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炭火烧的暖融融的屋子猛地被打开,带进一阵寒风冷雨。门很快又被慕寻的手下关好,接着,一阵头晕目眩下,沈碧染被放到床上,冰冷的吻便袭来,衣服被有力的手指拉扯,混沌的思维被火热的触感震回。
男子的唇和手都在少年身上徘徊着、留恋着,仿佛不舍他的每一寸肌肤。少年无力反抗,眼泪却一直不停地从大睁的眼眶中滚出。
少年那些眼泪,不是因为愤怒,也不是恐慌。只是难过,难过的快不能呼吸。
慕寻狂乱的亲吻着沈碧染,自己的脸上也沾满了少年的泪水。慕寻的动作接着便停了下来,他顶着这满面不属于自己的泪水,望着身下这具抖得厉害的光洁身躯,无声又温柔的笑了。
“碧染乖,碧染不怕,” 慕寻的声音忽然温柔的一如昨日,甚至比那还要温柔, “一切都会过去的,到了明天,你就会发现一切都过去了,明天我们便成亲,名正言顺的永远在一起。”
沈碧染还没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只听外面有声音传来,“主上,唐溟赶到了。”
慕寻淡淡的吩咐,“让他进来。”
门轻轻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拿着药箱稳步进来,经得慕寻颌首后,恭敬走到床边,然后打开手中药箱,取出一块雪白的纱布和一包金针,接着缓缓把针一根一根在纱布上摆好。
瞬间,沈碧染惊骇恐惧的全身都在抖。也顿时明白了慕寻所说的那个最后可以把他永远留住的方法的意思,慕寻所说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意思。
进来的那个人,是唐溟,那个名满天下的唐门施针封穴高手,曾无意被慕寻所救,便为之效忠。唐门有一种秘传的针法,灌注内力封入穴道,可以封住人的记忆。
慕寻搂着沈碧染抖颤的身体,又轻又缓的抚摸他的脸颊,眼神尽是浓浓爱意,语气温柔似水,“碧染不怕,我找人试过针了,一点都不会疼,也绝对不会伤害到你身体……碧染乖,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什么都忘了,忘记司马熹瀚,忘记司马熹逸,忘掉整个东祈,忘记所有过去,你只要有我就好了。”
沈碧染想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连哑穴都被点住了。他骇的睁大了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慕寻,眼泪不停的滚落,眼里尽是深深哀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你可以拿走我的身体,拿走我的性命,只要你高兴,怎么都可以。只求你不要拿走我的记忆,你要我怎样求你都行,哪怕是放弃我的尊严和骄傲。沈碧染早已无法动弹一下,最终眸底已然是死灰般的深深绝望。
如那晚眼睁睁的看那片战场一样,少年大睁着眼,却无法抑制的拼命流泪,再一次感觉到刻骨的悲伤和自己的无能为力。熹瀚,熹瀚,你在哪里,你可听到,我在叫你。
“碧染,真的不疼,睡一觉就什么都忘了,”慕寻的唇一点点吻去少年脸上的泪,心疼的安抚少年颤抖的身体。他深情的望着少年,声音中是浓郁的宠溺和爱恋,“我会一直守着你,保证你明早醒来后,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碧染,我下半辈子都永远陪着你,比以前还要更爱你更疼你,宠你一生,永远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让你时时刻刻都开心快乐……”
慕寻的声音柔的要化掉,“我们明天成亲后,就好好的在洢水城逛一逛,然后一路向南,走遍大江南北,玩遍所有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男子低沉温柔的声音,在沈碧染的耳中越来越模糊不清了,心底的绝望已如冰冷刺骨的海水般,彻底把他淹没。就像濒死的小动物一样,少年无力的努力睁大双眼,看到在光洁明亮的夜明珠的照耀下,一双纤细稳定的手指,有力的拿起了金针,缓缓逼至自己眼前。
70。再也不见
那根金针,此刻正熠熠闪光,有种惑人的美。
唐溟带着向来温和淡然的表情,在慕寻的默许下开始施针。唐溟的封穴技术极高,动作冷静沉稳,转眼掌中已经凝聚了强大内力,灌注于金针之上,接着,金针已经对准沈碧染脑部的一个穴位,马上就要刺下去。ˇ﹏。玲ěr整…理
只见唐溟忽的手腕一转,一道金光以惊人的速度一闪,金针瞬间出手!!
疾如迅雷,快如闪电!
