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尔伯格除了行使麦克阿瑟给他的权利之外别无其他选择,他解除了哈丁及其参谋军官的职务。“我停止了所有的战斗,用两大时间来重整队伍,建立有效的指挥系统。”补给船及时送来了布伦机枪枪架和榴弹炮,后者是炸开挡住大部分火力包括布伦机枪火力的地堡所不可缺少的。厄巴纳部将向市纳驱进,而沃伦部将突破南面邓罗帕侧翼的重点设防的阵地。
十二月五日,美军重新发动进攻,并得到第五航空队猛烈轰炸的支援。但是覆盖在地堡上的沙质上层把炸弹的冲击力都吸收了,布伦式轻机枪的枪架又陷到污泥之中。艾克尔伯格现在意识到没有几天的肉搏战是赶不走敌人的。令人沮丧的是,经过一个星期的血战,在防线外缘所取得的进展只能以数码计。艾克尔伯格召集他的部队,鼓励他们的士气,他不顾个人的安危,巡视了前沿的散兵掩体。
戈纳和布纳的胜利
在美国人猛攻布纳的同时,十英里以北的澳大利亚人也正遭到戈纳周围敌人加固工事的同样顽强的抵抗。在发出恶臭的沼泽之中的战斗主要是白刃战。一个澳大利亚二等兵作过这样生动的报告:“这是我所见过的最野蛮、最疯狂、最血腥的战斗。手榴弹在日本佬中间炸开了花。我们挥舞刺刀从胸墙上向他们猛刺过去。我们的士兵与日本兵紧紧地抱在一起,在沙丘上上下翻滚狠斗。这一切在几分钟之内就结束了。有少数日本人逃走了,但有三十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卧在他们被缴获的枪支旁。”
面对着疯狂的抵抗进行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战斗以后——“那些狗杂种一直打到最后一口气,他们一直战斗到你的刺刀穿透他们的胸膛时为止”——澳大利亚第七师第二十五旅伤亡惨重,兵员已降至不及原编制的三分之一。第二十一旅开到前线。十二月八日,瓦齐将军正计划把陷于停滞的进攻向南转移到界于戈纳与布纳之间的萨纳南达。就在那天早上,他的炮兵增援部队开始给迫击炮弹装上定时雷管,这才最后炸开了戈纳教堂的加固地下掩蔽部。这是个突破,鼓励澳大利亚军队作最后的努力以摧毁这个村庄的抵抗,是需要这个突破的。当天晚上,在血腥的白刃战中他们夺取了一个又一个的土堡和散兵坑。第二天破晓,给麦克阿瑟发出了“戈纳已克”的电报。随后又进行了十天艰苦的战斗才清除了敌人最后的抵抗。许多日本人打到最后一息,他们戴上防毒面具以抵挡他们自己堆放在掩体外用来增加掩体防御力的尸体所发出的腐臭。
随着戈纳的克复,麦克阿瑟的电报如雪片般飞来,催督艾克尔伯格拿下布纳。十二月十三日的电报说,要他进击是因为“时间对我们越来越不利”。这份电报其实是在攻克了日本人阵地后几小时才收到的。经过一个星期的血战,最后终于有了突破,赫尔曼·博茨克中士和十二个志愿者成功地建立了通向布纳海滩的突出部,深深插入日军防线之内。赫尔曼·博茨克是柏林附近的兰茨贝格人,他几乎不会说英语。在他为了加入美军而移居美国之前,他曾经在西班牙内战中为共和派战斗过。整个晚上和第二天白天,数百名日本兵企图把这十三个美国人赶走,博茨克一次次地爬出去用手榴弹摧毁敌人的机枪掩体。攻克布纳的最后攻击就是从他顽强守卫着的阵地上发起的。这次攻击得到了四辆坦克的支持,它们直捣村子另一侧的“三角”防御阵地。
澳大利亚人与美国人又用了一个月时间才最终清除了位于布纳与戈纳之间地区的残存的日军阵地。据称有七千名敌军在萨纳南达附近进行抵抗。直到一月中旬萨纳南达才被攻克。所以当瓦齐将军和艾克尔伯格将军在一九四三年一月八日得知麦克阿瑟将军已经发布公报并宣称“巴布亚战役已经到了结束阶段”时,都颇感惊讶。这个公报比将最后一个敌人从布纳教堂的掩体里赶出来提前了大约两个星期播发。可怖的是,显然敌军在掩体里负隅顽抗期间,有些饥饿的士兵甚至以人肉充饥。
在巴布亚的这种疯狂的顽抗使战士和将军们都感到不寒而栗。肯尼在给阿诺德将军的报告中警告说,“在我们面前会有几百个布纳,”并预料要打败日军所花费的“时间、精力、鲜血和金钱”的可怕代价“可能超乎任何想象”。
活力、坚持和勇气
