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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听到《十年》这首歌了,只是在我结婚前一周,那每一个字句、每一声旋律都会穿越夜色直奔我的耳朵里: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
我起身去楼下的便利店里买来一包中华,第一次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任由那呛人的味道把自己搞得咳嗽起来,那响声在半夜里透着诡异。咳嗽过后,痛苦却更加清晰地占据了我的心头。我知道,我该对她说,否则用不了十年我们就早已不是还可以问候的朋友,而留给我的将是更加恐怖的寂寞。掐灭烟头,我把剩余的烟一骨脑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筒。第二天的傍晚,我们约在我俩第一次见面的茶餐厅,没有太多虚词,我就开始交代起了自己的过去、一段无法忘记的过去。
从哪里说起呢?就从我们的相识说起吧。
那一年冬天,我们这个城市不太冷,对于我来说却希望它冷得可以冻结一切。春节前的一天下午,我穿上军装来到市中心地铁站,在这里会发生什么,我一点底也没有,但分明有一种强烈地情愫鼓动着我大胆地去面对。
“来了。”当地铁停在我面前时,我第一眼就扫到了我要找的人,虽然从未见过面,但他手中一把印有蓝色莲花的伞,告诉了我他的身份。我没有迎上前,这是我们的约定,等着他来找我。没错,是他,戴着墨镜的他下了地铁慢条斯理地走到了我身边,眼光却在扫视着四周。
“这里冬天不冷啊,梅花啥时候开?”
“我确定,就在今天开。”我不用抬头,只用低声回复。
“梅花会开在哪里?”
“心里。”
“东西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
“给我。”
“我能得到的东西怎么说?”
“这是支票,拿着。”
从他袖子里接过支票,我接着问:“怎么取?”
“一会我上地铁走,短信告诉你。”
“那不行,支票会有假。”
“你给的东西有没有价值我们还没有看到。”
“那跟我走,我演示给你看。”
“去哪?”
“去我宿舍。”
“这怎么可能?”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
“哈哈,瞧不出你小子真是大胆。”
“怕什么,敢做就不怕杀头。”
“好。”
一番对话后,他真的跟我走了。我走在前面,皮鞋扣着地面,按理说那声音不该会传得那么准确,我心里却能数得准它的节奏。出站、直走、右拐,快到了,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你怎么不说话?走那么快干嘛?”
“没什么,快点走以免夜长梦多。”
“是嘛……”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不对劲,后面掩上来的人靠得太近了,暴露了。他脸色马上变了彩,转身向着地铁站的另一头奔去。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的第一反应让所有来配合行动的人吃惊。我立即高声叫着“抓小偷”,紧紧地追赶。
地铁站上正值下班高峰,我这么一喊,便有些大老爷们伸出仗义的腿脚使绊耽误了他的速度,很快我追上了他。
“梅花,你他妈敢出卖我!”这个说话略带写妖气的男人陡然变得凶神恶煞,“噌”,伞底一把刀突然蹿出直划进我的小腹,血在他看来有求必应地流了出来。
我没有感觉到痛,只感到肚子上凉嗖嗖的,等他把刀拔出来的时候,我也已经一拳击在了他的鼻梁骨上。在我昏迷之前,我看到了他被好几个人按住、而我这身新发的军装浸染了我身体里最赤诚的本色。
“我就这样报销了?不应该啊……”
醒来的时候,窗前的阳光温柔地照着花篮,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子正怔怔地看着我,手里的临床记录本等着她,她却迟迟不落笔。是的,她就是我后来的女朋友,就要和我结婚的菱。后来她告诉我,当时她就在地铁站准备搭乘车上班,亲眼看到了我和歹徒搏斗的场面,来的救护车正是她们医院的,于是她直接跟着车送我进了手术室。脱下我的新军装时,她看清楚了我的脸。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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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真的,我的爱情就是一个美人爱上英雄、再简单不过的故事。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事情,至今还历历在目。整个手术、治疗、康复过程花了近2个月时间,而我们就这样每天在固定的时间会见面。她是医院最年轻的临床医生,职责所在;我是病人,要乖乖地听话。
菱不是心里没有产生过疑问,她也注意到我受伤住院后来看望我的人出乎他的想象。在她看来,一个上尉军官见义勇为,这是为部队争光的好事,怎么着领导也该出面来慰问一下,可是自始至终她没有见到一个穿军装的人出现,甚至连和我年纪相仿的战友都没有。相反来看我的人都只是平常装扮,往往是手里提个公文包,找我谈话还要请医生护士回避。这些她都没有仔细问过,我所感觉到的是出于对我那身浸染血色军装的信任,她在我出院的时候,把洗的干干净净、熨得笔挺笔挺的军装交到了我手上,也把幸福的期盼交到了我手上。
“军装上衣口袋里有我给你的祝福。”她的大眼睛又一次怔怔地望着我。
“谢谢。”我接过军装,低头进了来接我的黑色轿车里。她的身影在车窗外逐渐变小变小,直到我们消失在街道尽头。
“看看吧,这是一个年轻女性想对你说的话。”同车坐在我身旁的人发了话。
“是。”
打开军装上衣口袋,我看到一个叠得很精美的千纸鹤,展开它、阅读它上面的秀丽文字,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大了。
“任务结束了,你应该尽早离开这个圈子,我们会帮助你的。”我身旁的人看也不看我的表情,继续说,“这个姑娘就挺好,是可以一起过日子的。”
“不,我不值得她爱,她爱的是穿军装、见义勇为的人,而我并不是。”
“我知道你想什么,军装你可以继续穿,作为对你的补偿吧。”
“什么?”
“从今天起,你就是真正穿军装的人,你的愿望实现了。”
“真的可以吗?”
