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奴兮方才点点头,声音模糊:“我知道,我不怪她。”
整整一个上午,奴兮都安静的坐在树下的木椅上。多久以前,无聊的时候,就这么坐在木椅上,喜欢描摹着木桌上的年轮,现在,却早已没了这个习惯。
午饭只粗粗的吃了几口,就怎么也吃不下了,大概晌午的时候,兰茵方才回来。
奴兮连连起身迎上去:“怎么样了?”
兰茵抿抿嘴,神情略略显得沉重:“屋子里外好几个大夫轮流着看,每一个都皱着眉头,说些没有用的话。”
“怎么会突然那么严重?!”
白芷抿了抿嘴扶过奴兮让她坐下,安抚道:“小姐莫要太担心了。”
奴兮刚刚将要坐下,又猛的弹起:“维翰,找维翰。”
兰茵一愣,连连应了声‘是’便跑出小院,刚到小院门口,却突然停了脚步,做了福道声:“见过桑公子。”
正走到院外的男子,看着慌慌张张的跑出的兰茵一愣,微蹙了眉问:“这么急着去做什么?”
兰茵似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几秒后反应过来连连道:“正是要去找桑公子的,小姐她……”
听着兰茵的话,还未等她说完,桑维翰便加紧了脚步往小院赶过去。
赶到院里,见奴兮正锁着眉坐在木椅上,心下不禁稍稍松了口气:“看兰茵那样子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说着笑着走过去。
听到男子的话,奴兮一顿,马上偏过头去。这是五年来第一次见他,五年的时间,他如玉温润的益发像了那个萧寄月,连笑容都是温暖,一身月白的长袍,在他修长的身形上显得那么好看,像极了那个永远温润如暖玉的男子。
奴兮就那么愣住,滞滞的看着桑维瀚,半响移不开视线。
可是,看着看着,奴兮突然发现,他不是萧寄月,他永远也不可能是萧寄月!
无论他看上去多么的如玉温润,但在他深黑的眸里,却不见半点温柔。只有锋利的光芒闪着满腹的自信,像极了石敬瑭的眸子,那种乾坤在握的满满的自信。
一直被奴兮这么盯着,桑维翰挑嘴一笑:“怎么,五年不见,想一次看回来啊?”
奴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却没有闲心跟桑维翰玩笑,张嘴就问:“石大怎么样了?!”
闻言桑维翰顿了片刻,转身在木椅上坐下:“大人……不想你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
“奴兮……”
“我知道,”奴兮截断桑维翰的话,“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怕我心里不好受。可是维翰,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如今若是还瞒着我,我只会更加不好受。”
桑微瀚看向奴兮,见她只是一脸的坚决,良久终是轻叹了口气:“你明日自己去看看吧,我也不知该怎么说。”
乱世奴兮 第8章 再去叫石大哥!
说着,顿了半响方才又开口,“到底那几年在契丹发生了什么事儿?若是石大后背那道伤在你身上,你这会儿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
奴兮只是微微笑着,那个笑容不近不远,不冷不热,像是笑着,又好像没有一丝的感情。她只是那么笑着,并不开口。
桑维翰轻叹了声,又看了眼奴兮,沉默着便就转身走了。
这么久了,仍是不习惯,没有那个怀抱,夜里怎样也睡不安稳。辗转反侧的难以入梦,索性就起来了。屋里印着星光微微的亮着,奴兮也懒得点灯了。
随手披了件披风,起身疲步走到窗前坐下。
早前吩咐了兰茵不要关窗,这会儿正好能看见漫天的繁星,异常的闪亮。窗外零零星星的飘着小雪,从未发现,夜里看雪,竟是这般的景象,似了梦幻。
凉风也丝丝缕缕的伴着碎雪飘进来,奴兮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目光随着雪花一点一点的飘散,然后不知落在了哪里。
漫无目的的看着,奴兮突然滞住,目光停留之处,是一角随风微微翻动的衣袂,墨黑的本来与夜色融进了一处,可是锦缎特有的光芒,偏偏又印着轻浅的星光点点闪耀。细碎的雪片落在上面,竟然迟迟的不曾融化。
奴兮只觉心口一顿,瞬间放缓了呼吸,其实本来就是在窗后坐着的,却还是不知不觉的又往后躲了躲。
就这样,本来看雪的视线,定定的落在了那一角翻起的衣袂上。思绪也随着翻起,那些陈旧的记忆……
不知道坐了多久,披风里原本微热的身体已经冰凉。
奴兮突然惊觉,再定眼看去时,那里只剩了漆黑的一片。
早上白芷进门时见奴兮坐在窗前脸色惨白的,不禁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扶着奴兮,惊道:“怎么这样凉!”
