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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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们-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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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探子从恐惧和痛苦中解脱而去的地方,留下了一大滩鲜红鲜红的血。由于尸体的蹭擦,血已往堤下淌了好多。吴玉兰迈着成熟姑娘的优美长腿,从血污窄处一大步跨过,站在堤边双手撑膝弯腰向堤下探望,估量在此流速下,那些追击的白花哪朵可能击中水下的目标,略黄的柔短发,在河风中欢快地抚弄着她的秀脸。

  她太专注了,不少人从她身后走过时,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猛瞟那因躬身而绷圆了的诱人屁股。作为她可能还是的男朋友,黄成却丝毫没觉得那儿的可爱,只想往那儿踹上一脚。 。 想看书来

第四章
四     逃   兵

  探子可能在江底已冲远了,火辣的太阳已爬上了头顶,人们满意地议论着陆续散去。转眼间,河边便没了人影,好像什么事也未曾发生。

  午饭后的整个下午,在仓房的角落里,黄成都愤懑地躺自己的地铺上。汪三代表着众怒,他无可奈何,暂且也不再想,但对吴玉兰,他不能不思绪万端。

  从耍朋友一开始,几个月来,不知什么原因,吴玉兰对他就一直有点若即若离,今天更像公然的背叛和绝交了。羞愤和仇恨中,他将今天所遭遇到的一切,全都归罪给了吴玉兰,并思索着如何报复和惩罚。比如,月光下,先把她骗到河边大黄角树下,然后痛骂一顿,不听她任何解释,不需要了,最好抽她一耳光再走;或者,当着全连姑娘们的面,最好就在那使小伙子们垂涎三尺,一想起来就柔情满怀又惆怅若失的后勤女生宿舍,取回她要帮洗的衣服{其实现在没有},她不给,抢过来转身便走,永远不再理她;或者……

  在残忍而痛快的各种阴谋中,黄成又心痛着吴玉兰,觉得事情其实与她无关,更何况,不是他好像要抛弃吴玉兰,而是吴玉兰好像已抛弃了他!真不知该往哪儿发泄,一直到黄昏,他都陷在愤怒而又哭笑不得的心境中。

  夜幕终于降临,根本没有黄成构思的月光布景,才农历六月初五,除了有灯光的地方,到处一片漆黑。

  姑娘们的宿舍里灯光雪亮,里面像住了一窝乌鸦,正吵吵闹闹嘻嘻哈哈;吴玉兰无忧无虑的笑声也从窗口传出,像针一样扎着黄成的耳,不,是扎着他的心。他憋气,不知自己为什么曾觉得她的笑声像银铃,还暗地里认为她话声清脆像个百灵鸟,现在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来就没见过什么百灵鸟!

  听见打门,来开门的是张清华。张清华是比黄成低一届的高六七级同学、吴玉兰的同班密友。她不及吴玉兰娟秀,但另有一种*的艳丽和悦人的大方,那熟透得*的健壮身子,常招得男战士们的目光在她身上乱舔。然而黄成却对她向来麻木,一是他瞧不起名声狼藉的女同学,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轻率劲,简直单调得近乎粗俗。可是爱屋及乌,她是吴玉兰的影子,黄成一见她,就感到一种没掺有*情绪的、纯朋友关系的亲切,她曾为黄成和吴玉兰之间提供过多少热忱啊。

  张清华趿着红塑料拖鞋,图凉快挽起的黑裤管下,神气地亮着雪白*上一小截白皙的小腿。她堵在门口,把门只开了三分之一,手抓住门把问:“有事?” 

  黄成察觉了她的冷淡;讪讪地问:“睡了?”

  “没有。”

  “叫一下。”

  张清华扭头向屋里:“玉兰,有公差!”

  屋里安静了,没人吭声,张清华又喊:“听到没有?”

  “睡了!”屋里响起了吴玉兰抖毯子铺床的声音,八、九个姑娘的床,是连在一起铺在几张大方桌上的,大床的共鸣不错。

  爱情一旦有了危机,无论男女,都别太指望你恋人的好朋友,他们就像丈母娘,无论对错,心里都知道自己应同谁呆在一个战壕里的。张清华下意识地拉小了门,礼节性地问:“咋办?”准备关门。

  “算了。”黄成转身便走。

  攻打女生宿舍的爱情之役就此结束,黄成仿佛成了丧家之犬,惶惶地不知去那儿才好。其实他到这儿来,并没有什么高明的准备,只是无奈地想摸摸吴玉兰的底,现在连面也没见上,好象就有了底了。他想喝酒,但凭票上街去买已太晚,一般情况晚上是不许出大门的。连队里有免票免费酒,然而除了庆功或特殊情况,平时不给喝。他向连队保管室走去,准备借上二两,明天上午就买来还。

