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莳花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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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花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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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是鹤望峰名字的由来。

    襄荷初听这个故事时还暗暗吐槽,心说古代帝王可真喜欢来这一套,什么醉斩白蛇啦、什么梦日入怀啦,真是怎么离奇怎么玄乎怎么来。不过这个“喘月”帝倒是舍得下功夫,也不知是怎么把那么重的石头运到峰顶的。就是取年号太不上心,这世界可是有“吴牛喘月”这个词儿的,他是哪根神经搭错才取了这么个年号啊。

    等到她终于脱离幼儿时期,话说清楚走路稳当,跟着兰郎中在附近州县走医两年,自觉已大致摸清这世界时,便准备利用穿越种田文发家致富大杀器之——猪下水——来赚取第一桶金。

    要赚钱首先就要考察市场,就算是卖个猪下水也是一样的。秀水村地方太小没市场,秀水村旁边的秀水镇也差不多,要干就干有发展前途的,襄荷将发家地定在了襄城。然后她便开始打听襄城有名的食肆酒楼,然后她就知道了襄城百年猪杂店——“谢记太|祖猪杂”。

    仿佛事先知道考卷信心满满打好小抄准备考试临了却被突然告知试卷换了!

    换了!!

    换了!!!!

    襄荷这才知道,神经搭错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喘月帝个鬼。

    ——人家是穿越帝。

    她只知道谢琰很牛,从一介贫家子到一城长官,又从一城长官到一国之君。但她却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牛,而且她也不是热血小青年,他再牛她也成不了脑残粉,自然不会特意打听他的事迹,都是有的没的随意听一耳朵,还经常听过就忘。看到“谢记太|祖猪杂后”,襄荷一面不断内心os“卧槽卧槽”,一面注意打听谢琰的事迹。

    然后她就更卧槽了。

    歂岳帝充分为襄荷诠释了什么叫做: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但凡襄荷能想到自己又能做到的发家捷径,什么菜谱肥皂猪下水葡萄酒四轮马车……都已经被歂岳帝在几百年前就搞出来了。当上皇帝后,资源人才都不缺,襄荷知道却做不到的,诸如无色玻璃土法炼钢等也被人家搞出来了。后来还一度将大宋军队拉到了欧洲,仗打的不怎么样,倒将高产作物诸如土豆玉米红薯给引进来了。

    襄荷握着因为掺了钢而格外锋利的菜刀,又看一眼墙角里一大缸红薯干,对着坑坑洼洼的草坯房墙壁,做四十五度明媚忧伤状。

    恨只恨穿不逢时。 



第4章 槐花饼

    唏嘘了一阵,想起兰郎中和刘寄奴还饿着,襄荷便不再耽搁,手脚麻利地开始做饭。

    第一个要做的是槐花饼。槐花要趁花未盛开,色未变全白,尚带一丝浅青,即还是槐米时吃,这时的槐花质嫩、气清、味甜,最是好吃的时候,无论是蒸是炒还是拌馅,都是一道美味;若晚上一些,槐花盛开,则质老、气浊、味杂,虽也能吃,但到底错过了最好时节。

    当然,这个槐花不是国槐花,而是刺槐花,或者说洋槐花。在襄荷前世,刺槐十九世纪才从美洲被引入中|国,俗话中的“指桑骂槐”,以及清朝以前古诗文中的“槐”,指的都是七月开花的国槐,而不是人们熟悉的五月开花的刺槐。本应十九世纪才被引入的物种却早早出现,这自然又是穿越帝谢琰的功劳。

    兰郎中最爱吃的就是鲜槐米加鸡蛋面粉做的槐花饼,但现在槐花花期已过,自然没有鲜槐米可吃,襄荷只能用干槐米代替。

    取槐米要在晴朗的春日早晨,将镰刀綁在长竹竿的一端,钩取刺槐树上最新最嫩、花朵最多的花枝,不待多时,便收获盈筐。钩下的花枝只需用手从其圆锥状的花序基部轻轻一捋,一粒粒米粒似的花蕾便被尽数捋下,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花梗和枝叶。捋掉的花蕾焯水晒干,就可以长期储存了,吃时再泡开便可。

    襄荷将干槐米泡上,等待泡好的时间,扭头见厨房外架子上的小黄瓜水灵鲜嫩,便摘了两根,做了个拍黄瓜。又将腌菜坛子里的腌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撒上葱丝,再倒一滴芝麻油,今晚的菜便齐活了。

    兰家厨台砌地宽阔,上面坐着大大小小三口锅,一口做饭,一口炒菜,一口烧水,一把火能烧三口锅,做饭烧菜烧水三不误。弄好了菜,襄荷又去生火烧汤。旧式的土灶生火也是个技术活儿,襄荷起初不会,差点没把厨房给烧了,如今熟能生巧,不过片刻便将火升起。

