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朱溪态度非常不好地嗤了声,转身开门离开。
“给,给我?”南哥儿惊讶地睁大眼,“你从哪弄来的!”他第一反应不是问为什么给自己,而是问莫树从哪搞来这么好的裘皮——因为他太清楚莫树的身家了。
“打的。”莫树理所当然的口气,甚至还给南哥儿露出一副“你不是亲眼看过么?”这样的表情来。
饶是南哥儿在心里猜测无数种可能,莫树这样的回答还是让他呆了一呆。
“打的?”愣愣重复。
“冬至那天,烤的肉,就是这个。”莫树解释道,“将毛皮割下之后,今天才做好。”
“那个很硬的肉!”南哥儿记起来了。对那天食物最大印象就是肉好硬——哪怕后来换上了没加硬化粉的肉。
“恩,加了硬化粉的肉。”莫树做出正确结论。
“啊……”的确,那个就是白色的,从未见过的巨兽,冬至到现在,也有近两个月了。
从那时候就准备起的么?
想到这里,南哥儿不自觉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抚摸那柔软的皮毛:“谢谢。”
……虽然穿着这么华丽的皮草在这厨房忙着做甜点,但他知道在莫树眼里也许这裘皮真的只有保暖作用,完全谈不上什么珍贵不珍贵的。
所以,他也就响应莫树的号召,穿着白色的裘皮,从黑漆漆的灶台蹭过,然后端过滤好的豆子:“要试吃一下么?”
莫树的眼睛亮了,有点开心地应道:“要。”然后拿起盆子边的筷子夹了一粒放嘴里,然后眉一扬,再夹。
再夹再夹再夹再夹……
“好了。”南哥儿及时制止,“再吃下去,后天守岁就没得吃的了。”
“守岁?”吞下口中豆子的莫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看南哥儿,才突然意识到一般地:“……对了,你也要一起守岁。”
南哥儿被他的表情搞得有点莫名其妙。
“恩,留着守岁时再吃。”这次,莫树意外地非常好说话,爽快地放下了筷子,然后伸手拍拍南哥儿的脑袋,“我去工作了。”
……干嘛突然间变得干劲满满了?
南哥儿困惑地看着莫树离开。
门再次被关上。
“啊,说起来,莫树是来送裘皮的,那朱溪干嘛来的?”他这样嘀咕一句。
在衙门书房,朱溪哀怨地咆哮:“……我怎么被莫树那家伙一支就回来了,肚子好饿啊!”
……
14、第 14 章
14、第 14 章 。。。
总之,就这么忙忙碌碌,一年总算到了尽头。
今天一大早,厨娘将所有的饭食准备好,回家去了,下半日,衙门早早地“下了班。”
南哥儿正在后院给鸡窝堆稻草,大鸡小鸡的声音,搬弄稻草的声音,使得他一下子都没听到莫树过来的脚步声。
站在窝棚前面顿了一顿。
莫树看到那个弯着腰,费力搬着稻草往里面缓慢移动的声音,皱了皱眉,快步走过去。
“不是说让给我来做么?”莫树一伸手就轻轻松松将南哥儿费老大力气才能搬动的稻草接了过去,“你应该休息。”
南哥儿有点被突然伸过来的手吓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啊,闲着也是闲着。”
本能地,莫树不喜欢刚才南哥儿那紧张畏惧的眼神,这让他认真地观察起南哥儿来。
但南哥儿已经恢复了往常平静的样子,他继续道:“就算生病也要适度活动。”一边若无其事地往另一堆稻草那边走去,打算搬那里的。
莫树微微皱了下眉,并没有制止:“你少搬点,多的留给我来。”
南哥儿边走,边随便应了声。
他总喜欢在做事情想别的事情,结果……
但愿莫树并未觉察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莫树很快将手上的稻草放入了鸡棚中,整理好了走了回来将其他剩下的稻草全部搬走放去鸡棚——哪怕莫树先生看起来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事实上,人家可是家事能手。
做事情麻利又仔细,力气大身体好,还有——
个子高脚长!
南哥儿有点嫉妒了。
哪怕我有他的一半优势,我做事的效率也会比较高啊!
