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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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影抄-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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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影片像一幅洇开的水墨画,第一滴墨是柔情,第二滴墨是鲜血,第三滴则是烈酒。电影中的那种凶狠,那种爱,以及对于自己和别人的摧残和救赎,都可以说是一种极至。一个东西到了极至,便无法进入下去了,便要转化了,不转化,就是死路一条,而一转化,就极可能在山尖之上飞翔起来,从而一览山小,风轻云淡了。
  我明白了,在这个时候,暴力和情色只是金基德电影表现的一种形式罢了,就像表面盛开着的一些东西,就像平常不过的花。在这时候的金基德眼中,暴力和情色就如同地表上的花与植物一样,它们之间是没有区别的。它们的区别,只是人类自以为是的意义强加。
  值得一提的是金基德最新电影《空房间》。我在这里先叙述一下情节吧:男主人公是一个骑着摩托车挨家挨户往锁洞里塞传单的男人,他每天都会选择悄悄地启开一户人家的锁然后住在空房子里。有一天,在一个偶然打开的房间里他见到了一个全身淤青的女人。这个女人长期被丈夫虐待,过着幽灵一样的生活。他们彼此打动了。一次,目睹女主人公被丈夫虐待,男人忍无可忍,挥动着高尔夫球把她的丈夫打倒,带走了女人。从此,两个人在不同的空房间里辗转度日。女人对每个空房间都像对自己的家一样打扫、布置,让男人感到温暖,两人也渐渐相爱。但是一天,在一个空房间里,他们发现了一具老人的尸体……故事进行到这里,往往很容易坠入故事的俗套,但金基德显然不想说一个简单的暴力故事,影片猝不及防地开始进入一种非常迷幻的情节,狱中的泰石以一种如梦如幻的方式,突兀、感性、疏离、虚幻,维系了与善华的爱情。一个神秘的故事没有向暴力和血腥的方向发展,它飘飘忽忽地进入了一种禅境,那种平静、圆融、幽默和轻松的禅境,那种感觉,仿佛一切都是风轻云淡,都是乐观的写意,任何矛盾、凶险都可以化去,没有原则,只有那种超出一切之上的快乐和轻松本身,像地面上的风一样,轻轻地吹过来。
  这样的感觉让人拍案叫绝。我觉得似乎金基德已经进入一种化境了。金基德是真正懂得禅的。在这一点上,他似乎与日本的今村昌平以及北野武一样。今村昌平是在情色中意会到禅;而北野武则是在暴力中领略到禅。至于金基德呢,禅不仅仅是静止的、淡定的,它还可以是神秘的,是湿润的,是暖烘烘的,甚至可以是凶险的,游离在暴力的边缘;它存在于一切事物当中,如鱼游于水,如鸟在枝头,如匕首发出的寒光。凡是能将事物引领到一种化境的人,身上似乎都有着一种悠悠的禅意。
  金基德显然是一个知道人生谜底的人,知道谜底之后又能怎样呢?同样也是走不出人生之圈。但金基德就在这样的觉悟中,深深领略到一种残酷,也迷恋这种残酷,迷恋在残酷中盛开的花朵。

风中的虫鸣
天气凉快的时候,去天堂寨开了一个会。说是开会,其实只是想找一个时间呆一下,也调整一下。天堂寨的景色一般,但植物茂密,的确是个天然大氧吧。身处此地,是什么都不需要干的,甚至连爬山都不需要,只需放松,发呆,读一点轻松愉快的书。我的手边总是离不开书的,前几日刚买了一本伊朗电影导演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的诗集《随风而行》,便随手带到了天堂寨。
  对于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我并不陌生,我看过他很多电影。最初看的,是那部《穿越橄榄树林》(也译《橄榄树下的情人》)。看这部片子时,还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那时我对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一无所知,当我看着电影中的男演员一遍又一遍地向那个女孩表达爱情时,我就在想,这是怎样的一部电影呢!节奏如此缓慢,缓慢得让人都感到心慌意乱了。终于到了片尾,女子默认了男子的求婚,男子高兴地撒开腿,在橄榄树林里欢快地奔跑。然后,影片结束了。这样的叙述让我目瞪口呆。我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方式。后来,我又看了《樱桃的滋味》以及《小鞋子》,算是理解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了,他就是要在“慢”中,去求得一股真味。在这个变得越来越快的世界里,有很多本质的东西被遮掩住了,阿巴斯就是要以一种逆水行舟的方式,发现细若游丝的涟漪。
