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工作人员捧着奖品站在左右 奖品是一人一支自来水钢笔
面向密密麻麻的观众 项英走到台前高声宣布 现在开始发
炮 卧倒 陈毅突然高喊一声 打断了项英的发言
项英吼道 陈毅 你想干什
轰 轰 几声巨响 人群中腾起一片火光 还没等人们醒过神 轰轰 又是几声巨响滚来 顷刻之间 不少手脚身躯脑壳碎肉混同在泥土沙石中 一起飞上天空 又如冰雹雨点一般掉落下来 砸向唱戏的人和看戏的人
蒋鼎文筹备已久的最后的围歼战终于爆发了
项英仓促应战 周建屏红二十四师损失大半 余者分散突围
毛泽覃的独立师全军覆没 毛泽覃自己也牺牲在一个名叫红林的荒草坡上 毛主席托付给他照看的儿子小毛毛从此下落不明
兵损大半的项英被迫退到仁凤山 哭丧着脸对陈毅说 我已智穷力竭 望兄良策教我
陈毅看着眼前这位留守中央革命根据地的最高领导人 心内如同四海翻腾 良久方说 分散突围吧 已别无他法了
好 冲得出去一个是一个 此时项英对陈毅已是言听计从
冒着南京军炽烈的炮火 顶着南京军的枪口 留守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干部战士 开始了悲壮惨烈的大突围
前进的道路是血与火的道路 猛烈而密集的枪弹把红军突围队伍切成无数段 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南京军 将已被冲得稀乱的红军突围队伍团团围困在一个个孤零零的山包上
红军在全力拼搏 子弹拼完了 就从烈士们身上取下子弹刺刀继续战斗 前赴后继地向前冲 每冲过一个山头 都要洒下不少人的鲜血 每突破一道阻拦 都有不少红军倒下 中共一大代表何叔衡 中共第二任总书记瞿秋白以及刘伯坚贺昌等中共重要干部 均在突围中或阵亡或被俘后不屈而死 先后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当项英向党中央发完最后一份电报时 天已昏黄 山区太阳落得早 森林中黑天黑地的
听着震山撼谷的枪声炮声和揪心的厮杀声 陈毅深切嘱咐身边的每一个人说 从此以后 在一个不短的时期内 我们就是没娘崽 一切都要靠自己当心了 一旦被敌人抓住 就牺牲自己一个 莫牵扯别人
每一个人都在一丝不苟地听着 山野静极了 树叶在轻轻地飘落 溪水哗哗地响着
项英走到电台前 严肃地说 砸了它
电台人员怀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不停地抚摸着电台 不停地啜泣着 迟迟不忍心下手砸
项英吼道 还迟疑什么 砸了它
报务员反倒大声地哭了起来
陈毅一拐一拐地走到电台边 摸着电台 轻轻说 埋起来吧 以后也许还用得着
说罢 亲自动手挖起坑来 不知不觉中一行滚烫的泪水掉到地下 很快又溶化进新翻出来的泥土里
等到盖上最后一捧土时 好端端的天气突然变色 风起云涌 电闪雷鸣 暴雨接踵而至 万籁咆哮 响彻深壑险谷 天黑得像头顶上罩了一口锅
出发吧 项英抹抹头上的雨水 发出了最后的突围命令
陈毅忍着伤口的剧痛 拄着树枝走在最前面 一步一滑两步一摔地慢慢朝前挪 身上到处被棘刺划开了血口子 衣服被扯成了烂布筋 很多人提出要背陈毅走 被陈毅坚决谢绝
好不容易摸到山坡与平原接壤处 来到一条又宽又深的封锁沟前 陈毅刚要走出林子 刷的一道闪电劈过 照亮了沟沿边走动的几个南京军 陈毅透过枝叶瞥得清楚 立即缩脚 向后示意 换个方向走 不料连走两处 情况都是一样 一时间大家都急坏了
项英说 今晚拼死也要冲出去
陈毅运了运神 说 跟我来
跌跌撞撞地摸到一条小河边 陈毅指着河中说 河边的石嘴子一直伸到河心 对岸是浅滩 我们就从这里过
说着就要下水
我来吧 项英拦住陈毅 说 你身体不行 等我先下 边说边朝河里伸脚 不料踩在青苔上 身子一滑 掉进了河里 偏偏今天山洪暴发 将这里冲成了一个大漩涡 一下子将项英绞到了涡心 项英慌了 奋力划水 转了几圈 莫想挣脱得出来 眼看就要被漩涡吞没 急得大声呼喊道 我掉进漩涡了
黑夜沉沉 大雨哗哗 根本就搞不清项英在哪里 听得项英呼叫 几个人都急了
