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我曼声吟哦着词中名句,不知怎的竟然念错了,顿时把声一收,赧然笑道,“哟,瞧我,错了!怎么是‘我住长江尾’呢……罢了,子玉,这玉送你,将来你可以送给你的心上人。”
子玉见那玉坠小巧,顿时接过去把玩起来。
史岩呵呵笑道:“小孩子不懂规矩,谢谢风总管了。”
“哪里,是纤素要谢谢大人相救之恩才是。”
彼此寒暄一番,我提裙回船。百里晨风在那头接我,目光柔和的像被水漂浅过一样,柔声道:“想不到名满天下的紫萸香慢,竟如此喜欢小孩儿。”
我笑笑,并未言语,萧左却插话道:“我看那个小孩也很喜欢风姑娘。”
只见他正盯着对面船只,若有所思道:“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你。”
我回头,正好对上子玉的视线,风声呼呼,两岸景物飞般掠过去,唯有那双眼睛,直勾勾的一直看到心中来。
那烟波浩渺中,一切都恍惚了起来,卜算子里另一句话鲜明浮起——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莫不过是付了滚滚长浪,淘尽英雄万古志。
风儿吹鼓了船帆,飞快驶向我们此行水路的终点,也是黄河最后一个埠口——韩城。
第五章 韩城风云(1)
第一节 小城贵客
行船于第二日晌午时分抵达韩城。
下得船来,这个陕边小城着实令我吃了一惊,本以为只是个破败不堪的小镇子,孰料竟是如此的古朴雅致。
我们一行人走在城区之中,左右俱是门楣上耸立着琉璃脊兽的陕风小楼,往来之人也大都衣着得体、神情安详。
刚在黄河之上经历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突然见到此番富足安乐的景象,我自然心情大好,侧目朝风纤素等人望去,也都是一脸的惊讶赞叹,只有萧左一副怡然状,轻车熟路的带我们走进一家规模不算很大,却十分干净整洁的客栈。
这家伙,莫非他是属耗子的,这天下到底还有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我为这一想法扑哧笑出了声,萧左瞧了我一眼,摇头道:“就算知道可以大吃一顿了,也不用笑的这么开心吧!”
说着,又去吩咐小二上茶点菜。
捧一杯清茶在手,瞧着街市中来来往往的行人,我不禁叹道:“真没想到,这个韩城竟然如此繁华。”
萧左微微一笑,啜了口茶道:“韩城虽小,却历来就是文化名乡。俗语道‘朝半陕,陕半韩’,意思就是说韩城人在朝做官者非常多。而且,大文豪司马迁的故乡便在此处,难道大小姐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又来跟我买弄!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自认识他以来,我做的最多的动作便是这样去瞪他,可是这一次,连自己都感到和以往有着很大区别,仿佛带着点赞叹和钦佩的味道,不禁有点气馁。
萧左却又笑了,语气宠溺的说:“可惜要赶路,否则我倒真想带你去瞧瞧司马迁祠墓、大禹庙和魏长城。古往今来,这些古迹不知引得多少文人骚客驻足赏吟、啧啧称叹,‘关中文物最韩城’啊!”
“谁要你带!”我嘴上虽硬着,心头却是一动。
这一路行来,诸事不顺,若能放下一切痛痛快快的玩一场,该是何等惬意……
正心痒难耐,只听外头人人惊呼骚动,却是老天忽然下起雨来。
这种紧邻黄河的城镇,本就说风便是风,说雨便是雨,本地人倒是习以为常,却苦了那些外地游客,一时无奈,只得纷纷就近找地方避雨。
我们所在的这家客栈的大堂,也哗啦啦涌进了不少人,有的跺脚跳骂,有的无奈沮丧。
有一行人,似是大户人家出游,其中一名看似小妾的女子,容貌甚为甜美,穿戴的也很华丽,许是看萧左年轻俊秀,不由的多瞄了几眼,却不想被她那老爷发觉,当众打骂起来。那女子被打的躲无可躲、藏无可藏,竟果然直奔着萧左而来,哭叫:“公子救命。”
萧左本来正瞧着我微笑,突然被扰,竟然也不显意外,转过脸去淡淡的瞧了几眼,悠然道:“你既嫁了那只‘汤圆’,打你几下忍忍便罢,你不知道你没被他压死已属万幸了么?”