  尽管如此,对于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我一直怀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也许身处这个世界,天天匆匆忙忙地赶路,那种迟顿和缓慢,反而让我不踏实了。在看过阿巴斯的几部电影之后,每当我瞅到阿巴斯的电影,我的心头便变得一紧——我竟有点莫名地畏惧这个人了!畏惧这样的缓慢,也畏惧这样的弦外之音。他的电影,真是要用8倍的快键才可以观看的。我们回不到从前了!在很多时候,是我们自己,不愿意回归心安理得的寻常。
  《五》是我近年来看的阿巴斯的最后一部电影。这是2004年阿巴斯所拍的一部DV,这部DV要比阿巴斯的故事片更加独特,也更加极端。影片共有五个长镜头,地点是在海边。影片开始,一排排海浪砸在礁石上,银幕推出几个字:“五个长镜头:献给小津安二郎”。这部电影,是一个大师向另一个大师的无声致敬。
  第一个镜头对准的是海水中的枯木。海水反复冲刷枯木,枯木在海水的冲刷中上下翻滚。十几分钟过去了,镜头仍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就如死去一样。终于,有了点变化,那截稍长的枯木卷入大海,短的那截冲到海滩上。镜头仍停滞,恍惚中,似乎万物显灵,所有的一切都富有生命。然后,音乐响起,第一个长镜头结束。
  第二个镜头仍是凝视。那是海边的小道,远处是汹涌澎湃的海浪,惊涛拍第二个镜头仍是凝视。那是海边的小道,远处是汹涌澎湃的海浪,惊涛拍岸,不时有人从海边小道上走过:撑着雨伞的人,跑步的人,鸽子悠闲地晃来晃去,遛狗的人,提着冲浪板的人,推着婴儿车的女子,几个老人交谈着,又有人牵着狗走过……然后,这条路变得冷冷清清。空镜头。很长时间里,只有海浪声和那雪白的栏杆……
  镜头三:几只小狗静卧在沙滩看海。镜头持续十几分钟。
  镜头四:一只又一只鸭子摇摇摆摆地从镜头前穿过。
  镜头五:池塘,蛙鸣,雷雨,然后一切平静。
  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的 《五》几乎让人发疯——五段场景,没有故事,没有台词,没有演员,然而阿巴斯却坚持用镜头写他的诗!据说阿巴斯拍这部电影曾耗时两年。在解释这部电影时,阿巴斯说,《五》是他拍摄的所有影片中最艰难的一部,同时又是最随性的一部,因为一切章节一切创意都自然而然产生于脑中,没有剧本,没有制片,没有剧组。这样的电影,本身就是疑问。或者,只是观察——以观察来导出忧伤,毕竟,人在自然面前是渺小的,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远远大于我们的世界。
  在天堂寨的那几天,闲暇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读阿巴斯的诗。在这个地方,是很适合读阿巴斯·基阿鲁斯达米的。这本《随风而行》很独特:装帧淡雅而隽永,前后扉页上都是黑白的风景照片,每一首诗只有十来个字左右,占据一页;这使得这本书更像是空白的笔记本。也许,这本诗集就是想留下诸多的空白吧,一如他的电影。阿巴斯的诗,比中国古代的五言绝句、七言绝句更短,短得像日本俳句,又不似日本俳句。这是他想更单纯地表达吧,也想反诗意。他的诗,与他的电影一样,透露一股自然的“真味”。
  秋日午后
  无花果树叶
  轻轻落下
  停在
  自己的影子上
  这样的诗,就像早晨天堂寨的山岚,清烟一样,从山涧里掠过。每到夜晚,天堂寨万籁俱寂,除了溪水声潺潺,最大的声音,就是虫鸣了。虫鸣于草根树枝,鸣于石罅土缝,鸣于无处不在。阿巴斯的电影和诗,就如天堂寨的虫鸣。在天堂寨,我的尘埃轻轻落下,仿佛风轻云淡;时光,随风荏苒,落在我的影子上。
  

深褐色的爱情
