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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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学书生-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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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宫帐制——契丹语中称皇帝的宫帐为寒鲁朵——这寒鲁朵宫帐制的核心其实就是皇帝的侍卫亲军制,只不过内容比侍卫亲军包含得更多更彻底一些。

  “每一位大辽皇帝登基都会在亲近自己的各部落中遴选几万精兵做为自己的寒鲁朵,一旦被选中,这些精兵连同他们的亲属就都成为了皇帝的直属部下,从此后,不管皇帝在哪里,他们都要随侍左右。打仗时是辽军中的核心部队,平时也要为皇帝采办物资、造作器具,等到皇帝驾崩,他们还要全体去为皇帝守陵,而新皇帝又会再次遴选自己的寒鲁朵。”

  讲座下的议论声仍然不绝于耳,有人讥笑道:“夷狄就是夷狄,岂懂圣人治国之法。”有人不解道:“强夺民间劳力如何抽税?不抽赋税何以养官?不养官吏何以治民?”这次赵良嗣没有理会这些声音,他继续说道:“契丹人绝大部分聚部落而居,部落贵族往往也是国家重臣,部落贵族一般可以自行决断本部落内的一切事物,皇帝也很少干涉,但是他们也有战时为皇帝出兵的义务。自进入中原以来,契丹人的财富增长很快,还仿效中原建立了五京之制,但是他们的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西京(大同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并不能和大宋的四京相比,不过是夸强自傲而已,并不曾因为有了五京而改变自己多少。而且契丹人也很适应和喜爱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随水草,逐寒暑,奔走在天地间,也自以为欣乐,即便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契丹语称皇帝的临时行帐为‘捺钵’,犹如大宋所称的‘行在’,而大辽皇帝的四时捺钵就是大辽境内几处最好的地方。

  “一般而言,大辽皇帝的春捺钵在长春州的鱼儿泊捕鹅或在混同江钓鱼,夏捺钵在永安山或炭山避暑、张鹰,秋捺钵在庆州伏虎林射鹿,冬捺钵则在永州广平淀猎虎。皇帝去捺钵时,大辽的大小官员、内外臣属都要随行,而夏冬捺钵时常常会由大辽皇帝主持北南大臣会议国事,那就更是大辽决断大事的时候,所以契丹自有其法度,决不可与中原等同视之。”

  赵良嗣停下了他的介绍,看到讲座下一片惊骇、茫然的神情,这是他不止一次在大宋臣民听完他的话后看到的表情。他知道,他给他们打开了一扇封闭已久的窗户,让他们模糊地看到了一片难以置信的景象。有的人会断然回头,怒斥他赵良嗣是骗子,绝不相信天下会有这样的事;有的人则毫不在意,以为这是大相国寺新出的说书段子;还有的人则茫然若失,不知道他赵良嗣说的为什么跟前辈先生说得不一样。不过总有一两个人会仔细想想他的话的,他相信一定会有这样的人。

  赵良嗣拱手下了讲座。他并不打算和那些太学书生就大辽的问题辩论下去,他已经在这里盘恒半日了,而且根据他的经验,一旦他陷入到这种辩论中去,他今天甚至于连续几天都不要想做别的事了,而有一件事是他今天必须去做的。所以,赵良嗣礼貌地摆脱了一些提问的生员,只是由陈东陪同着走向室外。

  陈东此时也在极力挽留赵良嗣,他略显激动地说:“先生讲得太好了,当真有推窗望月,如沐新风之感。”

  赵良嗣客气道:“哪里,哪里,实在是过誉了。”

  陈东又说:“先生今日所言具只在于介绍大辽内部情景,而对如何应对大辽却不至一言,不知为何呀?”

  “嗬,嗬,”赵良嗣有些尴尬的笑了,“如何应对,你们太学诸生应该自有良策,岂容老夫班门弄斧。”

  陈东直视赵良嗣,真诚地说:“我辈学生难免有种种狷狂自傲令人不屑的表现,可是他们都是忧心国事的热血男儿,从不以为国事当头应该置身事外。”

  赵良嗣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陈东把他当成那种因循苟且从不以诚待人说心里话的老头了,可是他正在做的机密大事也确确实实是不能随便和人说的呀!面对陈东的双眼,片刻权衡后,赵良嗣拉着陈东的手臂,把他引到了一处僻静的墙根下,郑重地说道:“从昨天到今天,公子的为人老夫处处看在眼里,早有一见如故的亲近感受。实不相瞒,今日老夫已经为公子耽搁半日了,老夫实在是有一件大事要做,做成之日,你们太学诸生也会喜不自禁。”

  “可是为了对付大辽?”陈东敏锐地问道,同时两眼放射出兴奋的光芒。

  赵良嗣被陈东一语说中,心中暗暗有些后悔,他不置可否地说:“近日老夫就要出一趟远门,确实没有时间陪伴公子了,不过我答应公子,只要老夫一回来,就陪公子谈上三天三夜,如何?”