眨眼间,金针已经不在唐溟手中了。那只细瘦稳定的手,接着又飞速拿起了眼前的另三枚金针,支支泛着金紫色的光泽,幽美森寒,有种华丽的冷。
就在同一时刻,慕寻猛然脸色一狠,身形一错,一掌直直向唐溟挥出,唐溟神色一惊,奋力闪过,强有力的掌风横扫到床边的桌子,顿时,轰的一声响,整个桌子都被击的粉碎。
刹那间,风起云涌,诡谲变色。
“阴门主的武功果真是深不可测,中了我的毒针,还能强行使用内力,”狠然的表情从唐溟那张分明温和淡然的脸上,瞬间撕裂开来,他看着慕寻手背上被划破的血痕,“不过,因为你的武功太好,所以我用了最厉害的毒,这一掌又加速了毒在体内的运行,你撑不久了。”
第一枚金针,根本不是冲沈碧染而来!就在唐溟手腕一转的那刻,金针直直逼向慕寻。太近太巧的距离,太重太猛的力道,让慕寻防不胜防,纵有通天之力也不及避开,那枚金针顺着他的掌气拐开轨道,却仍在手背上留下道浅浅的痕迹。
不过是擦破了皮,毒液却能立时侵入身体。
慕寻暗自运气,抽出腰间长鞭,随即向唐溟扫去,几招之下,堵去他的所有退路。长鞭灵如蛇,动胜鲛,优雅如振翅火凤,却凌厉骇人,威力磅礴,生生扫开唐溟随后而来的那三根无懈可击的金针,接着一个翻身,直取唐溟要害之处,不频繁也不密集,却是招招惊险道道致命。唐溟奋力躲过,身形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折转。
一个排山倒海,一个巧妙灵活。
忽然,唐溟扬眉一笑,慕寻身形一滞,两人都退开一丈,静立凝视。
“你不是唐溟,”慕寻已经抵挡不住体内四溢的毒,语气明显透着强行抑制的暗哑,“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不是他,以你的水平,你若能早一些细心的看我一眼,应该就能察觉的出,”唐溟的声音有刻意为之的低沉和不自然,“可惜,从我进屋一直到向你出手,你的视线和心思始终在无忧公子身上,眼神和注意力都不曾关注我一毫;更可惜,你右臂因伤而无法使出全力,否则方才我一定早丧命于你的鞭中了,绝对熬不到你毒发。”
虽身中剧毒,慕寻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你想做什么?”
唐溟没有回答,却忽然身形一转,奔向沈碧染的床榻。
“你要干什么?!住手!”慕寻顿时大惊,欲起身阻拦,情绪起伏之下,才踏出一步便抵不了毒气翻涌,吐出一口黑血来,软倒在地。
就在慕寻吐血的空当,唐溟已经来至沈碧染身前,出手快速有力,解开了他周身穴道。唐溟紧紧拉住少年的手,压低了声音,“他已经中了剧毒而无力动弹,外面的几个杀手也被我的人用毒针制住了,快跟我走。”溜。达。制。做
慕寻全身无力,眼睁睁看着沈碧染被唐溟紧紧拉住,接着两人齐齐奔向门外。他全身因剧毒而刻骨的疼,疼的眼前发黑,却不如心底的疼来的猛烈汹涌。他知道,少年这一走,便是再也不会回头;他知道,少年该有多恨他,恨他如此不顾少年意愿而强硬逼迫。慕寻忽然想此刻自己若是死了该多好,就再也不用承担少年离开自己的难受。
沈碧染被拉着出屋后,才恍然惊觉自己终于摆脱了方才的噩梦。可是刚刚出屋,他的脚步就猛然停住了。下一刻,竟是用力甩开那只手,转身回屋。
唐溟见状大吼,“你疯了吗?他那样对你,你还要回去?”
沈碧染不闻不问,快速回屋走到慕寻身前,按住他的手腕把脉。见沈碧染竟复而又返,慕寻黯若死灰的眼睛瞬间迸发出明亮夺目的光。他此刻虚弱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可眼神却始终望着沈碧染,目不转睛,甚至舍不得眨眼。
沈碧染把完脉,静静的转身望着这个扮作成唐溟的人,轻轻开口,“中了这‘噬心’之毒后,半个时辰内若没解药,不死也残。”沈碧染的目光坚定执着,向唐溟伸出了手,“解药,把解药给我。”
“不给,”唐溟死死抿着唇,“给了他解药后,以他的武功,一炷香的时辰里就能恢复过来,待他恢复,我们想要离开南国便困难了。”唐溟的语气忽然带着些哀求,又有些激动,“他又死不了,还那样子对你,你还管他做什么?赶快跟我走好不好?再晚就来不及了!”