“我们知道你不需要物质,你要的就是这个精神园地。”
听到这一句话,我没有吱声,两手摩挲着拆开的千纸鹤,良久,一滴泪模糊了纸上的两个字——很巧,那竟赫然是“春天”。
“回去看看父母吧,任务结束你的身份也暴露了,为了他们的安全,你今后很难见到他们了。”
“嗯。”想忍住不哭的,可我还是哭了,啜泣中泪水如泉涌。
“现在我交待你的话一定要记清楚,回去以后只能在远处看望他们,不要与他们见面。”
“是……”
三天后,我回到了家乡,落脚的饭店有一面窗正对着父母上街必经的路口,下午5点多,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白发已添、形容老去,他们应该仍然承受着我莫名失踪后留下的苍凉。
“爸爸、妈妈……”我狠狠挥拳砸在了墙壁上,释放着钻心的痛苦……第二天我就离开了家乡,从此以后与这两位抚育我长大的恩人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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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有食言,脱下军装数年后,我又重回了那个我魂牵梦绕的绿色世界:被安排在了一个后勤保障机关做宣传干事。每天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办公室接电话、偶尔给领导写讲话稿并跟着下部队。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人人都以为我是军校毕业的研究生,因为见义勇为受伤而推迟了报到的日期,更重要的是还是个孤儿。领导很照顾我,从不让我做需要耗费体力的事情。在这种环境下谈不上忙碌,也依然会觉得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机关干部体检的日子,我和同事一起来到陆军医院。
“深呼吸、好的,再来一次。”我躺在内科检查的床上,医生看也不看我,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指尖的细微感觉上。突然,我感到了一丝不适,扭了下腰同时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哼——医生按到了我腹部的伤疤,尽管它早已缝合,还是留有伤痛的影响。
医生比我的反应更大,手指不动了,我等了好久也没见动静。等我抬起身表达自己的诧异时,我却看到戴着白口罩的医生端详着我,眼中明显有湿润的痕迹。
“怎么了医生?有什么问题吗?”我以为是我的身体又出了问题。
“你的伤疤怎么来的?”
“呵呵,训练受伤……”
“你撒谎!”出乎我的意料,医生居然直接打断了我的话,在我愕然间她揭下了口罩。
“是……是你?”菱的出现让我一时不知所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在这里偶遇让菱有些激动,她的声音分贝数大幅度提高,一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我……”不知道是惊讶还是尴尬,我愣住了,甚至忘记了赶紧系上裤带。
“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旁正在给我的同事检查的医生赶紧过来,以为有异常情况。我的同事也从床上爬起来,满面不解地看着我和她菱。
“没……没什么,我只是摸到了他的伤疤吓一跳。”菱赶紧戴上口罩重新坐到了床前,并把我按倒在床上继续检查起来。
菱的同事笑着摇了摇头,陆军医院常收治受伤的干部士兵,我的伤疤对他们来说早习以为常,菱的大惊小怪让他们笑话了。
“我们邱干事可是见义勇为受伤的,还没到部队就立过三等功哦。”同事也感觉菱少见多怪,多嘴了一句。
菱听着不作声,但手上的劲却不减,按得我几乎要叫出声来。我知道她是在埋怨我、报复我,我忍住了没再吭声。一分钟后,她面无表情地命令我起来,飞快地写好检查结论,顺手写了张纸条推给我,纸条上注明:我的手机号没变,等你电话。
出了陆军医院,我找了个借口没有和同事一起去吃饭,然后返回陆军医院在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拨通了她的号码,但没有马上开口说话。
“喂,是你吗?”菱在等我,她有预感。
“是我。”
“我没有想到一个英雄会这么窝囊,连给一个女孩子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呵呵,是嘛?”
“我有勇气追求你,你却连拒绝我的勇气都没有,我说的对不对?”
“古印度时有一种人叫‘旃陀罗’,意思为不可接触者,我就是那种人。”
“怎么?考我历史知识吗?再说现在是古印度时期吗?”
“我只是打个比喻。”
“我们女人是不可理喻的动物,比喻对我们更加无效。”菱总是严肃中有几分俏皮,这也许就是我们有缘的X因素。
我笑了,很久以来没有的开心笑声传到了菱耳朵里,她也笑了。
“晚上我请客,赔罪。”
“好,报上地点来。”
“你觉得哪里比较合适?”
“人民北路和西湖路交叉口有个茶餐厅,那里环境和口味都不错。我晚上5点下班,等你。”
“好。”
当晚,我们在茶餐厅里冰释前嫌。菱告诉我,我走以后大概半个月医院院长找她谈话,说是陆军医院急需年轻临床医生,如果她愿意的话医院不阻拦。她在一番考虑后,选择穿上了军装。我这个神秘的、有些傲慢的英雄,是决定她选择方向的关键人物。而我心里清楚,那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运作,他们在成人之美,“拒绝”对我来说无法启口,那样她的人生也许会被更多的打扰。我们恋爱了,我用一种伪装出来的深沉和职业需要的无奈取得了她的原谅,对军队所知甚少的她轻易地被骗过,一头扎进了对自己亲手救过的英雄的亲近爱慕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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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你真的爱我?”
“傻瓜,这还用问吗?”
“你爱我什么呢?”
“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随你。”
“哈哈,真话是不知道,假话也是不知道。”
“要是我并不值得你爱呢?”
“我会把你修理到值得我爱。”说这时话,菱往往会一顿粉拳捶在我胸口。
……
和菱重逢以后,我们很多次重复上述对话,其实我一直都在暗示她些什么,然而每次我都发现自己的暗示丝毫没有作用,菱已经先入为主认为我是可信赖的人,又怎么会想到还有复杂的问题隐藏在我的身上。于是,我想说的话一拖再拖,主动权被菱完全掌握,每天早晚一个电话,每周都会小聚两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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