将后院的鸡鸭全部安置好,南哥儿打算明年如果有闲钱的话,去后街的李家捉两只小猪来养——要想身体健康,改善生活还是必须的,虽然知道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得长了。
又忙了大半天,天色渐渐黯淡下来。
南哥儿打量了一下整理得差不多的后院,有点疲倦地说道:“先就这样吧,其他的改天我再来想办法。”反正事情一时半会儿根本做不完。
而帮忙休憩棚子的莫树反而气定神闲地站在棚顶上:“难得我有空,就把这边的全部弄好吧。”
南哥儿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点点头,“那我去热饭菜,你弄好了就去饭厅等。”莫树做事的效率可是是自己望尘莫及的,那可是一个顶仨的水准啊!难得抓到这么一个好用又免费的壮丁,就这么算了,的确有点可惜。
“好。”莫树应了声,“把火生旺点。”衙门也是有县令大人专门会客吃饭的大厅饭厅的,但因为一直只有他们两个,一个还经常性地神龙见首不见尾,那地儿简直就没派上用场。
南哥儿应了声,去厨房忙去了。
他倒是对那些平时少见的大鱼大肉没有什么渴望,只是觉得,两个人一起过年,稍微,有点奇妙的感觉。
无论是哪辈子的自己,每次过年时都是一堆人过。
热闹又温暖的是前世的自己,热闹又冷漠的是今生的自己。
但像这样,忙忙碌碌又有点冷清却又有些微妙存在感的……
还是头一次。
他无法判断自己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现在的状况。
又忙活了一阵子,将所有南哥儿吩咐的事情全部搞定,莫树直起身子,打量了一下休憩得整齐漂亮的屋顶,有点小得意地笑了笑,跳回院子,往厨房走去。
他并未推门进去,只是透过有点破的窗户纸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那不甚熟练的动作,微微弯起唇角,笑了笑。
没人知道,莫树先生还是厨艺高明的好厨子。
他也并不打算进去帮忙,只是站在窗缝那里看着南哥儿的身影。
一会被汤汁烫了一下,一会儿又当的一下不小心把碗放的太大力然后咋咋呼呼地去看碗碎了没有,这边的事情还没做完,那边又忙着要起锅了……
总之就是手忙脚乱。
仔细想来,南哥儿的确是个较为笨拙的孩子。
除了稍微会赚钱,而且比较擅长察言观色外,其他方面就是一个笨笨的普通孩子。
恩,说起来,我也就是这两点略有不足吧?
莫树仔细想了想。
好像还真是这样。
觉得,还不错,就像是特别为自己的不足而来的人一样。
南哥儿在厨房忙着,总觉得好像被人窥视了,转身过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这让他有点惊疑——他完全相信自己的直觉,也凭借这个,自己才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但说起来,能够在县衙明目张胆偷窥的,也就只有莫树吧?
但是,走到饭厅,发现莫树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喝茶,这又让他不确定起来——因为完全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而且,莫树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有偷窥这一爱好的人士。
莫树看着南哥儿端着盘子走了进来,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中的那些许惊疑,还是让他闷在心里笑了起来——真是难得看到这孩子困惑的表情呢。
“吃饭了。”南哥儿不动声色地将菜搁在桌子上——难道因为身处相对安稳的环境,我的直觉也出现错误了?
“恩。”莫树也装傻,“我来帮忙端菜。”
在这个世界,也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
只是在这里,只有两个男人又没女人,哪怕是君子也得吃饭,所以笨手笨脚连菜都不太会做的南哥儿只得无视这样的说法了。
……当然,哪怕是热菜,还是有些较干的菜被热焦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莫树也显得有点开心地样子,招呼南哥儿落座,自己拿着鞭炮出去放了一串,然后开饭。
——他甚至连祭拜都懒得祭拜,直接抓起筷子要开动。
南哥儿呆呆看着莫树:“不拜祖?”
这里的风俗是这样,年夜饭时,会盛好饭,夹好菜,请先辈先“享用”——也就是那么个意思。
然后大约过几分钟,才会正式开饭。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不分国家,基本上都是这么个习俗,只是细节上略有不同。
……但眼下看莫树的样子,似乎压根不打算跟随潮流……
“拜祖?”莫树看看南哥儿,“拜什么祖?”