  陈东哪里肯放他走。他反抓住赵良嗣的手臂,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声音说道:“先生不能就这么走啊!如果先生是去大辽?小可斗胆请先生一定把我带上,只要能去大辽,让我干什么都行,书童、马夫、挑夫,我什么都能干!”

  赵良嗣被陈东的话吓住了,他着急地说道:“公子嚷不得,嚷不得。此乃机密大事,朝中重臣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啊!”

  “好,好,我不嚷,”陈东说,“只要先生让我去我就不嚷。先生放心,陈东不是无用之人,骑马、登山、埋锅、造饭一切野营事务我都懂得,不瞒先生,这大江南北、黄河上下我还是走过几回。”

  赵良嗣眼看陈东情绪如此激动,同时被他的真情所感动,心中陡然也生起了一股豪气,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可他还是说道:“公子既有这番胆识,那就请公子掌灯时分来寒舍一聚,到时公子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东仍然不想放开赵良嗣的手,他不放心地说:“先生不会骗我?”

  赵良嗣笑道:“公子放心。”

  赵良嗣终于摆脱了陈东抓住他的手,他整整衣冠,与陈东拱手告别后即沿太学门前的大街而去。走出几步后,这个一脸长须的风霜汉子竟回过头来用略带调皮的神情说道:“也许你该和你的家人告别了,顺便剃掉你的长须,换下你的长袍。”

  陈东一愣,随即明白了赵良嗣的意思,那是要他改变儒生的面貌啊!也是肯定会带他走的切实保证。他轻拂了一下胸前的三缕长须,“哈哈”一笑,转身即向街上的剃头铺走去。

  同样是跨越汴河,在州桥东边,相国寺桥的北端,繁华的东大街后,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巷静静地把喧嚣隔绝在了几丈以外。由于靠近汴河,这里路面的青石板缝间挤满了苔藓,配合小巷两侧人家园中伸出的青青竹枝,任何人走到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安详、闲逸起来。

  陈东拍响了这条小巷尽头一个小院的门扉。过了好久,一个十岁左右丫鬟装束的小女孩才来打开门,她一看是陈东就笑着说:“呦!陈公子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昨晚还不够尽兴吗?我家小姐尚未洗漱,请公子晚上再来吧。”

  陈东一把推开门,边向里走边说:“等不得了,琴儿,我有要事要和你家小姐讲,你快去伺候她洗漱吧。”

  说话间,陈东已进了厅堂,他随意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就又催促那个小丫环。小丫环吃吃笑着进了里屋去了。

  过了片刻,小丫环搀着一个略施粉黛的年轻美人飘然而出,小小的厅堂也因为这位丽人的出现而瞬间明亮了许多,只见她对着陈东微微一笑,然后就以令人愉快的声音喝斥她的丫环:“琴儿,怎么不给陈公子上茶?这么没规矩!”

  被称作琴儿的丫环反驳道:“只要能早一刻接小姐出来,陈公子就是没茶喝也乐意的。”

  “贫嘴,”年轻的美人还是用她那让人无法害怕的喝斥说道,“还不快去沏茶。瞧我一会儿怎么罚你。”

  琴儿转身走了,厅堂上剩下的两个人一时谁也没有说话。陈东伸手想要拉年轻美人的手,美人一甩衣袖躲开了,背对着陈东悠悠说道:“一大早的你不就说有要事要办非走不可吗?怎么这会儿只是剃去了胡子、换了长袍就又回来了吗?”