    待锅底火苗燃起,便向做饭的大锅里兑水,放一把糜子并红薯干,烧水的小锅也兑满了水,方用毛刷在炒菜的锅底刷了薄薄的一层荤油。这时槐米恰泡好,襄荷将槐米沥出水分,放一勺盐,目光投向墙角篮子里寥寥几枚鸡蛋,想想兰郎中和刘寄奴瘦弱的身形,还是打了两枚鸡蛋,又抓一把白面,与槐米一起揉成面团。

    钱不是省出来的,更不能在吃食上省。

    炒菜锅里的油也热了,襄荷便将槐花面团放进去,用手均匀地摊平,待两面煎至金黄,清甜的槐花味儿与面饼的香气氤氲而起时便出锅。

    槐花饼的香味儿飘出去,很快便勾到了两只馋虫。兰郎中发上还滴着水,闻见香味儿便一边擦头,一边探身往厨房瞅,看见灶台上一盘金灿灿香喷喷的槐花饼,口水都快要流下来,眯着眼道:“哎哟,终于又要尝到我闺女的手艺了,这三个月可想死我了!”脚下另一只小馋虫,小奶狗馒头摇头晃脑地似在附和,逗得兰郎中哈哈大笑。

    襄荷微微一笑,掀开烧汤的大锅,汤勺一晃,颇有气势地喊道:“摆桌,端碗!”

    兰郎中“哎~”了一声,笑眯眯摆桌端碗,馒头陀螺一样跟着饭菜的香味儿转。

    西边还剩下最后一抹霞光,金红的霞光与暗沉的暮色交错,自天穹倾泻而下,落在绿影婆娑的农家小院上,重叠出迷离的光影。

    饭菜摆在院中的一棵李树下,此时李树花期已过,青果尚小,只碧绿的叶子颇惹人爱。一树碧绿下摆着一张粗粗打磨的石桌,四周散落几个齐头截去的树墩,兰郎中将槐花饼、萝卜丝并拍黄瓜摆在石桌正中,又端了三碗热气腾腾的汤,便一迭声儿地叫起襄荷与刘寄奴来,“娃娃们快来吃饭喽~”

    一边叫着一遍用竹筷“叮叮咚咚”地敲击碗沿儿,浑不在意这样的举止与街边的叫花子何其相似。

    刘寄奴正在兰郎中的房间,好容易擦干了头发,又将襄荷的旧衣套上。衣服有些短,裤脚处露出一截瘦骨伶仃的脚腕,他有些不自在,扯了又扯才稍稍将脚腕盖住一些。整理干净走出堂屋时,正听到兰郎中的喊声。

    他下意识地望向了厨房。

    正看见襄荷脸上带着笑,甩着手上的水珠儿走出来,晶莹的水珠儿撞到墙壁上,化作千万片碎沫,被霞光映出无数斑斓色彩。

    他脚步顿了顿,旋即移开视线,仍旧走向李树下。

    金黄的槐花饼,碧绿的拍黄瓜,赤红的腌萝卜丝儿,以及热气腾腾的糜子薯干汤,没一样称得上精致,俱是乡人的的日常粗食,但此刻,那香味儿却将他空了将近三个月的肚皮闹腾地天翻地覆。可无论内里如何,脸上却不显分毫,坐下后便挺直了背,双手放在膝盖上。

    襄荷晚他一步坐下,因只三个人,不论怎么坐,三个人都是互相挨着边儿的,襄荷便是坐在了刘寄奴的右手边。

    一个小石桌团团坐着三个人,还有襄荷脚边的小奶狗馒头。馒头见襄荷坐下,急的围着她腿脚团团转,又用粉嫩嫩的小鼻头去蹭她脚面。襄荷见了好笑,只得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破陶罐放在馒头面前,给它拨了些糜子薯干汤,瞟了槐花饼一眼,终究没有拿那白面和鸡蛋做的饼,只歉疚地拍了拍馒头毛茸茸的脑袋。

    好在馒头并不挑食,整个小脑袋都埋进了陶罐,喝地呼噜作响。

    正待坐下,一个土黄色的毛团儿轻巧地蹦到石桌上,脑袋向前一探就要伸向装着槐花饼的盘子。襄荷手疾眼快地一挡,抱住两只前爪给它撸到地上,又挑着眉毛嘻嘻笑道:“包子,平时都不见你,一做了好吃的倒来了,真是个馋猫儿。不过今儿没你的,想都甭想!”