“噗——”我顿将一口茶喷了出去,这家伙说话也太损了吧?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他对我还算口下留德了!
再看那老爷,白生生、圆滚滚的,可不活脱脱一个汤圆吗?
我与大堂内众人俱是忍不住一阵爆笑,连风纤素都忍不住轻笑出声。
那胖老爷闻言,气的眉毛都绿了,也顾不得追打小妾,一边连声喝令家丁包围上来,一边叫道:“臭小子,只要你向我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饶命’,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如若不然,嘿嘿,今日叫你小命不保!”
萧左也不动怒,淡淡的问:“叫什么?”
“爷爷!”
“不用喊的那么亲。”萧左笑道,“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孙子,才真是倒了八百辈子的穷霉呢!”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笑声中夹杂着胖老爷的怒吼声:“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
我不禁冷笑——明明是他的小妾想勾引萧左,这会子反倒成他有理了?仗着自己人多是么?哼,真真是些仗势欺人的东西!他若敢动萧左一个指头,看我不把他们往死理整!
一念至此,我猛的拍案而起,喝道:“吵什么吵,想……”
话还没说完,忽见街上飞驰而来一队人马,马速迅猛,急停在客栈门口,十来匹坐骑的动作竟如出一辙,可见来者骑术精湛。
这十来个人走进大堂,都是下盘稳定、行动敏捷的练家子。
为首的那名汉子全身肌肉劲爆,双目炯炯有神,一看便知是外家功夫的高手。
一看见这汉子,客栈老板立刻连滚带爬的从内堂奔来,战战兢兢的合手立在这汉子的身边,惶恐道:“小人不知大王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请大王恕罪!”
说着从怀内掏出一个包袱道:“这是这个月的份钱,大王请点收。”
我暗自一惊,怎么?这光天化日的,竟也会遇上强盗!
再看风纤素,正目光闪动,似也在猜测这些人的来历。
只有萧左和百里晨风,仍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安安稳稳的喝着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见状,眼珠一转,便也对铁骑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
可惜的是,就算我们一行人能无动于衷,客栈里其他的客人们却顿时大乱,有钱的拼命把包袱往桌下藏,没钱的一心算计着如何逃命,女人在尖叫,孩子在啼哭……
为首的那汉子皱着眉大吼一声“统统给我闭嘴”,就如同半空中炸了个响雷,客栈里立即静了下来。
那汉子冷冷的环视一遭,被他瞪到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他这才继续说道:“今天是‘黄河五龙’迎接贵客的好日子,整个韩城同庆。我们的这位贵客不喜杀戮,所以今天所有买卖全部停止,过路人等在今天统统不收买路钱;这位贵客不喜喧哗,你们都给我好生坐着,少说话,多喝茶,待我们迎宾礼毕,你们再各自散了去。”
说完,那汉子便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眺望来时的路,似在等人。
那胖老爷的家丁本来个个凶的像土匪,可现在真的强盗来了,却吓的小鸡似的,动也不敢动。
整个客栈一片死寂,除了我们一行人,其他各人均吓的面目抽搐,体如筛糠。
不多会,大街上又驰来一队人马,看着装打扮就知道和第一批是同一伙人。
这队人马大约二十人左右,下马后连话也没说,从马鞍上卸下洗刷用具,将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这是做的什么?我索性托起下巴好奇的看着。
不但是我,几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四周寂静,只听的见众人的呼吸声和碧丝竹帚划过青石地面的沙沙声。
而后大概一柱香时间里,前后又来了两批人马,他们支起防雨棚,最后居然还铺上了迎宾长毯,然后排成两排笔直站好,果真是训练有素。
哈!真不知是哪位贵客,竟有如此排场!
等这些人全部收拾妥当,街上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者只有一人一马。
此人一袭长衫,风度翩翩,却是个清秀的书生。
他一下马,前面来的那四个为首的汉子都起身叫道:“大哥。”
我暗自又是一惊,心道原来这书生竟是黄河五龙这伙强盗的老大。
只见这书生气质淡雅如菊,举手投足自带着一派清华,一双眼睛却锐利如刀,打量一下四周的布置,点头道:“都准备好了,随我一起去迎接客人吧!”
