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终于是过来。奴兮本想窝在被子里装病不见,却还是被白芷拉了起来。
进宫这一个月里,自己身份尴尬,所以便就一直呆在这方小院里,不曾踏出一步。李存勖这会儿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奴兮站在一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气氛很是沉闷。
良久,奴兮终是抬头看了眼李存勖:“王爷若是没什么吩咐,奴兮想休息了。”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李存勖顿了顿,轻叹道:“我知道你有气不想见到我,所以隔了这么久才过来……”
还未说完,便被奴兮截断:“那王爷以为,奴兮现在就想见王爷?!”
李存勖明显的愣住,默了半响才又开口:“你这次进宫不比上次,在宫里,你需要有个名分。”
奴兮一愣,还未及回答,便听到一个略是不悦的声音传来:“也是,不知道奴兮妹妹想要个什么名分呢?!”两人闻言皆是滞住,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白芷和兰茵做了揖道:“见过韩妃娘娘。”
看看来人,李存勖唇边轻轻挑了一丝笑对韩妃招了招手:“来这里坐,不要冻着胎儿。”
韩妃带着笑依言坐到李存勖身边,似是疑惑问道:“将将进门时无意听得王爷要给妹妹个名分,臣妾与妹妹感情交好,所以想知道王爷预备给妹妹个什么样的名分呢?!”
奴兮看着韩妃,唇边虽是笑着,眸子里却是骇人的寒意。
听着韩妃的话,李存勖笑着搂住韩妃,看向奴兮问:“你想要什么?!”
听着李存勖的语气,奴兮突然觉得好笑:“王爷是觉得让奴兮变成寡妇对不住奴兮么?!”
闻言,李存勖原本带笑的脸瞬时收紧,定定的看着奴兮:“本王从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半响,终是放缓了表情,“你想要什么?”
奴兮妖娆一笑:“皇后!”
李存勖隐着的怒火分明开始在眸子里闪烁:“你不要考验本王的耐性!”
旁边的韩妃也是一脸不悦的看着奴兮。
奴兮抿了嘴笑看着两人:“除了皇后,还有什么呢?!妃子?!我不稀罕!”说看见李存勖和韩妃皆是铁青了一张脸,敛了神情,跪道,“王爷若是真为我好,请王爷放我走。”
李存勖紧锁着眉,半响才开口,一字一句声音冰凉:“一日如入了宫廷,就休想有一天抽身而退!说,你想要什么!”
奴兮一愣,低头半响,不愿再跪他,兀自起身直视着李存勖:“你问我要什么,我要了,你却都给不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你想要什么!”
奴兮却不再开口。
又是半响,李存勖终是忍无可忍:“你若再不开口,明日本王就下旨,封为昭仪!”
愣住的不止奴兮,还有坐于李存勖身边的韩妃,她看着奴兮,像是在看一个万分憎恨的东西。
看着李存勖,奴兮默了半响终是开口:“我要项戎进宫,我要可以自由出入宫门。至于名分……”
说着,奴兮瞥眼看了看韩妃,不由一阵好笑,随即起了戏谑之意:“妃嫔……”
乱世奴兮 第13章 记住,你没有夫君!
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奴兮分明就觉得韩妃恨不能一口将自己吃了的表情,不禁一笑,又接着道:“妃嫔我不要,封了伶官便可!”
韩妃脸上的表情似是来不及变,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李存勖蹙眉想了想,终是开口:“项戎可以接进宫,不过进宫前要杖责以示警戒。至于宫门,每月可以出去两次。”
奴兮不可思议看着李存勖,定定的,半响,又挂上魅惑的笑脸:“王爷一直问奴兮要什么,奴兮要了,王爷要么就给不了,要么就不愿给,难道王爷今日来只为了耍奴兮么?!”
李存勖猛的僵在原地,半响,起身拂袖便走了,顺便把桌上的茶杯带的摔碎在地。
看着李存勖走远,奴兮只觉得浑身都是疲惫,刚想转身回屋时,却发现韩妃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只定定的看着自己。想着韩妃之前的表情,奴兮低眉一笑道:“韩妃娘娘还有什么吩咐的么?”
韩妃顿了顿,状似无所谓的开口:“你只要个伶官的身份?!”
