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兮只觉如雷击一般,骤然便僵在了原地。
白芷正收拾着东西,见奴兮突然没有了声音,疑惑的转身望去,白芷也猛的愣住。
男子看着奴兮,唇角笑着,眼里却没有半点笑的味道。
半晌,挑眉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奴兮低眉似是想了很久,终是躬身行礼:“见过二皇子。”
李从荣身形明显的僵了一僵,却只片刻,随即像是挑衅一般现出更深的笑痕:“起身吧。”
看着李从荣往里走的背影,这样清闲的日子,又要没了吗?!
石敬瑭本来就是想借此机会让自己离开皇宫,如此,一番心思便是要付诸流水了罢。
李从荣端杯抿了口茶,透过袅袅的烟气看向奴兮,半晌,放下茶杯:“你果然没有死。”
说着见奴兮不搭话,便也自顾自的赏起了夜色。
谁也没有说话,小院里安静的近乎诡异。
这样的气氛不知持续了多久,奴兮终是忍不住了,起身躬身道:“夜色深了,二皇子该回宫了。”
看着奴兮行礼的样子,李从荣黑了脸色:“城颜的一些子臭毛病大概全是学了你的!”
说完抬脚便准备离开,奴兮一愣连连开口:“请二皇子不要说出去。”
李从荣顿了脚步,默了默,转身看着奴兮,半晌,突然挑眉一笑:“不说出去可以呀,不过我要你嫁给我,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了。”
奴兮蹙了蹙眉,有些哭笑不得:“我若是嫁给二皇子,那不用二皇子说出去,人人都知道我没有死了。二皇子不觉得自己矛盾吗?!”说着奴兮又敛了神色,“再说,我永远只是我自己的,不会是任何人的。”
李从荣却盯着奴兮,唇角勾着一丝笑痕,声音却是冰冷,一字一句:“我说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
奴兮突然滞住,这古代的孩子当真都如此早熟?!
想着,奴兮开口说出了最拙劣的理由:“可是我比你大十岁有余。”
李从荣好笑的瞥了眼奴兮:“那又如何,你便是比我大二十岁、三十岁,又与我何干呢?!”
听着李从荣说的话,奴兮突然想起以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我喜欢你,与你无关”。两句话简直异曲同工,绝配的混账!
奴兮墨着脸便下了逐客令:“二皇子请回吧。”
“你答应了我就回。”
“二皇子莫要再开玩笑了。”
“我何时在开玩笑,”李从荣也敛了神色,“城颜如此依赖你,若你一直在我身边,城颜就肯定也会在身边。”
奴兮不可思议的瞬间怔住,原来,是为了城颜。
看着李从荣一脸认真的样子,奴兮不禁叹声,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时代,把所有原本应该美好的感情,都扭曲的让人害怕。
奴兮默着半晌,终是轻轻开了口:“你若是真心喜欢城颜,就放开她。且不论她喜不喜欢你,光是你们之间隔着的仇恨,就已经是你们跨越不了的了。”
“我不管。我要她在我身边!”
说完,又看了奴兮一眼,便转身走了。
第二天的时候,石敬瑭过来小院。
奴兮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石敬瑭:“昨晚从荣来过了。”
石敬瑭明显一怔:“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他可能,是跟着城颜来的。”
石敬瑭又是愣了:“城颜也知道你在这儿?!”
奴兮顿了顿,像是犯了什么错一样,低下头点了点。
耳边是石敬瑭的轻叹声,似是默了很久,才又开口:“我回去找机会向皇上禀明。”
“可是都过这么久了,再怎么说呢?!”
