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兮敛了敛眉,半响看向石大,直直看进他的眼睛里:“我答应你,一定不让你迷路。”
兰茵死的事,宫里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可是他们只知道兰茵从小便跟着奴兮情分深厚,只知道兰茵不小心失足落水而亡。
所以小院里开始有人不停的来来往往。
都是各宫的主子带着小丫鬟来给奴兮送些物件遣怀。
已经贵为皇后的刘玉娘没有亲自来,却差了揽月来,送的自然是丰厚。
韩妃带着城颜过来,城颜好像哭过,一直赖在奴兮的怀里:“姑姑不要伤心,娘亲说会坏了身子的。”
奴兮抬头看看韩妃笑了笑,扶起城颜说:“姑姑知道,姑姑不会伤心的。”
“姑姑骗城颜,娘亲说姑姑小时候兰茵就跟着姑姑了,姑姑不要说谎了。父皇以前说过的,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哭出来就没事了。姑姑眼睛这么红,一定是很伤心的。”
奴兮抿了嘴没有再说话,韩妃只当是奴兮心里不舒服了。白芷刚准备拉起城颜,韩妃已经起身叫过城颜,然后看着奴兮:“别太伤心了,眼睛这么红,哭坏了身子可不好,毕竟,也只是个奴才而已。”
周匝和敬新磨也来过,周匝也送了很多东西,项戎看了看,挑嘴笑道:“可都是些好东西,甚至比一些妃嫔送的还好。”
敬新磨却是一个人来的,什么也没有送,只是坐了会儿,便起身走了。
处理好一切后事的时候已经是六天以后了,李存勖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一同来的,还有李嗣源。
看到李嗣源的时候,奴兮有一瞬间的慌乱。她跟这个已经五十八岁还要叫40岁的李存勖皇兄的男人,实在无甚交情可言,也并不相熟。
李存勖和李嗣源落座后,只静默了喝了几口茶,并没有说什么。
不一会儿,李从荣、李从厚和城颜,也来了。
他们三个好像不知道李存勖和李嗣源来了,见到二人都是一愣,然后躬身行礼。
李存勖挥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城颜嘟了嘟嘴,还是随着两人离开了。
房间里便又剩了五人,项戎和白芷在一旁站着。
李存勖终是开口:“事情也过去几天了,就不要总想着,容易伤身。”
奴兮躬身道了‘谢’,突然看向李嗣源:“实在不曾想过大人也会前来,谢谢大人关心。”
李嗣源抬了抬手,一脸慈爱的笑容:“我这两个犬子都很喜欢往姑娘这里跑,平日还劳烦姑娘照顾。听闻此事一直想寻个机会来看看,正巧今日皇上过来,便一道来了。”
看着李嗣源的样子,奴兮突然想起永宁。她安安静静的笑起来时,也是平易和睦的。
第39章 那个女人疯了
李存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是碍于李嗣源在,默了默,没有半句言语,终是起身走了。
过了会儿,城颜、李从荣和李从厚又回来了。
三人在院子里爬树,奴兮怕发生意外,便让项戎去树下守着。
坐在外厅,正好看见院子,看着城颜与李家兄弟说说笑笑,感情甚笃,真不知是喜是悲。她明明有那么多亲生兄弟,却偏偏与这两个人关系最是密切。命运真的是个很残忍的东西。
晚上,奴兮问项戎:“你觉得从荣和从厚对城颜好吗?”
项戎点头:“很好。像亲兄妹一样。”
奴兮轻叹了口气,项戎也不再说话。
奴兮因为知道历史的走向;项戎因为就是这个时代的人,他知道这个时代的规则。
一切的事情都好像太突然,这几年的冬天,事儿好像总是特别的多。
兰茵死后的一个月,一个对奴兮来说更是晴天霹雳的事情发生了。
刚听闻此事的时候,正是阳光明媚的冬日下午。
项戎坐在树上阖眼休息;白芷在练着字,她的字很漂亮;奴兮在一旁抚着琴,若有时无。
死亡的悲伤淡去之后,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和谐。
带来消息的是苏亚,她是来给奴兮送琴弦,说话时顺便提到的,她万没有想到奴兮会是那样剧烈的反应,因为她不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石大与奴兮的交集。
那个时候她坐在树下一面听着奴兮弹琴,一面说些琐事。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的安静。
不知说到什么了,她突然轻轻叹了口气:“最近事情可真多,将才回来的时候,石大人正带着人在南街准备烧一个奴才。”
TXT小说:炫书…》奴兮只是默着,她并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烧一个奴才,而且,反正也只是一个奴才而已。
书》苏亚却是怜悯:“他也真是可怜,听说是为了探察敌情,不小心惹了瘟疫,石大人怕他传染到人,所以决定焚烧。”说着,叹了口气,“远远的经过还听见那个人的哭声,好歹也先断了气呀,免得那样痛苦。”
TXT小说:炫书…》白芷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句:“知不知道是谁呀?”
