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刀客
我知道你并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
有些人你一辈子都不打算和他说点什么,即使你知道他爱你,你也爱他,而且爱得很深。
你明明知道,只要你一叫他的名字,他就会回过头来,凝视着你。
你也曾想过,也许在下一秒,即使你把嗓子喊破,也没法让他听见。
他是一个以刀饮血的男人,如果不是因为爱你,他此刻的活着,只为证明下一秒的死去。
所以,我知道你是想和我说点什么的,你只是不打算开口。
有时候,一个人不想说话,是因为他(她)害怕说出来会后悔,你不是这种人。
也有的时候,一个人选择把话说出,是因为他(她)害怕不说出来会后悔,你也不是这种人。
我能肯定“你不是这种人”,但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对你有着疯狂的想法,那种疯狂让我视死如生,也让我生不如死。
在遇到你之前,我为钱杀人,不是因为我爱钱,是因为在我眼里,人的命比钱还贱——包括我自己的命。
遇到你以后,我不再为钱杀人,不是因为我不爱钱,是你让我明白,世界上还有比钱值钱的东西——那就是爱。
所以,以前我在刀光血影中什么也看不见,因为我只想要死亡。
后来我却在刀光血影中看见了你的脸,因为我只想要你!
彻夜难眠的疯狂中,我真想冲进你的帐篷要了你,你在灯下梳头的动作明白地告诉我你也想要。
然而,我无法证明我是爱你的,我只能在一次又一次击退对手之后,在月下狂醉狂啸。
世间的道理很多,我明白的甚少,但我坚持按照我明白的这一部分去做。
我明白如果我要了你,就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因为我们已融为一体。
然而,我知道我不是一个长命的人,因为我从未放弃杀戮。
我知道你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咆哮,他们来了,不要害怕,也不要为我担心。
因为这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必死无疑,除非我逃跑,但我不会。
在料定必死无疑的那一刻,我明白了,我爱你!因为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你,我不知道我死以后,你怎么办! 也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并不爱你!因为在我明白爱你的时候,依然选择为另一个陌生的女人去丧命。
这就是我的命运,我放过别人的血,现在轮到别人放我的血,我感觉到了恐惧。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怎么跟我交易的吗?她看了我一眼,眼里有泪,我就在心里答应了。
我既然在心里答应了,就应该遵守自己的承诺,因为我是一个刀客,最后一个刀客。
你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你仔细看过夕阳吗?夕阳很美,如果有来生,你愿意和我一起看夕阳吗?
我走了。 。 想看书来
猴子的脑袋突然着火了
单调又烦躁的气息夹杂在缓缓降临的夜色之中。
谎言包裹的面包里,人们继续用群居的方式交流着谎言,一只猴子也乐在其中。它猴身高大,体态臃肿,频频向路过的人们展示它的屁股,它的屁股尤其嫣红。
“猴子不知屁股红!”这实在是一句以偏概全的话。这只猴子不但自知,还来回跳跃,自我显耀,且显耀显然是成功的,其嫣红的屁股频频亮相,把围观人群津津有味的嘴脸也映得嫣红,那嫣红,撒播着兴奋的光影。
人们用莫名的嫉妒,用十倍于情侣的热情,议论着猴子的屁股,即使那嫣红的部位,因跳跃时用力过猛释放出几股臭味,他们也不会介意的,他们急需刺激。他们仰慕猴子嫣红的屁股,更仰慕同类被嫣红的嘴脸。他们彼此打量,交头接耳,迸发出愉快的大笑。
突然,猴子的脑袋着火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着火了!
人们纷纷散开,只远远地观看这场似乎是他们期待出来的好戏。他们张大嘴巴,疯狂地添着冰淇淋,伸出的舌头,如同出没于废墟的红色魔鬼,在众多的耳朵里,急切地寻觅着可以一吐为快的知音。
感谢你猴子!是你让我们终于在今天参与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感谢你猴子!是你让我们终于在今天参与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感谢你猴子!是你让我们终于在今天参与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奇怪的是,对于自身的灾难,猴子竟然一无所知,它兴奋地直起身体,头顶的大火如同常胜将军的旗帜,在夜色中高高飘扬。人们似乎听见它的头皮在吱吱痛哭,听见它的脑髓被烧得呼啦作响。可笑的是,它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它的脑神经一定出了问题,它头顶的这场灾难,便是由它自己出错的神经引起。它的屁股嫣红,它将继续快乐地显耀它嫣红的屁股,直到奄奄一息,直到死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动物园里的诘问
猛然背后一声狮吼,震得大地微微发颤。本已不忍心再看,却又忍不住回过头去,只见铁笼子外面的游客们吓得连连后退之后,又爆发出得意的嘲弄之音,那意思似乎是,我好怕啊,你来咬我啊,嘻嘻哈哈!
唉!你这群必须依仗铁笼子才能保全自家性命的小人啊,你这群不喜欢笼子却又热衷于建造笼子的侏儒啊,什么时候你们才会醒悟自己也不过笼中之物且比你眼前的笼中之物还要可悲可怜呢?面对这群胆儿比针眼还要小的浅薄之众,我不禁在心里发出如此诘问。同时也最明白自己也不过他们中的一员,便愈发脸红了。加快脚步,和家人离开所谓的动物之园——一个失去笼子便会呼爹叫娘的地方。
我知道在离狮子两百多米的一个铁笼子里,还关着一只猛虎,它始终没有吼叫,只沉默地反复转圈,寻找着一个可以重获自由与尊严的突破口。它沉默、执著而又显得徒劳的愤怒让我心痛,让我感觉无地自容。如果没有这铁笼子,我还敢赤手空拳地站在这百兽之王面前吗?我怕是到这地儿的勇气都没有了吧?就这么一问,我便无心流连此地了。我没有狮威,没有虎胆,怎么有脸仗着铁笼子拿这些大家伙取乐呢?怎么好意思和它们合影呢?