石敬瑭笑了笑:“放心吧。”
如此,便在一个飘着大雪的日子里,奴兮着了盛装,去见了李嗣源。
这一次见面与以往每一次都不同,因为这一次,他已经是后唐的皇帝了,九五至尊之位,会改变每一个人。
四周都是熟悉的景色,每一个台阶,每一根红柱,甚至每一扇窗花。
衣裳华丽而厚重,拖拽着厚长的尾地衣摆,肯履艰难,好像人都变的无比端庄起来。
身后跟着一大群的宫女太监,便只能用余光看向周围。
天空还飘着雪,纷纷扬扬,伴着梅花的一缕清幽香气。
平添了几分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空寂落寞之感。
好像走了很久,走出了一身汗,才总算是到了大殿的门口。
宫外守着的太监一层一层传达,声音在空阔的地方,显得异常的刺耳。
这个大殿,曾是李存勖歌舞笙箫的地方,如今,严肃而沉寂。
知道奴兮进来了,李嗣源却仍是没有抬头,依旧蹙眉看着公文。
李嗣源一人坐在殿里,眼里都是血丝,看上去很疲惫。
看着,奴兮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果然是位圣君。”
李嗣源这才停了手上御笔朱批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奴兮,看着半晌,方才开口:“先坐会儿吧。”
奴兮一滞,躬身作福,便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李嗣源批完手上的一纸公文,终是往后靠了靠,休息一下。
“听敬瑭说,以为你已经死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奴兮默了默:“都是石大人的救命之恩。”
李嗣源顿了顿:“既然老天不让你死,那就好好的活着吧。”
奴兮不明白李嗣源怎么会突然这样说。
正想着,李嗣源又开了口:“你曾去契丹五年,听说与契丹皇子的关系都很好,就连契丹皇后也认了你做女儿?!”
闻言奴兮只觉浑身冰凉,李嗣源太可怕了,这些事情绝不会是石敬瑭告诉他的,那他又怎么会知道?!
滞了片刻,奴兮方才答道:“奴兮不敢高攀,都是皇后抬爱。”
李嗣源似是得到了较为满意的答案,轻“嗯”了一声:“本来应当做皇帝的耶律倍,如今却成了东丹王。我想他心里是不好受的,你既是他的旧友,理应去看看他才是。或者,可以把他请来我唐国散散心也是好啊。”
奴兮一滞,李嗣源,这是想让自己去劝降耶律倍吗?!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奴兮便只低了头道:“在契丹时奴兮只是呆在府上,便是被皇后认了干女儿,也只是每日例行进宫行礼罢了,从不敢在宫里多待,又哪里敢与皇子有何交情可言。”
李嗣源点点头,便又不再说话。
奴兮也不再开口。殿里顿时便又安静了下来。
李嗣源重新看起了公文。
大概又再次看了三四本的时候,李从荣竟来了殿里。
见到奴兮明显的是一愣,却马上掩了眸里的诧异。
李嗣源看着李从荣,笑了笑道:“来找父皇有事?”
李从荣躬身作揖,装作惊讶:“本是想来找父皇商量官吏整顿之事的,却不想……奴兮姑娘,竟还,竟还活着吗?!”
看着李从荣的样子,奴兮不禁感叹,这个年代为什么没有电影事业,活活折煞了这么个巨星级的人才。
李嗣源神色莫辩的看了眼奴兮,又看向李从荣:“是啊,我也没有想到,还是敬瑭昨日禀告了,我才知道的。”
李从荣抿起丝原来如此的笑意点点头,突然,伏身跪地:“儿臣想娶奴兮,请父皇成全。”
第48章 简直是个老狐狸!
奴兮完全如遭雷击一般的僵住,她怎样也没有想到,李从荣竟敢请李嗣源赐婚。
李嗣源却并没有奴兮想像中的那种愤怒,反倒好像一副想同意的神情,只是不知为何有些为难,蹙了蹙眉,终是开了口:“父皇也很是喜欢奴兮,看着她B从小长大,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是,她刚刚才跟我说,想去东丹国去看看人皇王。”
说着李嗣源又看向奴兮,眼里是让奴兮恐惧的黑色瞳孔,“朕向来不是个专制的君主,奴兮,这两件事情,你便自己决定吧。”
奴兮只是低头紧咬着牙,能当上皇上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人。
默了半晌,终是开了口:“谢谢二皇子错爱,奴兮……奴兮还是决定去东丹国。”
李嗣源抿嘴笑了笑,情绪不明的“哦”了一声,轻蹙眉道:“果然还是个重情义的孩子,放着皇妃不做,还是想去看人皇王。罢了罢了,朕便成全你吧。”
出殿的时候,奴兮只觉得浑身已是冰凉,里面的衣服湿透了,汗浸浸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李嗣源最后的话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像是嘶吼,他笑着的眼角,弯的弧度,像极了冰冷的刀锋。
他说:“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亲自去接你。在这之前,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去,你会更安全。”
奴兮突然觉得自己太嫩了,在这里十几年,学会的,也不过是些凤毛麟角。
出宫门的时候,项戎正在宫门口等着。
听着奴兮说了一遍,不禁蹙了眉:“简直是个老狐狸!”
