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徐诺被两旁的太监七手八脚的扛到池边,瞧着底下虽平静无波却又暗藏玄机的池水,就这深度,她非常清楚,如果不慎失足,将会必死无疑。
抬起眸子,她想求情,却在瞟到贵妃娘娘眼眸中的狠厉时,骇然的抱紧一旁的假山,死活不松手。
这女人是存心要她死!
紧紧的抱着一旁的假山,徐诺闭上眸子充耳不闻贵妃娘娘的怒吼,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朝代,她〃前生〃好歹是个街头大佬,如果让人家知道她还是死在一个女人手上,这么传出去,她也别想出来混了!
四周嘈杂一片,一些宫女太监跟着上前要扳开她的手指,刚开始徐诺还是能够反抗,但久而久之体力透支后,握得紧紧的手也逐渐松开来。
眼看娇小的身躯就要栽入池塘从此一命呜呼,这时候,一声大喝:
〃皇上到!〃
令在场所有人如遭雷击,纷纷愣住,也是何贵妃反应得快,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饰,举止得宜的为眼前的男子行礼。
〃皇上。〃
犹自愣在假山上与徐诺〃对持〃的太监们则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
扬起双手,徐诺重新抱着假山,并抬眸打量那个被簇拥在人群中的男子。
身材纤细修长,衬着一身金色龙袍,虽总是面带温文儒雅的笑,但其不怒而危的气势着实令人生畏。
张大了嘴,徐诺不敢置信,画像跟本人是不是差太多了?
〃爱妃,这后花园为何如此吵闹?〃
得体的微笑,何贵妃的一举一动都恰当得宜,轻柔的施礼,优雅的道:
〃回皇上,臣妾只是让小诺子捡个不慎坠入池子的纸鸢。〃
了然的点点头,视线顺着假山移至徐诺身上,在瞧清她的面容时,有一瞬的怔忡,之后很快回过神来,道:
〃只是个纸鸢,回头让下人再做个也罢,又何必如此大张旗鼓。〃
〃皇上……〃何贵妃的泪水开始往下冒:
〃这纸鸢是正是皇上所赐,臣妾……臣妾又喜欢得紧,着实不敢舍弃,所圆拧?quot;
徐诺膛目结舌,这女人铁定学过四川变脸大法的。
温文的又笑着,而这笑,却是对着徐诺,张大了嘴,徐诺不明白,当今圣上为何要对一个小太监笑。
〃爱妃若真喜欢这风筝,回头朕让工匠再弄一个就是,池子里的就让它随水长流,自由自在该多好。〃
咬着唇,虽是心有不甘,但在皇帝面前又不好发作,只能忍下心头的不悦,道:
〃谢皇上赏赐。〃
背后冷箭暗射,抽不开手抹去额上的冷汗,徐诺晓得自己已经成为何贵妃的头号公敌。
关于徐诺在贵妃娘娘手下几次死里逃生的〃事迹〃受到各宫各院的太监广为流传,鲜花牛屎一起砸,她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当人偶像的一天。
不知道是不是皇宫里死的人多了,就连夜晚的风都显得特别的寒,搓搓鼻子,徐诺将小脑袋探出门外,幽暗的长廊跟不时呼啸而过的风声令人怯步。
深深呼出口气,若不是半夜要上茅坑,她是死活呆在屋里不肯出来的。
宫里的长廊深不见底,缓步行走却始终到不了头,忽而一阵笛声传来,徐诺本就是睡迷糊了,这夜里黑漆漆一片的也就顺着走。
笛声悠扬清爽,时快时慢的节奏缭绕整个内廷,顺着笛音,徐诺转身走到别箢,左右瞧着就是见不着吹笛人。
怔忡半晌,她猜是自己睡糊涂了出现幻听,耸着肩往后退,蓦的一股旋风猛然袭来,吹起缤纷落叶,清远的笛声戛然而止,一声悠远的叹息传来,鬼魅的在夜空里如凄如泣着。
难不成……真的有鬼?