我不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游客们是否有过我这样的诘问,更不知道它们有没有反省过自身:我们都是笼中之物啊,既然我们不喜欢笼子,又何必不断制造笼子,来囚禁其它动物——包括所谓的高级动物——的自由,以便让自己能够安全地淫乐呢?
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即便有更坚固的铁笼子将我牢牢保护,我依然会不安,因为再坚固的铁笼子也会出意外;依然会无地自容,因为我不配娱乐笼中的兽王;甚至会愤怒,因为其实我也是在笼中,又一次目睹了自由的挣扎与人类的荒谬。
玻璃之死
我站在一块玻璃面前。一块玻璃站在我面前。我们已经站了很久。
从我身边走过的人不会不注意到我。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知道我的心事。
我是冷漠的人。玻璃是冷漠的玻璃。我们冷冷地看着对方,站在楼房高处。
天色越来越暗,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有风从玻璃的身体吹过,流经我的身体,从身后远去了。风从我们的身体反复路过。我们冷冷地说起话来。
玻璃:你看得见我?
我:不知道看见的是不是你。
玻璃:我看得见你?
我:不知道看见的是不是我。
玻璃: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你可以猜想。
玻璃:我猜想你在想我在想什么。
我:你猜对了。
玻璃:我在想什么?
我:你在想你怎么死。
玻璃:我想到了吗?
我:想到了。
玻璃:怎么死?
我:被撞死。
玻璃:被什么撞死?
我:有一群鸟,整天在高楼外面的天空来来去走;很自由很快乐的样子。
玻璃:你是说我想被鸟撞死?
我:不是。
玻璃:我究竟想被什么撞死?
我:你想被天空活活撞死。
玻璃:你说对了。可是这不可能。
我:所以,其实你希望我撞死你。
玻璃:那就来吧。
我:不,死去是种怯懦,我要活着。
话音刚落,一只飞鸟冲开空气里坚硬的浮尘,凌厉地撞在玻璃上,然后直线下坠,紧接着,一道电光迎头劈来,刹那间,我看见了玻璃破裂的冷漠之心。 。 想看书来
喧噪
感觉自己在躲避,从一个角落到另外一个角落。仅仅是躲避,没有防备、也没有明确目的的躲避。究竟在躲避什么呢?夜晚的风沉着有力,当我躺在床上,仿佛听见它吹散了滞留在这座城市上空的灰尘,白天的时候,我听不见这样的声音,于是我想,我所逃避的也许是一种叫做喧噪的魔鬼。
魔鬼喜欢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喧噪这个魔鬼喜欢我,总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进入我的身体,当我觉察有刺猬在我的心脏来回滚动,我才知道,它又找到我了。我曾经采用许多办法来远离它,比如听音乐,开始的几秒钟,似乎很有效,我几乎已经看见自己在美妙的声波中越飞越远,看见一片碧绿的田野,安静的阳光轻轻地拍打着在河水里梦游的鱼,一切都那么让人惬意。可是,喧噪的感染力量是强大的,渐渐,我发现,音乐也成了它的爪牙,对着我的耳朵毒箭乱放。
无论我在做什么,想什么,喧噪总会找到我,就算在睡觉的时候,它也会找到我。它大摇大摆折腾了我一个白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啪地关上卧室的门,想把它关在门外。我镇定一下神经,解开自己的身体,钻入被窝,以为可以为自己做个美梦了,但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它已经先我进入被窝。准备一点说,它早已入住我的内心,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不会迟到零点一秒。这是一件令人疯狂的事情。
我试着用回忆这种方式回到没有喧噪的日子,以防自己彻底疯掉,可是,我绝望地发现,喧噪已将我的记忆占为己有,它摇着尾巴,添着舌头,像一只受伤的饿狼,对着我发出痛苦难耐的哀嚎。我试着不去理会它,任凭它为所欲为,我希望时间的长度能够磨损它撒泼的耐心,但我还是失望了,因为我无法做到不理会,更因为我理不理会,它都在我心里生机勃勃地存在着,杂乱无章地哀嚎着。看来,回到过去的方式只会令我更加难受,我的心灵已被喧噪伤害了,而对任何一颗被伤害的心灵来说,所谓回到过去,都只是一句安慰的话,所谓寄希望于未来,也只是在自欺欺人。也许,时间对于消除单纯的痛苦来说,不失为一剂良药,而对于从四面汹涌而来、发狠撕咬心灵的喧噪,却只能徒增忍耐的痛苦与烦恼。
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在他看来,勤拂拭可除尘埃。喧噪也是一种尘埃,我天天拂拭,心却从未清净过,反而在忍耐喧噪的痛苦之上,又平添了时时勤拂拭却无法拂试干净的烦恼。怪不得弘忍说神秀未见本性,只看到虚妄的表象,他这种勤拂试的手段用来对付尘埃的骚扰确实太乏力了,远没有慧能来得巧妙。慧能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境界很高,说得很好,只可惜我是凡人一个,怎能不惹上尘埃,不招来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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