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着实郁闷。沈碧染立在一旁正怨念着,听阴寻懒散又邪肆的声音传来,“站在那里发什么愣?过来。”
沈碧染赶紧走过去,无意间一扫,看到书桌上下属刚送来的一叠账簿,顿时好奇起来:“如意门竟然还做生意?那么多……你都要看?”
阴寻邪肆一瞥,淡淡道:“这几日行路,耽误了不少时间,只能现在快些处理。”
沈碧染看他眉宇间微皱,不由自主滥好心的问:“生意,遇上问题了么?”
少年的眼睛清亮纯澈,让人觉得心安,阴寻不知为何第一次想要全心全意相信一个人,“赌场和妓院的生意有点烦心……另外树大招风,十几个茶庄都出现了问题,在官方和其他竞争对手的压制下,那些原料供应商联合不卖货物进来,现在存货已经不多了。”
“哦。”沈小哥歪歪头,“这个很好解决呀。”
“嗯?”阴寻看向少年,“很好解决?”
沈碧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听过一句话没,‘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没钱。’你说在商业上,还有钱解决不了的事?”
沈碧染一直感觉不到阴寻的敌意,又想自己和他无冤无仇,如果他要杀自己早杀了,何必还舍功为自己医伤?而且沈碧染自二十岁车祸穿越到这个时空以来,没遇上过大奸大恶之人,所以对阴寻并没有多深的惧意。他随手坐下来,“这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那些原料供应商之所以不卖货物进来,一定是因为官方和其他竞争对手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其实呀,谁给他们好处,他们就为谁所用。”
“你是说……”阴寻顿了下,“可是目前如意门没有那么多资本去抗衡官方和其它如此多又实力雄厚的竞争对手。”
“咦?”沈碧染有些奇怪的道:“既然这样,那个最简单快捷的方法你怎么没用?”
“什么方法?”这下轮到阴寻奇怪了。
“打呀杀呀,威胁呀,这些不都是你们最擅长的么?”眼见阴寻脸色微变,沈碧染马上像小狗般巴巴的,“呃,我是说,他们既然不吃软的就来硬的……商人除了爱钱更爱命,你稍稍威胁下就好了……不过你千万不能伤人,伤人是极为不道德的……”
“不道德?那你怎么会想起这个法子?”阴寻看向少年,他表情灵动多变,就像一个通灵狡黠的小狐狸。溜。达。制。做
“我才没有……都是你们才会用这种方式……”沈碧染嘟囔着,看着阴寻若有所思,“你该不会,真的没去威胁人家吧?”盯着阴寻的眼睛,沈碧染犹疑了片刻,忽然肯定的道:“你真的没去威胁他们!真的和那些邪魔歪道不一样……”他叹了口气,声音轻缓的自语:“我总感觉你的邪肆残酷只是你的保护色而已,骨子里不是恶人……你只是疏狂傲世,那是因为不被人了解和相信,而感觉太寂寞、太失望的缘故……”
声音轻不可闻,内力高强的阴寻却听的一字不漏。淡淡几句,猝不及防的震动心脏。就这样轻易被人看透了解,阴寻没有感觉一丝恼怒,有的只是莫名腾升的安慰和欢喜。
就好象幽暗生命里意外出现的一场珍贵的美丽烟火。这样明亮,这样温暖。就算会在风中渐渐熄灭成冰冷的尘烟,就算只是一个是华丽短暂的梦,仿佛亦足以凭此耐得住寂寞终老。
沈碧染歪歪脑袋,“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找你来杀我的呀?”
“如意门从不透露雇主信息。”阴寻语气傲慢又随意:“不过不是要杀你,只是利用你来威胁别人罢了。”
“利用我威胁别人?威胁什么人?”沈碧染闪着明亮的眼睛思考起来。绑架威胁亲友交钱么?嗯,爷爷的妙手堂遍布三国,是蛮树大招风的。
“那不是你可以知道的。”邪肆的声音打断他的冥思。
这时有人叩门进来,恭敬的行礼,“主上,”抬头看见沈碧染,稍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沈碧染刚老实了一会,很快就感觉无聊了。他看那名下属的举动,想必是要商量门内要事,自己不便听。于是对阴寻道:“我下去做事好了。”
阴寻看着少年,略点了点头。然后向另一个手下使个眼色,那个人立刻跟了过去。
确定沈碧染走远了,阴寻沉声问那个属下:“怎么了?”