“好像……叫,石大?”
本来催人欲睡的低缓轻声骤然破裂,刺耳的声音传来。
大脑已经完全停了思考,甚至脸上来不及做任何的事情,人早已跑了出去。跑的很快,像是拼了命一般。
待项戎和白芷反应过来,目之所及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影。
“你留下,我去追。”匆匆留下一句话,项戎马上起身追出。
只留下紧蹙了眉的白芷和一脸诧异的苏亚。
白芷抿了抿嘴看向苏亚:“以前在石府的时候,石大救过小姐。小姐待人本来就好,何况小姐已经把石大当成了救命恩人,所以才会这样的。”
苏亚恍恍惚惚的点了个头,‘哦’了一声。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太阳出的很好,地上的雪都融化。
宫门的守卫都已熟悉奴兮所以并不阻拦,只是有些奇怪奴兮的异常罢了。
不知多久,感觉浑身很热,又好像浑身冰凉。
没有风,可是浅青色的罗裙却翻飞的张扬,泥渍星星点点的溅在裙摆上。
远远的看见冲天的火光,映得人好像睁不开眼睛。
四周沉默的只能听见肉炸裂的‘滋滋’声。
空气中除了火的炙热夹着肉的焦味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压得很低很低的痛苦的嘶嚎。
可是一声一声落在奴兮的耳朵里,却像巨斧劈下来一样。
本来安静的人群不知谁谁叫了一声:“快拉住那个女人,她想寻死吗?”
然后所有看着火场的人都转头看着奴兮。
“呀!那不是那个叫奴兮的女人吗?听说现在是皇上最宠的伶人。”
“哎呀!你们看她是不是疯了!”
“跑那么快,再跑两步就进火里了!”
“……”
人群一瞬间变得熙攘,可是奴兮只觉得自己的耳边除了那阵痛苦的嘶嚎和那片‘滋滋’的声音,没有半点别的声音。大脑已经没有思考,这个身体好像已经完全不是她的了。
不远处的石敬瑭正神色淡漠的看着火场,突然听到人群里有人喊起奴兮的名字,不由得一愣,连连转头,只觉心跳瞬间就停了。
他转头看见奴兮的时候,奴兮离那对正旺的火只剩了两三步的距离。她还跑得那么快,像是拼了命一样。
跟在身后的项戎,用尽了力气也总是离奴兮有那么几步的距离,他从未觉得奴兮跑的那么快过,他从未被这种如此强烈的绝望包围过。
他用尽力气,却怎么也拉不到身前女子的衣服。他甚至,已经能感觉到,火把皮肤烤的灼烫。
若是真的拉不住奴兮,项戎想,便也跟着跳进去罢了。
眼前一道墨色的身影却突然闪过,已经离火堆太近了,男子为了护住好像已经没了神智的女子,自己背朝着火堆的一面把女子扑倒在地。
嗜血的火苗顷刻攀上了他的锦袍。
项戎连连上前死死地按着女子,让男子得以抽身把外面已经燃烧的袍子脱掉。
奴兮却疯了一般的挣扎着,哭着喊着,声音已经嘶哑的可怕。
“不准烧他!不准烧他!”
男子已褪去外袍,一把拽着奴兮,咬牙道:“你找死吗?!”他说的万分凶狠,眼底却是来不及褪去的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怕她消失的恐惧。
奴兮却仍是死死的挣扎着往火堆的方向:“不准烧他!求求你,求求你!”
项戎只是紧抿着嘴,手还是死死的扣着奴兮的手腕。
可是奴兮好像已经完全忘了疼,忘了一切。她狠狠地扭动着自己的手,项戎甚至怕,她在这样下去会把自己的手腕扭断。
那个像发了疯一个样挣扎的人却突然安静的靠在了项戎身上。
石敬瑭收回手,从项戎怀里打横抱起奴兮,看了眼项戎:“再不打她打晕,她就没了!”