陈毅听听哗哗翻滚的激流 朝河中大声喊道 你看好了 抓住我的木棍 说着 借着闪电将手中木棍伸向项英
可棍子不够长 项英拼着命划就是抓不到 一股激流涌来 将项英扭入深水中 项英心想完了 两手乱捞 碰到一根东西 顺手一摸 原来是树根 赶紧就顺着树根往上爬 头刚伸出水面 刷地一道闪电划过 照得水面如同白昼 正好陈毅也把棍子递了过来 项英眼快 伸手抓住木棍 终于被大家拖上了岸
陈毅问道 怎么样 能过吗
项英呸着口中的水说 不
唰 又一道电光闪过 紧接着一个炸雷打来 所有的人都像挨了炮弹似的 全倒在泥水中 失去了知觉 等他们醒转过来 已是风停雨住的第二天清晨了 二十米外的草丛中横躺着两棵高大的松树 焦黑的枝干还在毕毕剥剥地烧得响
项英陈毅艰难地站起来 肚子饿得咕咕叫 四处一瞧 前面不远处有一树果子 也不管它闹不闹人 走过去摘下来就吃 等吃了一个饱正要找路时 胃里面却一阵一阵地烧得痛 有说不出的苦 等到胃痛稍稍感觉到好一点 肚子又叫开了 饿得浑身发软头发晕 还得吃那不知名的让人胃痛的野果子 项英陈毅忍受着饥饿与胃发烧的双重折磨 继续找路突围
一路所见 到处是黑烟滚滚 到处是逃难的人群 到处是尸体 到处是枪声 不久前这里还是万紫千红春色满园 转眼便成百孔千疮满目疮痍 陈毅心痛不已
几天来的冲冲闯闯 项英陈毅身边仅剩下三名警卫员了 这天他们刚钻出一个山旮旯 迎面碰上一支队伍 老远就看出打头的是赣南军区参谋长龚楚
陈毅诧异地大声问道 龚楚 你怎么还没突出去
龚楚扭头一眼瞧见 手一指 大声嚎叫道 他就是陈毅 快冲上去抓活的
说着带头扑了上来
陈毅急对项英说 龚楚叛变了 快跑
说罢 拐杖一丢 撒腿狂奔
站住 龚楚大呼小叫着在后猛追
项英一时没有听清陈毅在喊什么 稍稍犹豫了一下 一个南京军迎头扑来 项英冷汗直冒 猛一回身 绕过一棵大树 跟南京军逗了几个圈子 一溜烟跑了
陈毅脚痛跑不快 被龚楚赶上 一把抓住陈毅的罩衣后领 只喊陈毅快投降
陈毅扭头一瞧 骂一声去你娘的 将罩衣一掀 正好罩在龚楚头上 龚楚看不见路 一脚踩在石头边处 脚脖子一歪 滚倒在地 陈毅趁机猛跑 与返回来救他的项英聋牯会合 一同舍命狂奔
前面出现一块大崖壁 从崖顶上倾下一道急流 形成一小块瀑布 瀑布里面隐隐约约透出一道岩缝 此处地势平坦 视野开阔 无任何藏身之处 听得龚楚大呼小叫着追来 陈毅急中生智 说 学孙猴子 钻水帘洞 快
几个人弯腰窜过疾泻而下的瀑流 朝岩缝里钻 岩缝既窄又浅 容不下几个人 只能紧贴着崖壁立住 透过毛玻璃 雾里看花一般地觉得一些人在到处乱翻乱戳 凡能搬得动的石头都要搬开来看一看 连碗口大的洞穴也要挖一挖 项英陈毅紧紧贴在岩缝边 被千万支银箭射得喘不过气来 陈毅的伤口上似乎有无数根钢针在乱刺乱扎 痛得他咬牙切齿地暗暗骂道 狗婆养的 快走啰
龚楚左翻右寻找不到项英陈毅 便死死盯住瀑布看 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对士兵说 喂 你们几个钻进去看看
几个士兵端着刺刀枪就朝瀑布里撞 突然龚楚哎哟哎哟地大叫起来 士兵们回头一看 原来是龚楚蹬翻了一个大石头 偏偏压住了自己的脚 痛得他呲牙咧嘴直叫唤 士兵们赶紧跑回去 用力撬开大石头 抬上龚楚 匆匆忙忙往山下去了
陈毅长叹道 天照应呢
几个人钻出岩缝 赶紧转移 哪里走得动 早已全身冰凉 趴在地下无法动弹 过了好一会才又恢复元气
到了晚上 项英陈毅还在设法突围 不知怎地竟走进了横七竖八睡在山路上的一支南京军中间来了 南京军哨兵睡得正香 陈毅不动声色 悄悄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走在最后的警卫员聋牯 心生一计 将一颗手榴弹悄悄放在一个南京军的腿边 把拉线缠在另一人的手上
一会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黑夜里显得极为惊天动地
项英陈毅都站住了 互相询问怎么回事
随即传来噪杂的吵声 听得南京军纷纷嚷道 红军来了 红军来了 聋牯只管吃吃发笑 项英问他笑什么 聋牯把刚才的事情说了
项英说 冒失鬼 快走