“他要求把无忧侯移交过去。”
“如意门只是答应去绑架,并没说明最终把人质交到谁手里。”阴寻忽然怒气上涌:“如意门做事,何时轮到雇主指指点点?况且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搜寻,他有能耐藏匿的住?告诉他,我能保证规定时间内不被任何人查到,也能永远保密好他的身份,他只要好好准备报酬就行了。”
“是,主上。”黑衣人来去无声无迹,转眼消失于门外。
阴寻强行静下心,忙完门内和生意上的各种事后,终是忍不住想见沈碧染。刚被下属引到后院,阴寻就因眼前所看到的呆了呆。
少年光着脚丫,正在有节奏的奋力踩着水池里的水。更确切的说,是踩着浸泡在水池里的大堆衣服。边有节奏的踩着,边哼唱着一首从没听过的歌。
“呼啦啦火车笛,随着奔跑的马蹄,小妹妹吹着口琴,夕阳下美了剪影。我用子弹写日记,介绍完了风景,接下来换介绍我自己。很多人不长眼睛,嚣张全靠武器,赤手空拳就缩成了蚂蚁……”
少年脸上噙着自得其乐的浅浅笑意,额头上冒出了晶亮的汗珠,在日光下闪耀。
“我啦啦啦骑毛驴,因为马跨不上去,洗澡都洗泡泡浴,因为可以玩玩具。我有颗善良的心,都只穿假牛皮,跌倒时尽量不压草皮。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你们一起上我在赶时间,每天都决斗观众都累了英雄也累了……不用麻烦了不用麻烦了,正义呼唤我美女需要我,牛仔很忙的……”
沈碧染这边踩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邪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就是这样给我洗衣服的?”他吓了一跳,慌忙转过身,看到阴寻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面前,双目沉沦,看不清欢喜。沈碧染兔子一样赶快跳出池子,“那个,我,我这就用手洗……”
阴寻看着少年,眼睛就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他长发松散随意的系着,浅碧色的长袍从中间上提在腰部固定住,裤角卷的高高的,露出整截白皙的小腿,水珠沿着精致的脚踝滚落,可爱的脚丫微微翘动着。溜。达。制。做
浓浓熙日,染亮了一池的碧水。
阴寻余光一扫,看到那边一个仆人和手下盯着沈碧染看的眼光,莫名怒火中烧,他大手一伸,把少年抱起就往屋里走。
27。贬入边关
屋内仆人察言观色,已拿好了衣服鞋袜。沈碧染虽然对被莫名其妙抱起来很是怨念,可看阴寻阴晴不定的脸色,还是老老实实穿上鞋子。他心里嘀咕,这个人的性子比熹瀚还要阴沉奇怪,突然很想风音风吟他们所有人,他们一定都在很担心的找自己吧。
沈碧染小狐狸一般转过头来,“我考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答不上来,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阴寻看着少年明亮清澈的眼睛,道:“只要不是要求放了你,其它的我会考虑。”
“当然不是!”沈碧染的脚还翘着,双手抵着下巴,“听好了,你说除了人之外,还有什么动物会问为什么?”
过了会儿,懒散又邪肆的声音传来:“不知道。”
“不知道了吧?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沈碧染看着阴寻略带疑问的表情,好心的道出答案:“是猪。”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三个字不由自主的刚出口,阴寻就发觉被耍了。他阴沉的看向沈碧染,伴随一阵清亮悦耳的笑声少年正笑的快不行,笑靥明媚动人,是从没见过的恣意和自我。印象中,自己的母亲也是这般洒脱随意的笑,这种笑,自她死后,再没见过。那个少年永远都是这样,不管在什么人面前,都能舒心自在的展露真实的自己。他忘了生气,对少年道:“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我要栀子,”沈碧染一听,忙忍住笑,眼巴巴的:“我最喜欢的花就是栀子。我要很多栀子花,越多越好,好不好?”