随即,五个人一起走进客栈,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要接的那位贵客已经在这家店内了。
只见黄河五龙径直走到萧左处,抱拳齐声道:“参见萧公子。”
什么?原来他们口中的贵客就是萧左!
我吃惊的简直快跳了起来,萧左却冲我眨眨眼睛,转头微笑着对五龙道:“我是取道韩城,本不想惊动你们的……”
那书生皱眉道:“萧公子来韩城,却不让五龙尽地主之谊,莫非是想让我们睡不好觉?”
“你这地主之谊,还是不尽为妙……”只见萧左目中闪动着笑意,道,“上次相见,也是你说要尽什么地主之谊,我便被你灌的大醉三天,连爬都爬不起来!这事儿,你该不会忘了吧?”
五龙纵声大笑,带第一批人马前来的那个大汉抢着道:“三年前那次,老幺因有要事远赴西域,未能与公子一醉,一直引以为憾。今日得见公子,实乃老天有眼,公子定不能叫老么失望啊!”
笑话!我在心底冷哼一声,什么时候萧左倒成了香饽饽了?
萧左尚未说话,就听那书生笑骂道:“这憨货知道你要来,缠了我一宿,说一定要第一个去迎你,缠的我头都大了……”
怪了!我们的行踪一向机密,而且还在半途中临时改道才来到韩城,这黄河五龙又是如何得知的?
此事真真令人费解,我惊讶之余,下意识的看向风纤素,却见她也一脸茫然,显然也被这一突然变故惊呆了。
就在这时,只见萧左拍拍老幺的肩笑道:“好兄弟,今日就为你第一个来迎我,萧左便定要与你不醉不归!”
笑声未绝,抬眼看向我,一挑眉道:“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龙宫逛逛?”
龙宫?什么龙宫?
我瞠目结舌。
第五章 韩城风云(2)
第二节 百里追风
黄河五龙。
我抚摩手中的杯沿,脑中开始思索有关这五人的身份来历,没什么印象,但这客栈老板又对他们如此(炫)畏(书)惧(网),显见在韩城势力不小,这是怎么回事?
宫翡翠扭头对我道:“我要跟萧左一起去龙宫,纤素姐姐你去么?”
看对方的神情分明没有邀请外人同去的样子,于是我道:“我不去了,萧公子,大小姐就劳你多照顾了。”
黄河五龙中的老幺盯准我,笑道:“这位就是紫萸香慢风总管吧?风总管但请放心,宫大小姐的安全就包在我身上了,少她一根头发,我就提脑袋来见你。”
我微微颔首:“如此多谢。”
宫翡翠当即起身随萧左上马,表情很是兴奋,我和她认识十多年,第一次见她对人如此信任,但凭萧左一句话,便跟了同去。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空如洗,隐隐呈现出轻灵的蓝,投映于策马而行的两人身上,更显得男子丰神隽爽,女子婀娜多姿。
身后金昭玉粹两个丫头小声谈论道:“小姐和萧公子满配的呢。”看来她们也看出了宫翡翠对萧左不一般的情怀。
我朝客栈老板招手,他犹自惊魂未定,一边抹着汗赶过来一边躬身道:“这位客倌您还要些什么?”
“跟你打听一下,这五人是何来历?”
客栈老板一怔,迷惑道:“他们不是来请你的朋友的吗?怎么……客倌不认识他们?”
我只是微笑,客栈老板也是个精明人,当下明白了其中的微妙关系,却又露出一副为难之色,想说又不敢说的看着我。
我将一锭银子递到他面前,他眼睛一亮,微微凑上前小声道:“不瞒姑娘说,其实小的也不甚清楚这五人的来历。小店自从开业以来,每月份例一直都是交给‘龙王’手下的,只是从上月起,收钱之人忽然换为这五人,而且从龙门中人对他们的恭敬程度上来看,尤其是那个老大,大有少主之势,所以小的们暗中猜想,他们定是已拜在龙王门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轰的站起,再看长街那头,一行人等已经走的没影了。
我怎的忘了,这黄河一带,要数最有权势最有威信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龙王。此人掌管着黄河所有的河道和河运生意,龙门弟子人数之众,仅次丐帮。黄河五龙若非有他在背后撑腰,怎能有如此气派如此风光?
难怪方才萧左说要去什么龙宫,想来早知黄河五龙是奉了龙王之命前来请他。
只是——五龙投靠龙王一事江湖上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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