沈碧染面无表情,仍是淡然却坚定的道,“给我解药,不然,我不会和你走。”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就算你不走,我也能强制你走!”
“给我解药,否则,你就算强行带我走也没有用。”少年的手一直固执的伸在半空,澄澈的眼睛望着唐溟,“你是清楚我的性格的,你比谁都清楚,红裳。”
扮作唐溟的人顿时一呆,大睁的双眼带着些不可置信,停了片刻,仿佛是在思考,最终从身上拿出解药,放入少年手心。
沈碧染把解药放在鼻下闻了闻,经确认后,转身走向慕寻,亲手喂他吃下去。少年的动作是轻柔的,身上因他淡雅入骨的气质,像是依稀环绕着一层微光。慕寻始终望着少年,少年的那双眼睛,依旧澄澈如初,黑白分明,宛若处子,里面没有一丝怨恨,同样没有一丝流连。
少年的声音平缓清淡,如夜风般悠远动听,“寻,我真的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希望你以后不再那么不快乐。”这是他第一次叫他寻,也是最后一次。以友人的身份和语气,带着毫无杂质的诚恳和认真,声音直抵人心,铭刻入慕寻的心底。
最后,少年的声音更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慕寻,再见。”
他站在寂静的夜色中,淡淡的对他说再见。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他的脚步轻快,像是终于一无负累,又像是怕惊了前尘往事,浅碧色的身影很快消失于屋外。
再见,便是再也不见。慕寻身上的解药还没开始发挥药效,此刻连出声的力气也没有,就只能那样看着那个让自己爱的铭心刻骨的人,淡然的离开自己的视线。
出了院落,直直穿过街道和巷子,快速抵达洢水城的江岸。岸边已经有一艘貌不起眼的游船泊在那里,等在岸口的一队人远远看到沈碧染两人的身影,立即迎了上来。所有的人刚一上船,船就立刻快速开动了起来。穿透江面的蔼蔼夜雾,东流而下,向东祈方向前行。
深更半夜,灯火摇曳。沈碧染安静坐在船舱精致暖和的屋内,自始自终一言不发。一抬头,便看见一双泫然欲泣欲语还休的大眼,顶着唐溟的那张脸,一直紧紧的盯着他。
“小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顶着唐溟那张脸的这人声音中带着难抑的哽咽,有些语无伦次,却不再有刻意为之的低沉暗哑,明显是个少女的声音,“他们都以为你死了,可我,可我不信,怎么都不信。”
“我派出了红衣坊的所有人去打探你的消息,就在神龙教洪逍的事在江湖上传出后,我便直接找了来,私下布署好一切,一定要带你回东祈。”
夏红裳甚至顾不得拿掉脸上的人皮面具,目不转睛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仿佛在认真确认他是否安好和健康,“你怎么廋的那么厉害?脉也那么虚……”夏红裳的语气忽然带着哀伤和痛心疾首,“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就那么跳下去?有恨有怨,随你怎么发泄都行,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
“但我没有恨也没有怨,”沈碧染表情平静的望着夏红裳,打断她的话,“郡主,我现在很累了,请您出去吧。”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夏红裳的眼睛顿时睁的更大,一直在眼中打转的那颗泪终于滚落下来,“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是郡主?”
“刚才船上只有一部分的人是红衣坊的,而其他人的打扮和气质,全是皇家二等侍卫,以他们对你的恭敬程度和举动来说,你应该是他们的正主。”沈碧染的声音平静无痕,“我想,成王爷的事已经被平反了吧,你原本就是郡主不是么。”沈碧染转过身向床边走,再次重复,“郡主,我现在很累了,您出去吧。”
沈碧染转过身的那刻,夏红裳心底猛然一阵发慌,她起身抱住沈碧染,语气有些急切,“小染,求你,求你不要走,求你一定要随我回东祈,求求你见我哥一眼。”
夏红裳的眼泪滴入沈碧染的衣襟里,声音带着惶恐和哀求,“小染,你知不知道,我哥他病了,病的很严重,病的甚至开始有些神志不清……他昏睡的时候也在叫着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