假如在华盛顿舒适的办公室里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参谋长们需要证实日本人坚守阵地的决心的话,那么瓜达卡纳尔正在提供又一例证,说明要在军事上打败日本人是何等的艰难。虽然十一月中旬的海战挫败了日本人向岛上大规模增援的企图,但是东京的陆海军参谋本部仍然在设法将更多兵员与补给运往该岛。
他们意识到不能再冒险在美国空军的攻击下损失更多的运输船,拉包尔海军司令部找到了一个巧妙的解决办法。十一月三十日晚,田中的七艘驱逐舰正驶近铁底海峡的入口处,后面拖着装满食品、弹药和医疗用品的圆桶。就在十一时三十分之前不久,他们在塔萨法龙加岬遭遇了一支由五艘巡洋舰和六艘驱逐舰组成的强大的美国舰队。日本舰队即刻砍断拖桶,投入力量悬殊的塔萨法龙加海战。这场战斗证明帝国海军在夜战中还没有失去它的优势。二十分钟内他们瞄得极准的火炮和鱼雷重创三艘巡洋舰,击沉“北安普敦号”,田中自己只损失一艘驱逐舰。
这是海战艺术的精彩表演,尼米兹承认日军这场战斗表现出“活力、坚持和勇气”。在后来的几个星期中,图拉吉的不断增强的鱼雷快艇连续迎击“东京快车”并使之“出轨”,后者的驱逐舰冒着美军白昼的交叉火网驰下“狭道”。整个十二月份,田中的作战行动的末端肖特兰岛锚地受到越来越沉重的打击,舰船与储备物资的损失不断上升,但是拉包尔司令部仍然不肯认输。
在由极为匮乏的供应勉强维持的瓜达卡纳尔岛上,饥饿使得日本军队中的病员数急剧上升。范德格里夫特将军正准备向西进攻亨德森机场西南面的奥斯汀山周围的高地。到十二月的头一个星期,“卡克图斯空军”几乎已经壮大到有两百架飞机。那时海军陆战队也得到了他们将能从长逾十四个星期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好消息。“倘若水面舰只的官兵能够保持他们自从哈尔西海军中将接任以来的良好表现的话,那末这儿依然会是民主的福地。”范德格里夫特将军在十二月九日,也就是向亚历山大·帕奇将军移交指挥权之前三天这样写道。海军陆战队第二师和陆军第三十五师各部被载运上岛,同时范德格里夫特和他的人马被送下船。这位将军称赞了“他的海军陆战队官兵的令人难以置信的战绩,”他对他们说的以下这番话也充分表达了实情:“可以这么说,四个月前的今天开始的这场不大不小的战斗,通过你们的努力,已经成功地挫败了我们的敌人在太平洋的重要目标。”
从珍珠港事件到这一天刚好一个年头,对于帕齐将军和他们的士兵来说,用迫击炮和刺刀夺取奥斯汀山、把残留的日本人从他们的掩体、堑壕和山洞里赶出来还得再经过两个月的苦战。但是,有资格享受瓜达卡纳尔战役赫赫战功的应该是范德格里夫特的海军陆战队和从北达科他和明尼苏达来的第一二六步兵团的陆军“狗崽”。整个一月份,田中的“东京快车”继续在运行,直到东京参谋本部最后认输才罢休。十二月二十三日,百武将军想对美军阵地发起最后殊死进攻的请求被拒绝了,尽管他再三恳求允许他们“体面地战死,而不要饿死在自己的掩体中”。
直到十二月底,东京帝国统帅部才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再为瓜达卡纳尔的消耗战搜罗到兵员和海军舰船,日本遭到了她最惊人的军事失败:它派遣了四万人的部队到这个“死亡之岛”上来战斗;几乎有二万三千人永远没有离开那儿。死于疾病或者饥饿的人数远远超过实际战斗伤亡人数。这一仗对于帝国海军和山本海军人将来说不亚于一场灾难。联合舰队损失了两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十二艘驱逐舰、十六艘运输舰,外加数百架飞机。“毫无疑问,随着争夺瓜达卡纳尔岛之战的结束,日本失败的命运可说已是在劫难逃了。”田中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正如它预示了对手的军事素质与实力,它也揭示了日本的弱点和缺乏计划,这将招致她的军事失败。”
日本在这场巨大的消耗战中的损失远远不只丧失了瓜达卡纳尔岛。随着帝国参谋本部被迫采取退却战略,他们的军队防守内层环形防线的能力受到了损害,因为他们的力量消耗得太多了。失败的墓志铭是山本海军大将本人以他洒脱的笔触书写的,他在一九四二年的最后几个小时里写道:“我们战役的第一阶段何等辉煌!但是自从中途岛失败以来我们打得多么糟糕!”