  陈东满脸歉意地说:“霏霏,真对不起,我一直说要好好陪你的,可是今早因为要请一位奇人给太学中的生员讲课,所以要早早离开,我本来想过两天再来好好给你赔罪,但我现在可能要出远门了,所以我一定要来和你告个别。”

  被称作霏霏的美人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我本来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你要来就来,想走就走,何必跟我编这些鬼话。”

  陈东见霏霏并不相信他,急得站起身来向霏霏深深一揖,真诚地说道:“自我二人相好以来,我何呈把姑娘你当青楼女子对待,我早说过,以姑娘的学识、人品,太学之中也没有几人能够比上。在下承蒙姑娘错爱,没有金银珠宝可以馈赠姑娘,唯一颗真心是假不了的,如有谎言,不得好死……”

  霏霏不容他说完,已经用她的小手掩住了陈东的嘴,两人也就势拥在了一起。一番温存后,霏霏羞涩地低声问道:“公子要去哪里?多长时间?能告诉我吗?”

  陈东温柔地说:“我要去北方,少则一两个月,多则三四个月,我就一定回来的。”

  “怕就怕公子游历天下,忘了丝竹巷里的霏霏。”

  陈东深情地说:“我唯一放不下心来的就是你了。这次行程不比往常,我是做不得主的。如果我明天后天还不出现,那说明我已走了;如果我走不成,我答应你带你出城去玩几天,好吗?”

  陈东的话引起霏霏一片狐疑,让她对陈东即将到来的行程感到一丝不安,不过她明白男人都不喜欢刨根问底的女人,所以她只是像往常一样嘱咐道:“公子一定要平安归来呀!”

  陈东爽朗地答应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当陈东一天中第二次来到赵良嗣家的门口时,他的心情是兴奋和开阔的,这次他没有等在门前,而是径直和开门的老仆一起进入院中,他以为赵良嗣一定会热情地接待他,并详细地为他说明这次行程的细节,可是他错了。

  进入厅堂,陈东看见赵良嗣已经和另外三人分宾主坐下了,没有人招呼他,只有赵良嗣一人简单地向他招了招手,然后不漏声色地向他介绍说,上首这位是武义大夫马政马大人,坐在下首的两位是大名府的禁军军官呼延庆和殿前骑兵司的指挥使张宝胜大人,待陈东向他们行过礼后,赵良嗣向另外三人说这是他的老家人老乌的表侄子,准备代替他年老多病的伯父跟他一起上路的。

  陈东一时不禁赫然。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一个下等仆人的表侄子,但在赵良嗣镇定自若、毫不奇怪的表情引导下,陈东也只好默不作声,以近乎自然地脚步走到了赵良嗣身后,在贴身仆人应该站立的位置上站好。

  赵良嗣四人的谈话没有因为陈东的进入而结束,他们继续说着他们的话题。只见那一脸黝黑,像个普通士卒的呼延庆说道:“此次行程从海上走是避开辽人的的最佳途径——经汴河、黄河到大名府到登州,然后入海——辽人在海上并无多少防备——到辽东上陆后——辽人就拿我们没办法了,有风险的就是海上风浪不可预测,要看老天脸色行事。”

  赵良嗣跟着点头说道:“呼延兄的计划我看可行,此行不和辽人相遇是最好的。”

  一脸富贵官相的张宝胜质疑道:“海上风云莫测十船九翻,赵大人和呼延兄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吗?以你二人在北疆游历之广,找一条辽人不知道的小路偷渡过境难道不可以吗?”

  “这个——”赵良嗣沉吟了起来。

  倒是呼延庆直言道:“大辽如今战事正紧,边防岂可同平日相提并论,何况大辽对我方行事已有所耳闻,若守株待兔则我方危矣。”

  这时坐在上首文官打扮的马政开口道:“此次行事,机密二字最为重要。朝廷已为此事花费了数年心血,倘若这次毁于我辈之手,虽万死也难推其咎。辽人防也罢不防也罢,总之我辈行囊中的东西决不能让辽人看见一丝一毫,所以下官宁到大海上碰运气也不在陆地上冒风险。我辈若在海上沉了船,朝廷的机密还在,还可以另外派人去;若在陆地上被辽人俘获,我辈掉脑袋事小,朝廷的大事可就被我辈坏了。”

  马政的话说得再明白没有了,张宝胜不再说话,呼延庆和赵良嗣则赶紧点头称是。当下,四人定下了行程,约定第二天一早在朝阳门外相见。然后赵良嗣也不留另外三人用饭,只把三人送出大门就回到了屋中。

  晚饭是陈东和赵良嗣一起吃的,赵良嗣的老仆则在一旁伺候。开始吃饭时,赵良嗣曾指着陈东对老仆说:“就是这个年轻人要代替你跟我去,你看他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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