快追 快追 别让陈毅跑了 后面早已响起了龚楚的嚎叫
项英扭头一看 呀 一线火把呼呼地冲了过来
陈毅说 钻密林 快
五个人赶紧朝路边林中一躲 看着看着火把飞了过来 呼地一阵风起 空中倒起了大雨 陈毅虽然冻得直哆嗦 心里却一个劲地念叨 天老爷 大些落 天老爷 大些落
火把呼啸而过 很快便溶入夜中不见了
陈毅轻轻说声 走吧
于是打道往回走 与追敌背道而驰
天亮时分 来到一个三岔路口 陈毅项英正不知该向哪方走 密林中突然钻出一个叫化子 一把拦住陈毅 讨饭棍一丢 抱着陈毅放声大哭道 首长 首长 终于找到你啦
陈毅定睛看着叫化子 问道 你是
那人说 首长 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是曾记财呀
陈毅盯着曾记财 一边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一边拼命地搜索脑海中的记忆 突然 一把搂住曾记财 高兴地说 唉呀 是你呀 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 你不是粤赣边牛颈区区委书记吗 几年不见 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曾记财哭着说 首长 上面要肃反 怪我没有多杀人 说我右倾 撤了我的职 斗了我好久 还把我赶出革命队伍 我听说你在仁凤山 就扮成讨饭的来找你 首长 你说说看 我全家被南京军杀得只剩下我一个光棍汉 不让我革命 我能干吗
陈毅拍着曾记财的肩说 记财同志 你是好同志 我了解你
曾记财噙泪笑道 首长 我就是死也要死在革命队伍里呀
好 咱们一起从头干吧 陈毅热切地说着 向项英介绍了曾记财
项英问曾记财 我们要去粤赣边的油山 你熟不熟悉路
首长 我就是从那边摸过来的 请随我来 曾记财说着 带上项英陈毅来到一处溪涧边
看着淙淙的溪水 项英说 没桥怎么过呀
曾记财把手朝上方一指 说 首长请看那边
项英扭头看去 原来小溪两边各长有一棵大榕树 粗大的气根各自伸向对方 竟然跨过溪涧 扭成了一座天然的独根桥
一行人于是小心翼翼地爬过独根桥 从密林中没路找路走 直奔油山而去
从此 留守在南方各革命根据地的工农红军 依托险密的山林 在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 开始了艰难惊险传奇曲折的游击战争
98
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秋意轻寒伴随着中央红军的远征
几声犬吠 咬出山峪里三两户炊烟 深山野谷中 沙沙沙沙响着行色匆匆的脚步
担负开路任务的红一红三军团 在南康大余之间渡过章水 穿过赣州南雄公路 逼近由粤军构成的第一道军事封锁线 连绵百里的山岗渡口村庄大道筑满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明碉暗堡 守在碉堡里的粤军不时向西行的红军打冷枪
李德华夫奥托布劳恩十分恼怒 叫林彪彭德怀攻击前进 横扫全线碉堡
周恩来劝阻说 我们与陈济棠有约 可先礼后兵
于是由朱德出面 致信陈济棠 说明红军借道北上抗日救国意图 希望陈济棠不要拦阻
陈济棠问左右 毛主席是否随军
左右答 听说毛主席随军
陈济棠全身立即发炸 朝身边的人嘻嘻笑道 今天若不是毛主席来了 我要叫秦邦宪和那个外国佬好看 于是下令全线后撤 对外却说是收缩兵力 以便诱歼红军
左右无不担心地说 这么一退 道路洞开 蒋总司令追究起来怎么办
陈济棠笑道 我不怕小蒋 只怕老毛
有人说 一旦红军入境 后果难料 不拦阻只怕不行
陈济棠不耐烦说 与人方便 自己方便 没有红军 蒋介石能容得下我们吗 泥菩萨过江 自身难保 拦什么阻呢
有人建议说 最好事后还是派点部队追一追 若捡得几名掉队的红军 也好往南京交差
那还用讲吗 陈济棠说着 电令前线驻军火速后撤
谁知第一军军长余汉谋不干 打死红四师师长洪超
彭德怀大怒 亲率第三师去扫清余汉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