“我若是要了妃嫔,怕是就活不久了。”说完看向韩妃一脸戏谑的笑意。
韩妃嗔了奴兮一眼:“王爷疼你,有什么活不了的。”
看韩妃嘴硬的样子,奴兮摇头笑了笑:“可是我只想要个伶官的身份,我不会嫁给一个杀了我夫君的男人。还有,我也很喜欢你这个朋友。”
韩妃一下滞住,半响蹙了眉:“记住,你没有夫君!”说罢半响盯着奴兮才又开口,“你就知道我把你当朋友了?”
奴兮抿起丝笑:“我只知道,若是我成了妃嫔,我们就再也不可能是朋友。”
韩妃默着没有说话,其实这些事情,彼此心里都清楚。
又坐了会儿,韩妃才叫了X儿扶自己回去。
只是封个伶官,不需要什么繁琐的功夫,所以第二日李存勖便就下了旨意。
奴兮被一个伶人带着,在伶宫里四处转了转。
李存勖确实是喜好音律的,这伶宫建的很是奢华雄壮。以前那些身份极其卑微的伶人,在他的朝堂里,却是有着很高的地位,倍受宠信。只是毕竟是伶官,那些表面上巴结谄媚着的朝臣,背地里,又是另一幅恶心的嘴脸。
封了伶官,李存勖却依旧没有让奴兮搬出东宫小院,只是又在伶宫给奴兮单独辟了小院。
封了伶官的第二日,那些一开始碍于自己尴尬身份不曾过来的妃嫔,全都过来了自己的小院探望自己。因为自己现在既不会是她们的威胁,又深受晋王宠爱,她们自然是要巴结的。
李玉娘,也是这个时候来的。她看起来比起五年前好似憔悴了很多,与韩妃的风光恰恰相反。可是,眉间却依旧是母仪天下的傲气,高贵无比。
而最让奴兮开心的,是李存勖依言把项戎接近了宫,并且没有杖罚。
石敬瑭看着自己半响,似是有话要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转身便就走了。其实奴兮很想问他,石大怎么样了。她一直都很疑惑,石大为什么突然就病的那么重。
守在项戎身边,看着他已经一天一天的开始好转,偶尔,还能开口与自己说几句话,虽然还是虚弱,脸上气色却已经好了很多。
今日项戎已经能坐起身,他身上的杖伤已经好了,只剩一些余毒,需要时间慢慢的清除。
听着奴兮的话,项戎默了默终是开口:“其实,石大人还是顾及兄弟之情的。”
“……大概是吧。”
“等过段日子,带我去看看吧。”
奴兮‘恩’了一声点点头,“那你要快点好。”
项戎挪了挪姿势,一笑道:“要是有好酒,这身子早就好了。”说着看向扶着自己的奴兮,又笑说,“这一病生的倒也好,竟让我们的奴兮小姐亲自服侍,这要是衾怡在,肯定又要说……”
话还未说完,瞬间,两人都是沉默。
良久,奴兮才起身嗔了项戎一眼:“你呀,乖乖的养着病,我去给你找酒。”
空中零零碎碎的飘着些小雪,风吹起,缠缠绵绵的绕过。
街上的行人不多,路边的小贩也只剩了几个。
奴兮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没有看到那个‘酒’字,便转身往另一旁的小巷走去。
到门前,那扇门依旧关的紧紧的。奴兮上前循着规律敲了几遍,却半响也没有人开门。
奴兮疑惑的蹙了蹙眉,又敲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人开门。
又等了等,迟疑的开口叫了声:“秦西。”
仍然没有回应。奴兮甚是疑惑,突然想起自己带着刘知远来过,低眉笑了笑,转身便就离开了。
那个时候虽然看不见,看不见他们彼此的表情,可是光那个气氛,就已经很压抑了。
远远的听见马蹄声响起,奴兮微蹙了眉也不抬头,抬步往里面走了走。
不多久一匹飞奔的马便从自己身边擦过,奴兮低低咒了一句,超速驾驶,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刚咒完,马蹄声突然去而复返,在身边停下,然后是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奴兮?!”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奴兮条件反射的转头,那双好看的眉眼,瞬时撞入眼中,眼里是明显的笑意:“果然是你,我还当认错了。”说着又上下打量了奴兮一番,“出来多久了怎么身上都是雪,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在街上干嘛?”
“找你呀。”奴兮撇了撇嘴,“谁知却找不到了。”
李从珂愣了愣:“找我?!”