法国新浪潮大导演特吕弗开拍《阿黛尔·雨果的故事》时,很快就爱上了时年仅19岁的主角阿佳妮。当然,这样的爱情并不是现时流行的娱乐圈潜规则,而是一种油然于心的情欲。特吕弗给阿佳妮写信,说:“你是一个令人目驰心迷的演员,我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希望用胶片来记录你的脸,除了让娜·莫罗。”
  特吕弗说的是真话,而且还是老实话,在爱上阿佳妮的同时,他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情人让娜·莫罗。让娜·莫罗同样曾是特吕弗电影的女主角。特吕弗就像狗熊掰玉米一样喜欢上自己的女主角。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但特吕弗偏偏就是一个专吃窝边草的家伙,他每拍一部电影,都在镜头熟悉女主角之前爱上她。特吕弗的妻子是著名的演员玛德莱妮,那是特吕弗在担任法国《电影手册》杂志编辑时爱上的,那时候特吕弗跟着主编巴赞写着一手漂亮而权威的影评文章。特吕弗第一眼见到玛德莱妮时,就觉得她开起车来特别像西区柯克电影中的女主演,于是特吕弗一下子迷上了她,在影评中不吝笔墨大加称赞。玛德莱妮也爱上了这个才子,并劝说当电影投资商的父亲为特吕弗投资那样赔钱的电影。就这样,特吕弗走上了拍电影的道路。
  特吕弗拍起电影之后,就更有机会展示他的花花肠子了。他爱上的自己电影中的女主角包括:让娜·莫罗、凯瑟琳·德纳芙、伊莎贝尔·阿佳妮、杰奎琳·碧塞以及范妮·爱登等。对于特吕弗来说,爱情总是在昏昏然的时候突如其来,然后,又倏然而去,像屋檐下的阴影一样。在谈到这一切爱情的时候,特吕弗曾自嘲地表示,这样的爱情和他电影中所表现的一样,那就是“深褐色的爱情”。
  什么是深褐色的爱情呢?我一直不太懂。想必那是在深褐色光线下的一种迷离吧,虚无,而又实在,像颜色一样难以把握,也像光晕一样无从谈起。不过从特吕弗的电影《祖与占》、《骗婚记》、《阿黛尔·雨果的故事》、《柔肤》、《两个英国女人和欧洲大陆》以及《巴黎最后一班地铁》中似乎可窥一斑。比如说《骗婚记》,这是一个足够传奇的故事:婚姻的开始就是骗局的开始——新娘根本就不是照片上的新娘,但丈夫心甘情愿地受骗,因为她是如此漂亮,漂亮得让人无法拒绝。理智,在美丽面前那样孱弱无力。电影的结局非常悲凉,他为她杀人,然后带着她逃离故乡。漫天大雪中,他们之间的爱升华了。这种由邪恶而产生的爱,就像是美丽无比的雪莲一样,开放在漫漫世界中。在那部著名的《祖与占》中,祖和占都爱着凯瑟琳,祖娶了凯瑟琳,生了一个女儿。其间凯瑟琳不断出轨,但祖一直忍受。而占也爱着凯瑟琳,占在祖和凯瑟琳的家里住,远方还有一个对他一往情深的女人……后来,凯瑟林驾驶汽车,连同车后座上的占一起,驶入湖中……祖终于如释重负,说:现在生活变得简单多了。这部片子的核心倒像是凯瑟琳。这是一个为情欲而生的女人,她同样也是身不由己。所有的一切都有点形而上的味道。身处世界,灵肉恍惚,人哪能做自己的主人呢,每一个号称能主宰命运的人,都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自大狂。
  在这样的电影中,特吕弗就像一部默片的主人公一样,如影随形。他的宿命思想就像我们身边的光一样,无所不在,又无所把握。
  《巴黎最后一班地铁》算是特吕弗的经典了。这同样也是一女两男的三角故事,在纳粹占领巴黎的背景下,他们狭路相逢了。所有的情欲都是富有生命力的,他们就像是巴黎街道石缝中长出的青草一般。最后的情景还是,在深褐色的光线之中,女主人公一手挽着丈夫,一手挽着情人,在台上谢幕——电影的影调昏黄温暖,虽然这样的情欲会让人们迷茫,但,只要是人类之间的真情,都会残留一丝气喘吁吁的温暖。  
  同样感到迷茫和温暖的还有《阿黛尔·雨果的故事》,美丽的阿黛尔面对滔滔而去的江水,她的脸叠印在银幕上,癫狂而痴迷地说:“千山万水,千山万水,去和你相会,这种事,只有我能做到!”
  阿黛尔。雨果追求的是爱情吗?似乎并不是。她并不是爱上了那个男子,而只是爱上了自己超乎寻常的行动,爱上了自己迷幻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是深褐色的吗?天知道!
  特吕弗一辈子拍了25部电影,而他爱过的女人早就超过这个数字。他对于他的爱好从不隐瞒,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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