白芷的手扶上奴兮胳膊的一瞬间,奴兮已经空洞的眼睛攸的一闭,沉沉的昏了过去。
模模糊糊醒来时,见一个人影正在一边锁眉坐着,看了看,便又略感疲惫的闭上眼。
看见奴兮醒来,白芷便坐到床边轻轻的叫了声。奴兮并不答应,只抿了抿嘴,白芷便微蹙了眉问:“小姐昨个夜里到底是在窗前坐了多久?!”
奴兮阖着眼微蹙了蹙眉,撒娇的‘哼’了一声:“衾怡,我知道不对了,不要我一醒来就说我嘛。”
白芷明显的顿住,半响,低低的开口:“小姐,我是白芷。”
话音落,奴兮也是明显的一滞,连脸上的略略撒着娇的神色也骤然凝结。
良久,才睁眼看向一边的女子,抿了抿嘴道:“去外厅等着吧,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白芷顿了顿,然后点头起身离开了。
刚出里屋便遇见正往里走的兰茵,便伸手拦下了,拉着去了外厅。
在床上又躺了片刻,然后才起身开始收拾。
刚在梳妆台前坐下,便就听见外面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奴兮一愣,然后是白芷的声音,刚听到‘夫人’两字,还尚未听清白芷说什么,便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奴兮完全顿住,不知是何事,抬步就往外走。
将将要到外厅门口时,就听见白芷没有情绪没有温度的声音传来:“请夫人稍等,小姐正在梳妆。”
“梳妆?!”女子冷哼一声,“兰茵那个贱丫头不是特意去找石郎说她又病了吗?!怎么这会儿竟还梳起妆了?!”从未觉得,这个水莲花般温柔的女子,竟然会有这样刺耳的声音。
“小姐确实病了。”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她病成了什么样子!”说着便要往里闯,被白芷和兰茵拦下。
然后外厅又是耳光的声音。
奴兮抿抿嘴反倒停了脚步,转身往屋里走。
褪下了身上厚重的长袄,换了一袭白缦纱裙。简单的梳了个发髻,斜斜插了支玉簪。
看着镜里的自己,忽然一瞬的恍惚,可是,奴兮知道,再也不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了。曾经眼里的纯净,不知何时荡然无存。那支玉簪映着略显苍白的容颜,完全没有了那时纯真,竟然显得了几分的妖冶,真的,回不去了。
仔细端详了自己一番,奴兮才走出外厅。
白芷和兰茵齐齐的跪在地上,脸上都是红红的。
房手正中间的大椅上正坐着一人,她真的很美,宛若水莲。身边是两个模样同样俊俏的丫鬟。
左边的淮儿看到奴兮出来,脸色略略的显得有些不自然。
奴兮仪态万千的走到永宁身前,唇边含着曼妙的笑痕:“奴兮见过夫人。”
永宁抬头看向奴兮,眼里一瞬的惊讶,然后刚刚要开口说话,奴兮却转身背过脸。
自顾自的走到跪在地上的白芷和兰茵身前伸手扶起她们。
白芷和兰茵自是一愣,抬头看向奴兮,却见奴兮带笑的眸子里,全是冰冷,顿了顾,便齐齐起了身。
永宁一怔,拂袖站起,盯着奴兮:“我管教我石府的奴才,何时轮到你插手?!”
奴兮抿了抿笑转头看向永宁:“这两个奴才是我的,过几日也是要跟着我进宫的,何时成了石府的奴才?!”说着抬步走到永宁一开始坐的大椅上从容的坐下。
右边的丫鬟蹙了眉上前开口道:“大胆,在夫人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奴兮一笑反手抽在那丫鬟的脸上,满屋子的人皆是一愣,却听奴兮淡淡说道:“夫人的奴才还真是没有礼数,也不知平日里是如何教的,这样带出去,岂不是丢了皇家人的脸面。”
左边的淮儿连连开了口:“奴兮小姐见谅,楚儿她是有口无心的。”
“你闭嘴!”永宁怒斥淮儿一句,转头看着奴兮道,“简直放肆,我堂堂永宁公主的奴才,岂是你说打就打的!”
奴兮却不与她纠缠,反倒看向一边的兰茵问:“你不是去叫石大哥了么?怎么这会儿还没有过来?”