阴寻想了一下,并没觉有什么疑点和问题,便道:“好。”
此时司马熹逸已经不食不休的带禁卫队找了整整一天,整个京城竟然没有任何线索。那些黑衣人出手狠辣,碧染不懂武功,又那样心软容易相信人,万一……熹逸无法想下去,想下去会让自己濒临崩溃。
“殿下,刚刚得知,何维死在牢中了。”李虎附在熹逸耳侧小心翼翼的低声向他禀报。
“什么?怎么会这样?!”熹逸大惊。
“因为守在那边的我们的人都被派去找侯爷了,属下是刚得的消息,原委不甚清楚,属下这就去刑部查个究竟。”李虎和赵正两个自小跟随熹逸,忠心耿耿又了解主子甚深,知道何维这个人证的重要性,更是知道什么都比不过无忧侯的重要性。
熹逸悠悠叹了口气,“我亲自去。我倒要看看,刑部是多大的胆,是不是全活够了,朝廷要犯也敢给活生生看守死了。”才短短一天,他已感觉身心俱疲惫不堪,无法支撑。
一路策马狂奔,风声猎猎,星辰点点。
司马熹逸下了马刚准备进刑部,迎面正好走来一队巡逻的刑部官兵,忙不迭整齐恭敬的请安行礼。熹逸看都没看,随手挥挥,径直继续往前,与他们错身走过。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其中一个不知为何,突然一拐,撞到跟在熹逸左侧的李虎身上。
李虎本要转身追究那名不长眼的侍卫,但想到自家殿下忙着的正事,于是忍住没吭声,正要继续走,发现袖口里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个小钱袋。
以李虎的功夫,能有人做这样的事还让他毫无知觉,武功要高超到何等地步!李虎忙定睛一看,这钱袋,竟是无忧侯失踪那日一直带在身上的!这一惊非同小可,赶快回头,那队侍卫却已经走远了,况且最重要的是,连那个人的脸都没有看到。李虎立即叫住熹逸,向他禀报此事。
碧染的钱袋?熹逸一震,慌忙拿过来看。钱袋上绣的兔八哥精灵可爱,凡是看过的人都会过目不忘。那是沈碧染亲手画出来图样,然后让最好的绣工绣的。熹逸还记得少年当时画这些图时认真可爱的表情,还有自己头回见到这种有趣又活灵活现的图画的吃惊。少年指着画一张一张的讲,这个叫加菲猫,这个是唐老鸭,这个是他最喜欢的兔八哥……
熹逸心头一疼,手不由握紧钱袋,这时发现了不对劲。他打开来一看,里面果真有一张纸。纸上只有一句话:欲保无忧侯平安,今夜子时独身前往紫竹林。
熹逸刚一看完就立刻原路折回,然后迅速利落的上马,冷冷下令:“你们留下来查何维死因,谁都不准跟着我。”
“殿下……”李虎赵正还没来及说话,只空余一个白衣飞扬策马奔腾的背影。
位于城区和城郊交界的紫竹林,月色凄迷,竹影婆娑,晚风吹过发出沙沙声响。
白衣青年背脊高傲的直挺,声音威严清冷:“好,我全都答应。只要你不伤他分毫,我保证不上奏私造兵器一事,掩埋死因,将所有痕迹处理好。但是,”白衣人的声音突然狠戾,一字一句:“如果你们不遵守约定,我定会让你们所有人都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阴影深处传出低哑难听的声音:“那是自然,怎敢欺骗八皇子。”真有够意外,和无奸不商的八皇子谈条件,却这样容易就答应了。本以为还要呈上无忧侯的断指什么之类的实证,才能让这放肆无畏的八皇子害怕惊动。那个人仿佛十分满意,阴森诡异的暗笑一声,随即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次日,沈碧染跟随阴寻从书房回到卧室,就被整整六大瓶的栀子花惊呆了。那样洁白繁复的花瓣,浓郁辛辣的芬芳。一大捧连着一大捧,热闹喧嚣,前仆后继的走向繁华,走向死亡。
“那么多……”沈碧染亮晶晶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天哪……”
“你不是说越多越好?”阴寻挑了挑眉,“够了么?”
“够了够了。”少年笑逐颜开。是够了,只要超过十朵,就能把小碧和其它鸟引来。
小碧是沈碧染养的一只小翠鸟。在沈碧染喜欢栀子的熏陶下,小碧也喜欢的紧,它对栀子花香特别敏感,而东祈的栀子很少,只要超过十朵栀子,混合自己身上特有的药香,小碧方圆几十里都能寻得到。更重要的是,这种混合后的特殊气味,还同样会引来近距离内的其他鸟。这件事,沈碧染曾和熹瀚说过。ˇ﹏。玲ěr整…理
沈碧染已经能确认这里是京郊外面的隐匿于山林或山谷的某处庄园,四周一定还布了什么阵法,才让人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