冷汗不停的往下冒,徐诺悄然后退,她这辈子是没看过鬼长啥样,而她也绝对绝对不想长什么〃见识〃。
正想着拔腿狂奔,冷不防的,一双手蓦的由后将她环住。
〃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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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造化弄人
第五十二回 造化弄人
灼灼的热源不断的传至后脊,徐诺收回被吓散的心魄,一根一根的扳开那只圈抱着自己的臂膀。
而无论自己如何用力的要扳开,那双结实的臂膀却始终文丝不动,依然搁置在徐诺的腰部。
有体温,就不是鬼魅,这个认识让徐诺再次松口气,不能回头将人看清楚,徐诺只能颤抖着嗓音问道:
〃你是谁?〃
皇帝位高权重,树大招风,若她真是那么倒霉,半夜遇上刺客,麻烦就大了。
对于徐诺的疑问身后的人始终未能回答,犹自将头靠上她的勃颈,轻叹息:
〃朕,终于找到你了。〃
悠远的长叹带点磁性传入耳膜,一个〃朕〃字出口,徐诺已经将此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松开手,她将他推开,未穿着平日的龙袍,此时的朱允文只是简单的一袭白衣,不同于夷则的仙化出尘,他这一身白,只令他显得更为的儒雅高洁。
〃朱允文?〃
话才出口徐诺立马又反应过来,直呼皇上的名讳,她也许是有使以来第一人,想到这冷汗又开始往下冒。
深深的皱起眉,他不悦的拉回她,眼里恼火的不是她对他的不敬,而是她眸子中淡漠的疏离。
瞧着他皱起的眉头,徐诺在心中暗叫不妙,挣扎的要退后却被紧紧抓着手腕,全身上下的寒毛在此刻全全竖立:
〃皇……皇上饶命,奴才给您磕头了……〃
为了保全小命,立直的腿屈膝着又要给人下跪,这一举止令他眸子中的怒焰更为旺盛。
抓起她,厉正严词道:
〃你是什么人!〃
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着,徐诺愕然的抬起眸子,不解的睨着他。
〃朕的诺儿从不知屈膝为何物,难道朕是真的认错了人?〃
徐诺不发一语,愣在原地,老太爷说过的,为了生存,人必须要适时的背躬屈膝,卑微的屈居人下,如今的徐诺,怕就连她自己也认不出了罢。
〃她知道自己抹杀掉的是什么?〃昂首,他仰望星空,根本没想过要徐诺回答,只是自顾自的道:
〃是那双眼眸,那双眼眸中,朕从未见识到的倨傲。〃
而这双眸,早已被现实消磨歹尽。
〃是朕未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扬起手,他瞧了眼自己的掌中纹:
〃朕想着让她变得坚强,所以对于很多事不管不顾,却万万料不到就是这&39;不管不顾&39;消磨了她眸中的眩采。〃
〃朱允文……〃
这个少年皇帝,肩上的重担,其重量根本不是她所能想象。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掌心中忽然出现的牌子令她噤声,木制的小牌子棱模有角,龙形的图条铺垫着下方,淡淡的,总能嗅到股特有的清香。
愕然的抬眸,撞入的是一双藏匿着飘扬过海的忧伤,闪着淡色光辉的星眸。
〃这是宫中自行出入的令牌。〃
握着牌子的手蓦的紧握,徐诺疑惑于他为何要给她这个牌子。
儒雅的俊容上没有丝毫的笑意,他抽开握这她臂上的巨掌,阴冷的眯起眸子,道:
〃我给你机会,如若你还想着对人屈膝,以后见面你我便成陌路,若你还想着找回从前的傲骨,三天后来见我。〃
这次,他将〃朕〃改成〃我〃,为的只是跟她坐在同等的阶级,为的只是找回那双始终令他魂牵梦断的眸光。
清晨,薄雾犹未散去,徐诺拿了牌子在城门前徘徊不定,最后咬咬牙垂着头走过。
门外的侍卫见来人,扬起长矛拦去徐诺的去路,心下有些慌乱,将手中的牌子在侍卫面前晃两下,成功的步出皇城。
直到走至老远,已看不到宫门时,徐诺这才将藏在身后,一直颤抖着的手伸出。
朱允文给她能在宫中自由出入的牌子,为的是让她去找他,但他是料想不到吧,她竟然用他给的牌子逃跑。
看着人来人往的长安城,徐诺愕住了,戏班子里因为羽公子的关系是绝对回不去的,而刑府就更不可能,想到这,天大地大竟无一处是她的容身之所。
回身,她最后瞧了眼宫门,之后甩袖离去。
哀伤的眸子凝着她的背影,伫立的身影在秋风中形单影只,四年的时间,沧海桑田,犹豫的那瞬,嘴角却扬起抹笑意。