“找酒。”
闻言李从珂破口一笑,伸手把奴兮拽上马,然后又是很快的速度。
奴兮突然觉得这样快的速度很爽。不禁深深的鄙视了自己一番,刚刚还在骂他没有公德心,转眼自己也竟也加入了。其实人都是这样,都有各种各样的劣根性。自己干可以,因为觉得自己很特别,别人干不行,因为别人很普通。
不一会儿就到了一个房门前,李从珂想伸手扶奴兮下来,谁知奴兮却自己跳下了马。
看着李从珂略显讶异的眼光,奴兮一笑道:“在草原上不会骑马,可不是件什么好事儿。”
李从珂闻言低眉一笑,伸手敲了敲身边的门,奴兮仔细的听着,连规律,竟也变了。
“你带我来,不怕以后又要换地方吗?!”
见奴兮的样子,李从珂幽幽一笑:“你不会的。你能聪明的想到我为什么要换地方,就一定不会再带着人过来。”
刚说完,门便就开了。
秦西看到奴兮,又是一愣。奴兮不禁想起李从珂第一次带自己去那间房子的时候,秦西也是这般的表情。
在屋里坐着暖和了一会儿,拿起一坛酒,奴兮便就告辞离开了。
李从珂本是让秦西送的,却被奴兮拒绝了。
在外面又逛了逛,找了个小饭馆吃了点家常菜,奴兮才往回走。
一路都低着头,不知走了多久,只觉的眼前的路很是熟悉,一抬头,‘石府’二字便直愣愣的闯入眼中。
奴兮一怔,竟半响挪动不了脚步。突然听到传来的人声,想躲避,却已经晚了。
一身灰绿蟒袍的男子骤然出现在眼前,眉宇间依旧是乾坤在握的自信,深黑的眸子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里面波谲云诡的是自己永远不懂的东西。
身边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和一身墨绿衣衫的女子看到自己明显的一愣。然后,他也看到了自己。
石敬瑭又对石二和墨絮交代些什么,便下了台阶朝奴兮走来。
“这么冷在外面干嘛?!我送你回去。”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任何情绪。
奴兮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转身便抬脚走了。
一路无话,到了宫门,石敬瑭就停了脚步:“自己进去吧。”
看着石敬瑭的背影,奴兮突然赶上去拉住石敬瑭:“……石大他……”
乱世奴兮 第14章 她笑起来很想以前的你,干净!
“……你不要总是操心别人,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奴兮却坚持:“他好些了么?!”
见奴兮的执着,沉默半响,石敬瑭终是抿嘴点了点头。
得到石敬瑭的答复,总算稍稍安了心,奴兮抿了丝笑,却又突然疑惑的问道:“石大到底为什么突然病的这么重?”
听到奴兮的疑问,石敬瑭默了良久,方才看向奴兮微蹙了眉开口:“你老实回答我,他背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还有,他那一身的毛病是怎么来的?!”
奴兮一怔,原来,石大竟然一直没有跟他说过,是怕他的大人为他担心吗?!
想着,奴兮不禁开口:“在契丹这些年发生的事,石大到底对你说了多少?!”
石敬瑭微蹙了蹙眉,不知奴兮为什么突然问这些,并不开口回答,只敛眸看向奴兮。
看着石敬瑭闭口缄默的样子,奴兮也并不强求,顿了顿道:“在契丹的那五年,他一直住在一个很小的山洞里,我去过那个山洞,又阴冷又潮湿,他连个被子都没有,只有一堆枯黄的草。五个春夏秋冬,我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他背上的伤,是为了救我而被黑熊打伤的,并且那伤一直未曾真正的好过,他一直咳嗽,可是他怕泄露了行踪,就一直憋着……后来,有时甚至咳出血来……这辈子,你欠了他,我也欠了他……”
说完,又看了看石敬瑭,转身便进了宫门。
风突然刮的大了,夹着细碎的小雪,打在脸上冰冷的疼。
石敬瑭站在宫门口半响,直到奴兮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风雪里,再也辨不清楚,才沉默的转身离开。
夜里的雪更大了,踩在地上的脚印,不多一会儿,就又被覆盖。
靠在躺椅上,哈出口的白气都满是酒味,大概是有点醉了,奴兮一直看着房顶说:“一颗星星都没有。还是草原的天空好看,又大又远,无边无际的,真好。”
项戎抿了抿嘴,看向一旁颊边已微微泛红的女子:“说的好听去给我找酒,结果一口都不让我喝,自己倒是喝的痛快。”说着看向一边的白芷,“夜里太凉了,早些扶她回去吧。”
白芷点点头抬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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