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祁诩天身侧,祁溟月扬唇轻笑,“百里将军,即使我不召见,恐怕你也是早晚要求见的,为的,自然是无爻之事。”百里忘尘与无爻之间不知如何了,自那日之后,无爻便回到了他的身边。
“殿下说的没错。”百里忘尘并不否认,自曳幽死后,无爻之事便是他心中最为牵挂的,可惜的却是,自那以后,他再未见到无爻。
“无爻。”祁溟月唤了一声,不一会儿,房内便多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仍是那如同不存在一般的气息飘渺,平静,却又虚无。
站在房内,无爻定定的不做声,如同平日一样,也好似对一旁的百里忘尘未有所觉,只是等待着祁溟月的吩咐。
当着无爻的面,祁诩天对百里忘尘说道:“你答应朕的事已办到,与溟儿的交易也算是完成,而今无爻在此,你可以将他带走。”
百里忘尘苦笑着摇头,眼神自无爻出现,便没有再离开过,始终含着隐隐的伤痛,“他岂会跟着我走。”无爻被教成了忠心侍主的性子,其中也有他之功,而今却让他痛悔不已。
“他若不跟你走,你可以跟着他。”
祁溟月话中所指让百里忘尘一怔,“原来殿下是要留用百里,难道这也属交易的一部分?”对祁溟月这句话,他倒是有些意动,无爻不会离开祁溟月,只要他也随着一起,便纵有接近无爻之时。
“随你如何看待,如今安炀已属苍赫,你是身为安炀大将,不是离开,便是留用,两者之间何者更合你心意,你该知晓。”祁溟月口中这么说着,觉出无爻并未有太大的反应,继续说道:“苍赫之内有些事尚待解决,我正打算要无爻过去查探,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一同前去,若是能顺便解决了便是最好不过。”
“何事?”无爻听见祁溟月的话,突然开了口。
与祁诩天对视了一眼,祁溟月缓缓吐出了三个字:“祁慕晟。”
莲彤退兵,苍赫境内,唯有祁慕晟还未解决,还有些兵马,兴许还有曳幽手下的夜使,交予他人去办,始终是不大放心,唯有百里忘尘是最好的人选,自然,也少不了无爻。
无爻听了,只是问道:“死?活?”
祁诩天抚着祁溟月的发,暗沉的眼眸只看着身边之人,语声淡淡,“死活不论。”死了无妨,若是活的,到时取他性命也并不是麻烦之事。
“百里将军可愿去?”祁溟月早知答案为何,却还是这么问道。
“殿下不必问了,百里愿去。”百里忘尘看着一旁的无爻,能有机会同无爻相处,他自是不会放过,为他祛毒的那段日子,是他这么些年来,最觉安心的时日,能同无爻那般接近,弥补他过去的一切。
“那朕便命你先行回转苍赫,带兵平叛。”取出了一枚令牌,祁诩天往百里忘尘面前抛去。
百里忘尘看着眼前的父子二人,接过了令牌,缓缓跪下了身,“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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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败寇
安炀境内,都城被破,安炀王连慕希被国师曳幽所杀,而曳幽非人非鬼,可怖之状也被描述的分外骇人,当日在场人数众多,苍赫和安炀两军的将士全是见证,曳幽死前所说,苍赫太子祁溟月将得天下,天命所归,天意难违,这些话在所有人的口耳之间逐渐流传了开来。
当初那关于异星的种种,曾经视为妖邪的说法,而今被全盘的推翻。异星?何为异星?那是降生于世,注定了要统一这天下之人,是苍赫太子祁溟月。而那个祁慕晟,虽然身为大皇子,被贬坍州却没有安分守己,敢在苍赫帝发兵安炀之时图谋叛乱,即使趁着苍赫无人,带兵攻占了几处城池又如何,最终仍是难逃天命,绝不会如他所愿就是。
苍赫军中人心振奋,士气高昂,对苍赫境内的小小叛乱无人担心,大家可都是见了,连安炀百里世家的百里忘尘都归顺了苍赫,拿着陛下赐的令牌,先行离去平乱,那带的可都是安炀的兵马,却也没见他有何怒色,而能让陛下许以此任,想必百里忘尘是真的甘心为苍赫所用。
与安炀之战已结,随着祁诩天与祁溟月一路回转,天命之言已快速的在安炀境内传开,安炀的将士早就尝过苍赫帝的手段,而今听说了都城内发生之事,君王又已死,便更是不敢有所反抗,随着苍赫军一路行进,多半都采取了归降之策,不过找死之人也并非没有,有些后知后觉,或是自诩忠君的,禁闭城门,俨然是拒不归降之意。