熙熙攘攘的街市,徐诺浑浑噩噩的走着,再见着对街卖得正欢的臭豆腐,完全没了往日的热情。
找了客栈投宿,却发觉自己出来时没带银两,若换作是已往的徐诺,这过错是绝对不会犯的,难不成朱允文的话在她心中真的造成了些许影响?亦或是更多……
耳闻一阵哭啼,徐诺寻声望去,原来是个老鸦在强迫个小姑娘接客。
被拉在门口叫卖的女娃甚至未到十三,估计是家里贫穷被逼着卖身,徐诺走近她们,哭啼声又大了许多。
〃嬷嬷,不要啊……〃
小女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挣扎,却挣不脱上了年纪,满脸皱纹的女人的手掌。
光瞧着这家妓院的装潢,其不入流显而易见,这边动静大,围绕着的群众由开始的三三两两而至水泄不通,拥挤的人潮指指点点,就是无人出来帮忙。
老嬷嬷不耐烦的一巴掌甩上女娃的小脸,制止了她的抽泣:
〃哭,哭什么,老娘真金白银将你卖下来,还请了大夫让你爹治病,算是仁至义尽了,今儿个不就让你陪客人喝杯小酒,有什么好哭的,死丫头!〃
女娃儿的小脸被打得通红,缩起双肩一抽一抽的啜泣着。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花楼嬷嬷也为自己的面子,揪起女娃儿就要往楼里走:
〃回头等老娘收拾你!〃
瞧着女娃无从反抗,越走越远的身影,若是以前的徐诺,定是二话不说的上前搭救,而随着人群的散去,徐诺发现自己的腿竟紧紧的,未曾离开原先的位置一步。
曾几何时,她也变得冷血至此。
在那女娃身上,她甚至看到她自己,朱允文说她的傲骨被消磨歹尽,而她又何其所愿,不过是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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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各侍一主
第五十三回 各侍一主
清冷的夜里,忽的吹起抹寒风;冷风冽冽直达长廊后的大殿;静谧的御书房,静静的坐着一个人。
殿外夜已深沉,殿内却灯火通明,年轻的帝王轻抚着眉,当初先皇驾崩,未满十七的长孙接位,而旗下各藩王皆拥重兵,对其帝位虎视眈眈……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您不可不防……〃
老者身着淡色官袍,一举一动皆得宜,不卑不亢的施礼,滔滔不绝。
独自叹息,额际隐隐做痛着,此时的朝廷有如滔滔江河,外观波澜不惊,实则内藏危机重重。
〃方学士,您先下去罢,朕有些疲了,这事改日再谈。〃淡淡的打断老者接下的话语,朱允文疲惫的抚眉。
脸上的忧色未退,苍苍百发忧愁的下垂,出口的言语却充满着威严:
〃皇上,各藩王手握重兵,朝廷上下内忧外患,皇上若不提早提防,晚了就来不急了呀!〃
〃天色不早,方学士,您也先回府中歇息。〃未曾抬头瞧清老者脸上的怒容,朱允文只是淡然道:
〃此事还言之过早。〃
〃皇上!〃
轻叹口气,他的言语中又加深了几许威仪:
〃您先下去。〃
察知帝王的不悦,即使再心有不甘,还是悻悻然的退下:
〃臣,告退。〃
年老的身子颤抖着离去,半开启的门扉因为老者的大意,忘了合上,孤零零的承袭着微凉秋风的吹袭。
隐约可见夜空上的星辰,清亮的不停闪烁着。
老者没走多久,一双小手跟着将门扉开启,闭合,垂眸审阅奏折的帝王闻声一愣,了然过后也没抬头的继续手边的工作。
低沉的嗓音蓦然扬起:
〃朕以为你不会来。〃
三日的期限已过,此时已是第四天。
徐诺闻言顿了下,摸出怀中的令牌,这是她在这宫里畅行无阻的原因。
〃朱允文。〃
掐紧手中的牌子,她〃啪〃的一声摔上他的桌面。
料不到徐诺会有此举动,手里的奏折冷不防的滑落,他抬眸直视她,淡然的微笑:
〃诺儿想清楚了?〃
没有怪罪她的无理,反而笑出声来,他似乎又找回了以往的娃娃。
快步朝他接近,瞧着她来势匆匆,他跟着起身却猛然被人揪住衣襟,如此大幅度的动作又惹来他的笑意:
〃诺儿是否知晓,单凭你方才的举止,朕大可判你死刑。〃
轻柔的嗓音嗅不出丝毫威胁,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朱允文。〃
抬起眸子,她再次唤他的名,衬着桌沿处的灯台,点燃的烛光在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