项戎猛的僵住,半响,抬步随着石敬瑭走了。
石二一直在一旁看着,心里几番滋味陈杂,他从不知道,石大和奴兮的感情,竟是这般的深吗?深到他这个亲生弟弟都只是压抑着满心的悲戚静默的站在一旁,她却像是要拼了一死一样。
市井里都传着,说是皇上最宠爱的伶官,那个奴兮,疯了。
前一个月才死了身边亲近的小丫鬟,马上又死了一个奴才。
可是所有人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石府的下人拼死呢?
于是,人们开始猜测。
有人说:他们两个肯定是失散多年的兄妹,最近难得相认,却又横遭变故。这是最单纯的人说的。[小说网·。。]
有人说:是因为奴兮念旧,一下死了两个,实在受不了打击。这是最善良的人说的。
有人说:以前奴兮还在石府的时候,他们肯定私下早就好了。这是最多人说的。
……
外头的传言沸沸扬扬,可是这一隅的小院里,却是安静的好像时间都停了。
等再次幽幽转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刚睁眼便是满屋子的人,所有人都是紧缩的眉。看了一圈只觉得太累,便又闭上了眼睛。
在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分明听见谁在吼:“给我用上最好的药!治不好,提头来见!”
然后是惶恐:“微臣遵旨。”
一直睡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有点思绪的时候,总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坐着,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哭了,他说:“音司,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医好她,一定帮你照顾好她。”
然后又沉沉的睡去。
还有的时候醒来,听见有人在耳边说:“你快醒,听话,你要是醒了,我就带你走,什么功名权位我都不要,我带你走。”
可是又有的时候,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轻轻哭声……
第40章 风大,吹走了
真正的醒过来,听白芷说,已经是半个多月了。
奴兮微睁着眼看了看白芷,她眼睛红红的,唇边却一直挂着笑。
奴兮也抿了抿嘴,嘴唇干裂的难受,轻轻一动,便渗出细细的血珠。
白芷拿着毛巾沾湿水,一遍一遍的覆在上面。
良久,终是可以轻轻开口了。
“石大呢?!”奴兮问。
白芷紧抿着嘴,喉咙里一阵涩涩的难受,张了张嘴:“我去看看吃的好了没,小姐肯定饿了。
奴兮伸手想抓住白芷,却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感觉到奴兮想拉自己,白芷抿了抿嘴,挤出丝笑:“小姐好好的休息。”
奴兮默了神色,知道白芷不想说,半响才又问道:“这些日子小院都有谁来过,列个单子,送些回礼过去。”
白芷愣了愣,点点头。
过了会儿便写好了,奴兮接过看了看:“石大哥,知远就不用送了。还有维翰……”说着突然敛眸抿了抿嘴,“算了,维翰还是送吧。”
说完指着单子又道:“给皇上把那张当年从契丹带回的虎皮送过去,至于皇后和各妃嫔,依次送些珠宝,另外再给韩妃把那个汉白玉的如意送去。至于从柯,把皇上赏赐的酒送些去。给维翰送些古籍,给敬新磨送去丝乐典籍,周匝送些金器,记得要好点的,差了他可看不上眼。”说着突然瞟到旁边的名字,不禁疑惑:“李嗣源和郭从谦也来过么?”
白芷点点头:“我也有些惊讶。李大人可能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两位公子,可是郭大人,实在不知。”
奴兮默了默:“给李大人送那把上次周匝送来的宝剑,郭大人,恩,送那把金丝扇吧,听说他也喜好这些。”
白芷一一记下,好像生怕奴兮再问关于石大的事,借口准备东西拿着单子匆匆便走了。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泻下,支离破碎的印在地上,亮晃晃的一片,却没有半点温度。
睁眼躺在床上,床顶的红木在阳光的反射下红得刺眼。
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时间匆忙,眼睛开始干涩的疼,可是又不敢闭上,只要一闭上,满心满脑都是那一片火光,甚至能感到那种灼烧的温度。
眼前的红色不知什么时候成了一片花花的颜色,就那么直直的看着,竟开始有些眩晕想吐的感觉,眼睛里充满的一根根血丝,好像自己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然后,好像有些液体沿着眼角流下,眼睛很疼……
眼前突然一黑,然后是灼灼的温度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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