兰茵一愣,转头看向白芷,白芷也看了眼兰茵,抿了抿嘴:“我本是让兰茵去叫大人的,可是被夫人拦下了。”
“这样啊,”奴兮好似的不经意的点点头,看了眼兰茵,又看向永宁,然后收回视线一字一句,“再去叫石大哥。”
永宁一把拽住正往外走的兰茵,看向奴兮:“我看今天谁敢去打扰石郎!”
奴兮看着永宁笑了笑:“想必夫人还不清楚一些事情。”说着浅浅抿了口茶又道,“记得夫人上次特意给奴兮说了你与石大哥的事情,作为回报,奴兮也得跟夫人讲些事情才是。”
说完,不理永宁的怒火,悠然开口:“奴兮十年前被石大哥救回一命,几年后,同样是石大哥救了奴兮第二次性命。夫人与石大哥或许有情,可是夫人定然应当知道,无论什么情,都是比不上生死相交的情分的。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夫人大概很奇怪为什么奴兮进了天牢还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奴兮也不妨告诉夫人,这不是奴兮第一次进天牢,每一次奴兮都能完好无损的出来,足见王爷对奴兮的宠爱。”
说完看着兰茵:“还不去!”兰茵一怔,连连便就出了门。
瞥眼见永宁已是绿了张脸,奴兮又嫣然一笑,起身走到永宁身边轻声的说道,“夫人不过是喜欢石大哥罢了,这些奴兮自是理解。奴兮也是要进宫的人了,肯定不会对夫人有什么威胁。若是夫人还想要安稳的日子,奴兮希望夫人,不要再来我的小院了,否则,”说着奴兮覆上永宁的耳朵,“奴兮定能说到做到,让你生不如死!”
明显感到身边的永宁打了个冷颤,奴兮一笑又走回椅子边,抚了抚椅子把手,又突然走到永宁身边笑说:“夫人莫要站着呀,快请上座。这里地方小闷的很,奴兮为您弹一曲吧。”说着,便让白芷取琴出来。
永宁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坐在椅子上的,耳朵里充斥着曲调,明明好听的调子,在她听来却是异常的烦躁。
乐声响起的瞬间,门外之人骤然愣住。
默了半响,伸手推开房门。
乱世奴兮 第9章 谁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听到声响奴兮瞥眼过去,屋外石敬瑭脸上是莫辨的神色,兰茵的头也一直低着不敢抬起。
在看到奴兮的一瞬间,石敬瑭突然顿住,那夜第一次见到奴兮的情景,毫无征兆的瞬间挤进脑海。良久才抬步走进屋,看着一旁的白芷道:“去给她拿件披风。”
看着石敬瑭见到自己时的样子,奴兮心里冷然一笑,继续抚着琴。
石敬瑭走到永宁身边,看着她顿了顿,然后看着两边的丫鬟:“扶夫人回去。”
听到近在耳边的声音,永宁好像终于回过神,看着石敬瑭,眼睛好像突然就湿湿的,哑着嗓子喊了声‘石郎’,便随着淮儿、楚儿走了。
白芷拿出件披风给奴兮披上,谁知奴兮竟一把把披风扯到地上。
直到永宁出门半响后,奴兮依旧含笑弹着琴。羊脂玉簪映着苍白的脸,说不出的妖冶。
石敬瑭握紧了拳,紧到奴兮能分明听到关节摩擦的声音。
然后石敬瑭狠狠一掌落在琴上,琴声骤歇,生出长长的一段响声,略显刺耳。
奴兮一颤,收回手,唇边却还是笑意。
两人僵持半响,石敬瑭冷声道:“你们两个出去。”
白芷和兰茵顿了片刻,便作福告退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石敬瑭抿的泛白的唇,奴兮甜甜一笑:“石大哥这话,奴兮可不明白。”
奴兮的笑靥引得石敬瑭更深的怒火“你不明白?!你穿成这样,特意让兰茵去叫我过来,你不明白?!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冷看了眼石敬瑭,奴兮起身走到圆桌边:“我穿成这样有什么问题么?!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说着,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轻声一笑,“若是这身装扮引起石大哥不好的记忆,那奴兮只能说声抱歉了。”
石敬瑭咬牙一把捏住奴兮的下颚逼她看向自己:“你不要以为我会一直纵容你!”
石敬瑭深黑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情绪,冰冷的可怕,奴兮直直看着,想看进眸子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下颚传来的疼痛感,掺着满腹的委屈的把眼泪直往眼眶里逼,可奴兮偏偏不让它出来,硬了语气道:“奴兮从不敢如此天真!妄想你石敬瑭会纵容我!”
听着奴兮叫自己的名字,石敬瑭更是加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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