  保管室在连队伙房后面,那儿颇偏僻。

  后面疾步走来几人,黄成没心思回头看他们,靠边慢步让道。他们却有心情开玩笑,搂住了他的脖子——

  什么痛苦也没有,原来昏死过去是这么简单。事后他清楚地记得,被人从后面用手肘勒住脖子时,自己厌烦地想挣脱,头一拧,对方一压,便一切都不存在,连自己也不存在了。

  醒来时,他觉得躺的地方很凉,他不知道,附近有个失修的水龙头正在不停地淌水,他正巧成了使水流改道的堤坝。远处的路灯在夜空下亮得分明,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陌生而极不舒服的地方,很奇怪刚才还是个极甜蜜安谧得什么都没有的美妙世界,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鬼地方了,真不情愿来啊。他坐起来,愁苦地打量那些古怪的大房子,是粮仓!他突然清醒了,一跃而起,本能地在腰上一摸,枪没了!

  别说枪,连枪套、背带和弹盒都一块儿被人解走了。他惊惧地四处寻找,周围什么东西也没有,便拔腿往本连住的仓房跑去。

  黄成才跑出十几步,就顿悟了此事去找二排长或弟兄伙几乎毫无意义,此事不大可能是本连的人干的,找他们不仅帮不上忙,反会招人笑话和让汪三他们幸灾乐祸,想着,脚步便停了下来。他想起了白天那两个用枪威胁他的小伙子,如果是他们,就一切都完了。

  此时,他想起了一些关于丢枪的无头案,比如说,上个月前的某天深夜,营部警卫班站岗的人抓青蛙去了,一大伙来路不明的人顺当地摸进了他们的住房,用枪口将他们全抵在了床上。平时神气活现的小伙子们,一个个躺着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屋子里的手枪、“五六”式冲锋枪或半自动步枪等连子弹全被搜缴一空。班长实在心痛得受不了,刚一呼喊扑腾,就被狠狠按住嘴里给塞进了毛巾,还被安慰了几枪托,像往死里打,让班长体会到了份量,立刻安静了。不速之客们临走时,不仅将小伙子们全捆在床头,还狞笑着在门缝上安了颗自铸铁壳的土手雷,安得那么精巧,只要轻拉一下门,或妄图从里面取下,都可能引起爆炸,并显然可见从门外能随时开门回来重新* 。估计劫贼们确实走了,营长的这些亲信部下们才放心地大声呼救,来的人取下手雷一看:哑弹!不仅没火绳雷管,里面还抖出了一抔沙子。门外墙上靠着几杆“三八”枪和老套筒,那是不乏侧隐之心的强盗们留下的,没一杆有子弹,而且支支都古老得枪膛成了喇叭口。

  据说,更早些日子里,逃亡出来的合江县武斗队也被光顾过一次。

  这些事,当然都是本派知道底细并有硬靠山的人干的。这些家贼们来无影去无踪,如果在行劫中打死打伤了人,便更会消失得杳如黄鹤。总的讲来,今晚黄成身体毫发无损,也属万幸了。

  第二天上午,好几个县的队伍都开追悼会。一大早,全城就大放毛主席“我失骄杨君失柳”的《蝶恋花》“哀乐”,全城所有的高音喇叭,以及县人民广播站,都奉命悲恸不已,胜利者们全沉浸在一片浩瀚的悲伧中。每处会场都有许多大花圈,有的大得一个就要一辆解放牌汽车装,全都洁白如雪,使见了它们的市民们肃然起敬艳羡不已,深感这些为解放他们而献生的烈士们,真是何等地光荣和圣洁。

  会后,除了那些家乡尚在联派手中的烈士只好就地厚葬外,其余的英烈,通通都要凯旋回自己的市县去,家乡将有更隆重的追悼仪式欢迎他们。

  黄成以政工人员身份,争取到了护送烈士荣归故里的机会。当天下午,他站在徐徐开动的解放牌汽车上,看着路两旁凄恻沉默的持枪送行人群,心里想到:“全都去死吧,永别了!” 。 想看书来