……这叫啥屁话啊!
南哥儿黑线:“祖先。不用祭拜么?”
莫树看了眼南哥儿的表情:“你想拜?”
我现在只是一抹孤魂野鬼,哪有什么祖辈可以祭拜?
之前世界的我已经死亡,没有祭拜的资格,现在这个世界的我,压根就不想要这样的重生,没有感激,也不想祭拜。
见南哥儿沉默,莫树道:“这不就是了,你也不想拜,我也不想拜,”手一挥,“吃饭,不然菜凉了。”
“为什么莫树先生不想祭拜祖先呢?”也许是因为此刻的较为亲近的气氛,南哥儿脱口而出。
一说完,就马上后悔——他不该去问这样的问题。
倒是莫树,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回答:“因为我的祖先不需要我祭拜。”他很开心南哥儿会跟自己说这些。
“啊?”南哥儿眨眨眼。
“他们都死了,还拜什么。”莫树笑。“拜不拜他们都不知道。”
……这个,这个……
莫树难道是这个世界无神论的创始人!
首次在这个世界听到如此新潮思想的南哥儿睁大了眼。
莫树显然误会了南哥儿的表情,笑着解释道:“我的父亲就是这样说的,所以,我这里从来不用祭拜。”夹了一筷子鱼放入南哥儿眼前的碗中,“活着的时候就尽情活着,死了就安心地死,这样才对。”
南哥儿看着碗里的鱼肉,不自觉喃喃:“那么,现在你的生活,是你喜欢的样子么?”
“当然。”莫树轻笑。“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待在这里。你不喜欢现在的生活?”顿了顿,强调,“在这里,县衙的生活,不喜欢么?”
隐约觉得莫树说的话有点奇怪,但南哥儿去思考莫树的提问去了,所以并未想太多,“……不知道。”想了很久,他诚实作答。
“会去思考厌恶还是喜欢,本身就是不讨厌。”莫树轻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觉得呢?”
莫树话里面的深意让南哥儿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我不知道。”
南哥儿诚实的表情,似乎让莫树心情愉悦,他微笑,“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你还有很长的时间要活,足够你想明白的。”端起酒杯,慢慢地将酒喝下。
总觉得,这句话,让人莫名的暖洋洋。
南哥儿想了想,再次摇头:“恩,我不知道,但是,恩……”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来。
总觉得那些话,现在的自己没办法讲出来,会让现在这样的自己无法承担。
“我说了吧。”莫树一旦喝酒,眼睛就会变得非常明亮,他瞥了南哥儿一眼,笑容如春风一般轻柔干净,“不用着急。”
“……恩。”南哥儿点点头,笑了笑,再又想要跟自己确认一般,又点点头,然后才看向莫树:“吃菜吃菜。”
莫树轻笑一声,再次倒了一杯酒。
15、第 15 章
15、第 15 章 。。。
南哥儿虽然身体不太好,但鬼使神差般,借着兴头,趁莫树离开的当儿喝了一口酒——其实,这完全是惯性。
之前过年几乎每年都会喝酒,这次他也就理所当然自然而然地就着莫树的酒杯,灌了那么一口……
结果一喝,就让他后大悔了……
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莫树居然喝的是极烈的酒,而且口感很糟糕。
酒入喉中,南哥儿只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特别是口中,简直就真的跟吞了刀子似的,几乎让他连话都讲不出来,只觉得辣烫。
南哥儿脸都被烧红了,急忙抱住水杯拼命喝水。
从厨房回来的莫树一眼就看到脸红得跟什么似地南哥儿正狂灌水,先是有点困惑,但是随即闻到了口气中淡淡的酒味儿,立刻明白了。
赶紧走出门去。
南哥儿也没工夫管莫树到底要干嘛了,他这会儿都自顾不暇——简直要喷火了!
喝了点水又拼命咳嗽——好辣啊!
真不敢想象,莫树居然每次都喝这玩意儿。
明明闻起来并没有多大酒味儿啊,为什么喝起来这么恐怖?
真难为莫树居然还能喝的那么轻松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