚暗,人的眼睛尚不能适应昏黑。
听得半空中尖啸的响箭声,此时逃生,正是最好机会。
“王爷,快!属下掩护你从后窗出去!”黑衣武士不懂王爷何以会赶他走,依然坚持去拉靖南王的臂膀,却不想被靖南王一用力从屋顶破损处挥出破庙。
那名武士的身影刚从庙内消失,尚金丸就带着侍卫反扑进来。
“哈哈哈!没想到靖南王中了毒还依然这么精明强悍!本殿本想将计就计捉个小蚂蚱玩玩,没想到王爷竟然可以识破。”
尚金丸早在那名武士的脚踏进苗门的时候,就从那人脚上的靴子判断出此人是化了妆的齐人奸细。
尚金丸手下的黑衣武士所着靴鞋昔是鲨鱼吞口,黑鱼皮缝制,而这名齐人奸细却是穿着普通的翻牛皮靴。方才之所以让那人进来,只不过是想着玩弄一下司徒勋,让司徒勋体验一下惊喜后的绝望。
噗!一口黑血从司徒勋口中喷出。
身中剧毒的司徒勋早就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眼见那名大内侍卫暴露身份处境险恶,不由拼尽最后一丝内力将对方送出了渤海国武士的包围圈。
此时司徒勋内力用尽,毒入心脉,不由得合上眼目,静等最后那一刻的到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殿还要与王爷您携手共游东海呢。喔哈哈哈!”尚金丸一双蓝色眼目中得意之色大盛,一扫当初败在上官宝手中的懊恼与垂头丧气,手指从怀中捏出一粒药丸,递到靖南王眼前晃了晃,嘻嘻笑道:“靖南王,想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啊?想的话,就给本殿磕个头,本殿下一高兴,说不定就把这颗活命的解药赏给你。”
司徒勋闭着眼目靠在泥塑上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没听到金丸王子的诱惑。
“死了?”见靖南王毫无动静,尚金丸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不会是嗝屁了吧?
这么容易就死了?天,那可就坏了,还要用他换回妹妹来呢。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司徒勋鼻下,呼,鼻息虽然微弱,人还活着吗。
撬开牙关,喂药。发功,导气,拍背,揉胸,拜托老兄,别这么脆弱好吗,虽说那毒药是毒了点,可也是因为你老兄武功太过强悍的缘故,怎么这么快就要翘辫子了呢?
尚金丸有些不解司徒勋何以毒发会如此迅速,不由手指按在对方脉门上。嘶,这家伙竟然好似受了极重的内伤,话说,就是给他下了点毒,好像也没怎么虐待他啊?
尚金丸有世困惑地将目光看向那些貌相凶恶的手下,心里琢磨着难道是自己的这些属下下得黑手?没有自己的命令也敢背后里下手?
金丸王子森冷的目光探照灯般在黑衣武士们的脸上巡逻了一遍,这些心知王子殿下习性的属下,立时不约而同退后了一步,脸上显出警戒的神色。
“谁——背着本殿——下得手?”金丸王子拖长了腔咬牙切齿道。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宝贝王爷,给整死了咋办?
“回禀殿下,这位王爷擒获的时候属下就觉察出他已经身受内伤,不然怎么可能好好个人自己就从马上掉下来呢?”叫乌柏的黑衣武士壮着胆子说出实情,因为王子殿下的样子很恐怖,因为王子殿下生气地后果也是很严重,在众兄弟没少胳膊断腿之前,还是赶紧申明清白的好。
“喔,这样啊。”本殿就想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捉到大名鼎鼎的靖南王,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竟然就是那只好运的黄雀?喔哈哈哈!(话说,好难听的笑声。)
“殿下,如今齐人已经攻上来了,如何应对?”见殿下心情大好,乌柏急忙抱拳问道。
“应对?何须应对,待本殿送他们一曲安魂曲,他们就得乖乖地给本殿让路。
尚金丸安顿好服下少量解药的靖南王,自腰间摘下长笛,潇洒地在指间转了几转,横在唇边,缓缓吹奏起来。
一见主子吹笛,黑衣武士纷纷拿出必备耳塞将两只耳朵塞住,手提长刀杀出庙去。
……
……
斜阳若飞鸟掠翅,在地上投下一片一片的阴影,然后次第消逝。
宫灯在入夜前就亮了起来,似乎无限延长了白昼与黑夜在深宫中的过度。
穿着杏黄龙袍的司徒俊,站在馨兰殿外已经有些时候了。
馨兰殿内静悄悄的了无生息,若不是大殿四周派重兵把守,司徒俊还真以为上官宝又化身仙女飞逝无踪。
怯?
情深则怯?
司徒俊还真有些担心打开大殿的门窗后,看到的会是阿宝怒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