第五章
五      吴   玉   兰 

  姑娘们爱卫生员吴玉兰,爱她娟秀、老成、能吃苦又无私,也爱她惹急了敢翻脸骂街认死理又不记仇,都叫她“吴姐”。本连的九个姑娘,除了她和张清华,其余的都是初中部的红卫兵。小丫头们干什么都希望有她一道,如她不感兴趣,大家的兴头就少了一半。唯一事除外,即同常来串门的小青年战士们打闹,那时候,她们不邀她也不避她,让她在一旁自得其乐地干她自己的事。看见小姑娘们晃着胸上刚长大没几天的肉球,和小伙子们在地铺上翻来滚去地打闹,高兴得大声嘶叫。她有时也兴奋得心中痒痒,想上前帮披头散发的妹妹们一把,装着无意地去蹭挤蹭挤小伙子们那肌肉鼓绷的身子,无奈自己是个“姐”,不便装傻,当疯丫头们用背包绳把“死不投降”的对手捆得太紧了时,她还得嗔骂她们太野,她完全不同于张清华。

  炊事班副班长张清华,则不仅是野丫头和小伙子们打闹的头,还明目张胆地收了几个眉目清秀的“弟”。她今年刚二十岁,可“弟弟”们中有的比她还大,不过那无所谓,他们愿幸福地把她当成可诉衷肠的“姐”。她带他们玩,令他们给她干活,帮他们缝补浆洗和当红娘,劝他们,教育他们,随时给予爱情和生活上的指导与帮助。

  本校在前线的男同学,几乎全都在背地里称张清华为“败类”。特别是高中部的男同窗们,每当聚在一块时,就常会痛心疾首地想起她,争相发言地把她形容得一塌糊涂,并说她是中国历史上拥有面首最多的女人。他们尤其鄙视她爱与战士中那些有了饭碗的未婚工人鬼混,气愤她是典型的拜金主义'当时红卫兵们已绝了升学和就业的望,成了前途渺茫的穷人'。

  吴玉兰非常理解男同学们的心情,理解他们在操心校誉关心社会风尚呼声中的醋意。连她自己也爱看张清华那对长睫毛下会说话的黑亮大眼,心醉她的好身段好肤色,嫉妒她同任何人都能热情大方地混在一起。其实,尽管许多人都在背地里遗憾张清华,但一旦感受到了她的热情和豪爽,却很少有人不感到愉快和光彩。自己可不行,没她那当群众领袖的本事,男的对自己冷漠了,心里失落又寂寞;对自己热忱了,又疑心醉翁之意不在酒,更怕惹出些闲话或麻烦来。对于自己的衡量,她早就心中有数的,谁不知道她是清洁工穷家庭里飞出的金凤凰?张清华冒险借以解闷的那帮小白脸,她觉得乏味,嫩得像一包水。

  她饥渴般地单相思着本连的指导员。

  她不理解,指导员这么个一表人才的英俊男子汉、政法学院毕业的县委机关干部,怎么会早早地找了个家乡的农村女人结婚?而且把那宽脸细眼难看农妇的照片当宝贝,夹在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封皮里随身携带,骄傲地让人们随意传观?她也不喜欢照片上那一男一女两小孩,他俩不幸都长得不像爹而像妈。指导员已二十六岁,枪法好,用的东西总收拾得整齐利索,穿得也随时干干净净。最使她留意和心仪的是,他从不主动找任何女孩子帮他洗衣裳,也不同她们打交道,尤其是有姿色的连话都很少讲。他不是在前沿阵地东奔西跑,就是呆在连部写东西,看《毛选 》或端详军用地图,是个目不斜视的“呆子”。

  她看见指导员就紧张,生怕说错话蠢话,但又喜欢看见他。因为家贫又是女孩,小时候她晚上学了两年,所以尽管与张清华同班,却已二十二岁了。不过这事基本上没人知道,由于小时长得瘦小不显大,现在个子颇高但皮肤光洁岁数难猜,她坚持着从小母亲对学校撒的谎,将年龄减了两岁。可是,在这兵荒马乱前途茫茫的年代,一个待嫁大姑娘所面临的种种烦恼,却是无法自我欺骗得了的啊,何况可谓一贫如洗的家中,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一妹一弟亟需帮助和提携。拉粪车的父亲和专职生病的母亲,*年曾想不要她考高中,打算将她嫁给县商业局的一位干部。她觉得受了奇耻大辱,认为自己这个新时代的青年,学校里的团总支委员,居然被当成商品给卖了!便在老师的支持下,逼着爹妈作了罢。后来听说那干部为此还病了一场,第二年便与另一位也很不错的姑娘结婚了。早知碰上*两年的高中是白读,当初还不如听了爹妈的。现在,她只能暗地里遗憾着指导员那么早就在家乡结了婚。

  三个月前的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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