    被撸到地上的土黄色毛团儿是只丑丑的土猫,倒不是毛色多丑,虽然那毛色也绝不算漂亮,但它眼睛更丑,且丑地格外与众不同。它的眼睛不似一般猫儿圆圆大大显得十分乖巧温润,而是狭长且微微上挑,两根秫秫杆子似地横在脸上,若是人脸上长这么一双眼睛倒是漂亮,只是长在这猫脸上却只让人觉得凶气十足,丑恶非常。

    兰郎中显然也是熟悉这只猫儿的,一见它眼睛都亮了,“哎哟,包子,还记不记得我啊?当初还是我把你捡回来的呢,几个月不见你可不能忘了我!我在外面这几个月可还想过你呢……你说你镇日在山里跑什么啊,吃不吃得饱肚子另说,万一落到什么猛兽肚子里,那可不就葬送了整个猫生么?专心待在咱家逮逮耗子多好啊……”

    襄荷不由斜了她爹一眼,见他说地兴致勃勃,终究没好意思拆穿——他们家穷的连耗子都不愿光顾。

    丑猫包子听了襄荷的话,十分人性化地将那狭长眼睛向上一番,似是非常不屑的样子。又听到兰郎中那一番唠叨,干脆半点反应也无,依旧骄矜非常地昂首挺胸,丑眼上翻。

    襄荷见惯它这幅德行,也不理它,只又从厨房拿了只缺角的碗,同样舀了些糜子薯干汤,不过只捡稠的捞,不然这只惯会拿乔装样儿的猫儿还不吃。

    虽然对于吃不到槐花饼很不满,但有的吃也不能浪费,包子鼻头微微翕动,像是“哼”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低头舔起来。

    一番折腾后,襄荷终于能坐下来吃饭。

    刘寄奴背脊挺得笔直,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切,也绝不动眼前饭菜,待襄荷终于坐定后才轻轻叫了声:“兰叔,襄荷妹妹。”

    “哎~”,兰郎中笑得见牙不见眼地应了。

    襄荷拿筷子的手几不可见地一抖,瞄了眼旁边正襟危坐的小孩,不自觉也将没骨头虫似的背挺直了一些,然后假笑道:“寄、寄奴哥哥……”后面“哥哥”两字像是硬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没办法,这种哥哥妹妹的称呼,她实在是适应不来。再说,对着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孩喊哥哥……耻度有点儿大。

    刘寄奴似乎没看出她的不自在,也回以一笑,只是那笑相当矜持,只嘴角略弯了弯,眼睛眉毛一概没动。招呼打毕,他便又笔直地坐在那里,也不拿筷子,目光也绝不向饭菜上瞟上一丁点儿。

    兰郎中知他拘谨,便率先抓起一只槐花饼,又挟了一筷子咸萝卜丝儿。只是直到襄荷也动了筷,才见刘寄奴拿了筷子开始吃起来。

    拍黄瓜脆爽,萝卜丝儿咸香,槐花饼有着面粉和鸡蛋的温和软糯,以及干槐花泡水后的韧劲儿和清甜,伴着拍黄瓜或萝卜丝儿,一口咬下去,鲜香满口。虽都是寻常吃食,但对于几个月没正经吃过东西的人,却不啻海味山珍。

    刘寄奴细细品味着那诸般滋味在舌尖唇齿间溢开,经由喉咙,又翻滚入肠胃。他的动作半点不似饿了几个月的人,吃得虽快,但没有一丝狼吞虎咽的样子,一望便知是打小儿家里精心教导的。相比起来,吃饭跟馒头一样发出呼噜声的兰郎中,以及腰不挺,背不直,几乎就差翘着二郎腿的襄荷,简直是粗俗不堪。

    这对比可真让人不爽,不过兰郎中心大,压根没注意这茬儿,依旧吸里呼噜吃得香;襄荷倒注意了,先前还不由自主挺了挺背,但没过一会儿便又松了下来,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在外面也就罢了,无论是尊重他人亦或摆正自己,总不好太过随便。但这是在自家院子,眼前是自家人,若还不能按着自己心意行事,那这日子可真没什么趣味儿了。

    襄荷虽不清楚刘寄奴具体来历,但看着行事作派,想来也是出自有规矩的人家。人之相处,唯一个“诚”字最可贵,她和兰郎中原本就是如此,两人又都不是爱拘束的性子,与其为了刘寄奴压抑自己本性,不如敞开了,让他知道他俩究竟是怎样的人,日后两方相处也得宜,不然他永远都会觉得自己寄人篱下,这可不是襄荷想要的结果…… 



第5章 包大人

    一顿饭各怀心思地吃完,天色也彻底黑透了。

    丑猫包子吃完就走,舔舔爪子,肥硕的身子一扭,钻进蔷薇篱笆,立时便不见了踪影。襄荷见了,不由摇头失笑。

    包子是兰郎中上小玉峰采药时捡回来的,当时它误中猎人陷阱,腹部被竹刺扎破,若兰郎中去的再晚一些,它一准就没命了。秀水村猎户只有那么几家,每家的陷阱都有自己的特点,兰郎中经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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