“陛下,前面城门之外有人列阵。”刘易接到手下的回报,策马到了祁诩天身旁,这句话虽然对着祁诩天所言,但他等的却是一旁的回答。
这一路之上,凡是遇到此类情况的,不论陛下有何打算,最先反应的多半是殿下,而那解决之法,其实不必他多问,答案都是相同。
“列阵?”祁溟月骑在马上,垂眸抚着身下战马的鬓毛,唇边略微扬起了一丝笑意弧度,“只管照前行事便是了。”对路上所遇的反抗,他并不厌烦,事实上,他甚至是非常乐见。
“溟儿倒是不曾手软。”祁诩天笑语,瞧见他眼眸中的冷意,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溟儿为何会如此,他自然知道的清楚,为的,仍是人受伤之事。之*梦*小*说*论*坛
“我正嫌战事太过顺利,无人来偿还父皇所受的伤,既然眼前有人如此配合,想告知天下他是如何的忠君爱国,便顺了他的意,岂不是各得所需,再好不过。”即使伤处已愈合,对父皇而言,那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但此事对他而言,仍未过去。
骑在棕红战马之上的白色身影这么说着,那抹浅笑仍是和煦淡然,随着前行之势,月白的衣袂轻扬起一片优雅的从容,但那眼眸中的冰冷却并未退下,祁诩天知晓,因他受伤,溟儿的不快至今未退,虽然未曾表示,但倘若不是太子的身份,他定会亲自杀去大战一场。
刘易在旁听着两人的对话,看着祁诩天脸上分外明显的笑意,还有祁溟月含笑却冰冷的眼眸,心中已知不必再问,但仍是开口说道:“这次人数不少,殿下是打算照先前……”
“一样……”祁溟月接口,“不愿降,便该知道会有何种结局等着他们,遂了他们的意。”有人求死,他自是不会介意成全。
刘易接令而去,不一会儿,前方便传来了砍杀之声,只是时间却并不长,还没等后头的部队往前行进多少,城门前的战斗便已结束。这个小城镇内,若是守城是有心成仁,如今便真算是成全了他,而那些随着他的人,也只能怪自己跟错了上官。一路而来,这已是第三座被杀尽了守城士兵的城镇了,不论是为首的,还是从属之人,真如殿下当初所言,不降便杀,没有半分犹豫。
如此雷霆的手段,看来殿下真是有意拿安炀的人来出气。难得看殿下会显露这般的情绪,不相干的人或许无法觉出,他相随这父子二人许久,却是知道的,这回怕是溟月殿下在为陛下觉着心疼了,为了那个他人眼中寡情残忍的男人身上,那不算严重的几处伤。
城门缓缓打开,看着满地的尸体,刘易摇了摇头,不知是该同情那些不愿受降的安炀士兵,还是该叹息他们的愚蠢。
祁诩天和祁溟月继续在马上前行,城门之下死去的士兵已有人负责掩埋,刘易接过手下递来的战报呈了上去,“陛下,苍赫有信传来。”
祁诩天接过,扫了一眼手中的纸笺,将它递给了祁溟月,“百里忘尘的速度倒是不慢。”祁溟月看着纸上所述,点了点头,“百里为将,祁慕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百里忘尘已赶回了苍赫,与祁慕晟交上了手,结果为何,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还有无爻在,祁慕晟即使想要退兵逃走,也已是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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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是异星。”
苍赫的牢房之内,祁慕晟披发散乱,手脚被铐着坐于地上,看到远远行来的两人,对着那道白影,这般开了口。
多年未见,他的模样与当年并无多大变化,面上却已不再存着明显的怯懦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阴沉,眼中幽光闪动,有几分畏缩,几分小心翼翼,在那阴影中如两枚暗火,再不见当年身为皇子之时还可寻到几分的皇族贵气。
祁溟月看着他,缓缓颔首,“是又如何?”祁慕晟未被无爻所杀,不知是无爻没有动手,还是百里忘尘阻止了无爻动手,特意留到了他与父皇两人回到苍赫。