第二十一章“联合的僵局”
“我们从瓜达卡纳尔的撤退是令人遗憾的,”一九四二年的最后一天,天皇在召见杉山元将军时这么告诫他。这位参谋总长是到皇宫来受领裕仁的诏书的,裕仁正式允准了帝国统帅部不得已的决定,实施日本军事上第一次撤退,但对公众封锁了事实真相。一九四○年山本海军大将就预言过的事实——日本能够在六个月之内为所欲为,但此后它就会成为命运之神——已经幽灵般地缠住了日本领导人——的人质。他们被迫采取守势,并且发现为了增援在他们环形防线上的这个受到威胁的岛上前哨阵地,将耗尽他们的兵员、飞机和船只的后备力量。诚然,飞机制造厂和造船厂的工人可以日夜加紧干,但是要超过美国庞大的工业生产能力无疑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竞争。再者,日本根本无法物色列人员来取代数千名在中途岛和珊瑚海的航空母舰大海战和瓜达卡纳尔战斗中牺牲的那些受过严格训练的海军飞行员。到了一九四二年底,日本军事优势之矛已经被磨钝了。
与上一年十二月的阴郁情景适成对比,随着战争态势的转变,同盟国的士气大振。对英国人而言,一九四二年的圣诞节是三年中最美好的,有消息说德国人在北非受到同盟国军队的夹击,俄国人也在斯大林格勒缩小了包围圈。“轴心国意识到他们必须赢得四二年的战争,不然就会全局皆输,”一月六日罗斯福以此作为他的国情咨文的开场白。他宣布美国军火生产已取得巨大增长,并说:“我断定希特勒和东条将难于向德国和日本人民解释何以‘腐朽的、无能的民主制度’竟能生产如此众多的武器、弹药、装备——还有斗士!”这番话博得了国会议员们起立喝采。
两天以后,总统乘火车离开华盛顿,诡称到佛罗里达休假。但实际上,他在迈阿密登上了一架泛美航空公司的水上飞机。他和他的助手霍普金斯以“P 先生和Q 先生”的名义踏上了漫长的旅程。他们经由南美,横过大西洋,沿非洲海岸北行抵卡萨布兰卡,那儿联合参谋长会议正举行预备会,试图弥合战略上的分歧。这种分歧再次导致盟军统一指挥面临发生分裂的危险。
同盟国的胜利带来了如何将战争打下去的战略僵局。斯大林要求兑现开辟欧洲第二战场的诺言;英国参谋长委员会由于大西洋航线遭到德国潜水艇的袭击希望把进攻法国再推迟一年,并要求趁北非胜利之机把地中海攻势扩大到意大利。丘吉尔称这个地区是轴心国的“软腹地带”。尽管打击这个地区是他所赞许的战略,但他知道美国军事首脑强烈反对这样做。英国人担心,如果金海军上将能够成功地将所罗门群岛战役扩大成为规模更大的太平洋攻势,他可能使参谋长联席会议放弃“欧洲第一”的承诺。
为了打破这种“联合的僵局”,首相致电总统:“要取得军事形势所需要的至关重要的战略给论,唯一能令人满意的途径是你我去会见斯大林。”于是开始在伦敦、华盛顿和莫斯科之间交换意见,以求商定合适的时间和地点。罗斯福倾向于摩洛哥,“舍蒂尔锡特的木筏而求宜人的绿洲”,但是斯大林与一八○七年会见拿破仑的沙皇亚历山大一世不一样,他对一个流于礼仪的首脑会议不感兴趣。他想要的是第二战场,但他已意识到一九四三年年内他是不大可能如愿以偿的。丘吉尔给罗斯福打去了电报:“他(斯大林)觉得从信件中也能如口头一样得到这句话(即一九四三年不会有第二战场)。”这是在这位苏联领导人为自己找到借口之后会这样想,他会说因为斯大林格勒前线的战斗是”如此地激烈,使得我本人不可能脱身,哪怕仅仅一天。”
卡萨布兰卡的争执
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