奴兮笑了笑:“是啊,若是这次请不回耶律倍,我怕就真的要变成死人了。”
三天之后,所有一切都交代好了。
桑维翰总是紧蹙着眉,奴兮知道他是担心,可是他从不开口说什么。
出发前的那一晚,月亮出奇的圆,圆的让人有一种要碎的感觉。
长廊也好像很长,没有尽头的长。
石敬瑭静静的坐着,奴兮也静静的坐着,月光把两人的身形拉的很长,在远处,两个相偎的人影,好像融成了一个人。
奴兮闭上眼睛,他怀里的温度永远都是灼灼。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那么静静的坐着。
待奴兮再睁开眼时,阳光已透过纸窗,明亮的刺眼。
风刮过树梢,几年之后,再走这条路时,身边,只剩了项戎一人。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一身貂裘华服外披着白麻衣的女子正端正坐在案后,一双半眯起的凤眼里,光芒潋滟,大殿之上,无一人敢出任何声音。
女子似是很满意这般的效果,瞥了众人一眼,慢慢开口道:“你们怀念先帝吗?!”
众人一愣,连连齐作揖:“深受先帝之恩,岂能不思。”
女子抿笑点了点头,一副成全模样:“如此思念,宜往见之。”
众人又是一愣,还未等反应过来,一批将士便已冲进大殿,一大半的官员便眨眼被带走了。
契丹的上空被蒙上了一层沉厚的血腥之气。
得知自己夫君无辜被杀,一些有一定地位的家眷便去到了述律平宫里苦恼不已。
述律平却只轻轻一笑,蛮横道:“我如今寡居,你们如何不该效法我?!”
这段时间,是契丹最人心惶惶的日子。
述律平手握大权,无辜冤杀了不计其数的大臣,甚至包括创制契丹文字的耶律突品不、祖父对阿保机有救命之恩的耶律铎臻、为契丹开疆拓土的耶律迭里,皆难逃一死。
契丹功臣皆是如此,汉臣更是人人自危。
前后两任卢龙节度使卢文进、张希崇便先后带着数以十万计的兵员又逃回后唐去了。
可是即使如此,述律平也未手软半分。
大殿之上,人人皆垂首而立,生怕端坐于高椅之上的人,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述律平环视一周,突然对着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道:“替我传话于先帝。”
话音刚落,老者身子一哆嗦,便软软的往下倒了。
可是还未等老者倒地,两边冲进的侍卫已经把他架走。
本就安静的大殿,此时气氛更是诡异。
述律平却还是看着殿中,半眯着眼睛,好像满朝大臣,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正眼相待的。
“赵思温。”述律平突然又开口。
话音落,大殿中一个身着锦袍的汉臣官员应声躬声作揖。
述律平看了看男子:“你本是平洲刺史,在幽州战役中投诚,你本来归附的是当今皇上,可是先皇亦待你不薄,你便去侍奉先帝吧。”
赵思温虽是武将,却不像一般的契丹大臣那样一根肠子通到底。
听着述律平的话,赵思温也不慌忙,只抬头看着述律平说:“先帝最亲近之人莫过于太后,太后为何不以身殉?!我等臣子前去侍奉,哪能如先帝之意?!”
话一出口,众大臣皆是惊住,震惊之后,却都偷偷瞟眼看向述律平,想看看那个从来高高在上的面容冷清的女人,此刻哑口无言,怒目相对的好笑模样。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述律平却丝毫不乱,只是看向赵思温的目光里潋滟了杀气。
然后,她一如既往的冷静开口:“当今儿女幼弱,国家不稳,我暂不能相从先帝。”说完,又淡淡看了赵思温一眼,她看的平淡,赵思温却结结实实打了冷颤。
述律平嘴角却挑起一丝似笑非笑的痕迹,突然拔出随身金刀,一刀将自己的右手齐腕砍下,动作之快,毫不犹豫,毫不迟疑,下手之狠,手起刀落,甚至血都来不及流出,右手已骤然断开。
而那个女人,收起金刀,竟连眉头都未皱过一下。
甚至镇定自若的命人将断手送到耶律保阿机棺内代自己“从殉”。
大殿众人一时完全惊住,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不敢了。
不过,赵思温确实保住了一条性命。
经此一事之后,述律平倒是收敛了许多。
随后,她在上京兴建义节寺、断腕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