在他身旁,祁诩天淡淡扫了一眼牢房内的祁慕晟,那一扫而过的目光,同落在墙上之时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区别。
火把的照耀之下,祁慕晟注视着并肩立在牢门之前的两人,他们,一个是他的父皇,一个是他的皇弟,他本该在他们身边,而不是如眼下这般,身处牢门之内。眼前所见,仿佛又回到了幼时,不论他如何企盼,父皇总是将他当作不存在一般,他的身边,永远都是他的皇弟祁溟月,明明他才是长皇子,父皇却未对他有过丝毫的关心,就连如今,他做出了谋反之事,他的父皇脸上,也没有半点的怒意与痛心。
“只是觉得有些可笑,没想到我苦苦想要摆脱的异星之名,竟然会一朝翻覆。”祁慕晟定定注视着眼前的两人,眼中仍旧含着妒意,祁溟月,那个与他同日,只迟了片刻出生的皇弟,当年同负着异星之名,最后却成了太子,甚至还将成为一统天下的帝王,而他呢……
“当年人人忌讳的异星,竟然是命定要得天下之人,岂不是很可笑?这么多年来,我背负着异星的恶名,在坍州,乃至是整个天下,被人当作妖邪,你却身在皇宫内被天下人传颂,苍赫太子时如何的不凡,得到的宠信又是如何的无人能及,你可知我想的是什么?好不容易待我有了机会让你也尝尝我受过的滋味,将那异星之名归还给你,忽然之间,异星……竟成了天命所归,终将得取天下之人……”轻笑起来,祁慕晟不断摇着头,手脚之上的拷锁碰撞到一起,在阴暗的囚室中发出了冰冷的声响。
“我知道你对我心怀妒恨,也恨父皇,截断粮草便是为了让我们后会当年将你贬去坍州?”祁溟月看着祁慕晟,语声淡淡,眼眸中没有丝毫的起伏。
祁慕晟制住了笑,目光往那身玄色的皇袍之上落去,他截断粮草,本就是冒险之举,他的父皇是如何的人,他已清楚的很,也怕的很,想要让他失利,必须同他人合作,可惜却仍是未能成功。
“身为皇子,想要皇位有什么错?成王败寇,既然事已至此,而今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祁慕晟低声说着,垂下了眼,自小便对那难得一见的父皇含着敬畏,随着时日的过去,那敬畏逐渐成了恐惧,而后眼见着皇弟得到了一切最好的,而他身为长皇子,却没得到半分的关注,那恐惧便成了隐晦的恨,使得他在那时候听从了母妃之言,结局却是他被贬坍州。时至今日,面随着促使他这么做的父皇与皇弟,他还能说什么?倘若不是他们,他也不会有反叛之举。
“想要皇位并没有错,错就错在,你还是看轻了父皇,也错在,你不该身为他的皇子,他可不是会对自己的骨肉有所牵挂之人。”祁溟月瞧了一眼身旁之人,以这个男人的性情,即使是亲生子嗣也不会让他另眼看待,于他而言,世上之人只有强弱之分,有趣与无趣之别,而祁慕晟,不幸便是属于后者。
“你竟……”祁慕晟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个最受宠的皇弟,当着父皇的面便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而在他身侧,身着玄色之人竟没有露出一丝的不悦,竟还面带着笑意,有着几分欣然得色,像是完全不以为意。
许是幼时的记忆被深深的印刻,祁慕晟始终还是对他口称父皇的男人有所畏惧,面对着他即使再没有幼时那般的惶恐,却仍很是忌惮,眼前,见他分明听见了祁溟月那可成为忤逆的话,却一点都没有反应。
自古帝王即使再宠信皇子,也不会对忤逆之言听而不闻,甚至还露出笑意的,更不言是如他们父皇这般的君王……
在祁慕晟讶然的注视下,那抹玄影终于皱了皱眉,却是说道:“溟儿还要在此待多久,何必与他浪费时间,才回来,还是随父皇去休息吧。”
一手揽在了祁溟月肩头,在祁慕晟的眼中,只见他这么说着,凑过了身去,挨着那抹月白色的身影不知说了什么,那动作那神情,绝不是帝王之家可见,也绝非是父皇之间该有的亲昵。
“你们……难道你们……”因眼前所见而骇然,祁慕晟一时间似乎还未回过神来,又或是不敢相信心中所想,面上的阴沉之色已骤然成了一片呆愣的诧异与不敢置信。
“我们如何?”祁诩天早就有些不耐,此时见了祁慕晟那惊骇的模样,含着邪肆的笑意挑起了眉,揽在祁溟月肩头的手索性滑到了腰间,轻笑了一声,“便让你死的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