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心至赏心苑时,已是傍晚时分。一入此处,绣心只觉万千俗事都被隔绝开来,只余空谷幽鸣,流水潺潺。 站在赏心湖旁,绣心伸了个懒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完全地放松下来。
“真好。”
兰香道,“可不是么,咱们多久没来这儿了?”
绣心道,“有好几年罢?”
琴香道,“这里风景还是这么美,哇,好香。”
绣心扫目一瞧,见湖边的金桂全开了,忍不住起了馋意,“兰香,现如今金桂可全开了,咱们又可以做桂花糕了。”
兰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别人家的姑娘瞧见花开了不是想着吟诗作对,就是对花抚琴,拿起画笔来描上一两副画也行啊,再不济的,也会想起做些香粉什么的,偏生咱们家的姑娘尽想着吃了。”
绣心摘了一枝桂花搁在鼻下细细地闻,“我可没那样诗情画意,闻着桂花味儿,想吃桂花糕才是正经的。”
琴香伸手摘了好些桂花往绣心脸上一丢,边跑边笑,“嘿,中招了!”
绣心亦摘了一大把桂花追了上去,笑道,“小蹄子,你别跑,给我等着!”
三人又笑又闹得,完全将这些日子的失意与郁闷丢了开来。入夜,绣心沐浴完之后,望着窗外的那一轮明月,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
此日清晨,绣心正处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的听到耳边响起了阵阵马蹄声,她翻了个身,还以为自己幻听呢。谁知那马蹄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终于把绣心吵醒了,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眯着眼睛喊了一声,“兰香?兰香!去外头瞧瞧,看看外头是不是有野马?”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爽朗的女声道,“哪里有野马?有野人才是真的。”
绣心只觉着这声音异常地熟悉,睁开眼睛一瞧,见一身材高挑的红衣“男子”大踏步走进房来。绣心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谁啊?”
那“男子”坐在绣心的床沿上,凑近绣心,笑道,“怎么,才几个月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绣心定睛一看,见是战雪,不由得又惊又喜,搂住战雪道,“哎呀,你怎么来得这样快?我还以为你最快也得正午才能到呢。”
战雪将折扇展开,潇洒地扇了扇,“我骑马来的,自然快些。怎么样,我这身行头不错罢?”
绣心道,“你怎么穿上男装了?”
战雪摇头道,“这哪里是男装?这是骑马装,我专门让裁缝给我设计的,这套骑马装,我只我穿,我让我的丫头们也穿上了。”
绣心欣羡地睁大了眼眸,“你的丫头们也会骑马?”
“这是自然。”战雪道,“这都是我教的,我要让我的丫头们都有武艺傍身,就算日后没有机会成为巾帼英雄,好歹也得让那些男人们没有欺负她们的机会。”
“你可以教我骑马吗?”
“自然可以。”战雪拉了绣心的手就往外走,“我这就教你。”绣心连连道,“别,别,我还没换衣裳呢……”
等绣心换好衣裳,自然到了早膳时间,绣心与战雪两个坐在一处一齐用膳。绣心用了一碗银耳莲子粥,并几块点心。战雪并不爱吃这些甜食,只用了几口便停了口。绣心想起她曾说她是无肉不欢的,便吩咐厨房另做了一只烤羊腿端上来。
战雪吃了一大块肉,瞧着绣心道,“我怎么觉着你瘦了些?”
绣心道,“是么?的确是瘦了些。”
战雪道,“王甫生待你如何?我可是听说……”
绣心心里一个咯噔,“听说什么?”
战雪道,“听说他自陪你回门后便没在你房里呆过一日,外头都在传言说你不得王甫生的喜欢……因此,我还听说许多大臣都在琢磨着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王府给他做姨娘呢。”
绣心顿时觉着味如嚼蜡,闷闷地道,“他们爱把谁送进来就送谁进来,也碍不着我什么事。”绣心想,既然连战雪都晓得了,恐怕自己父母亦知道了,父亲母亲该多担忧啊。
“王甫生的女人那么多,已经有的,即将有的,挡也挡不住,你啊,做好你正房夫人的位置就可了,旁的就别管了,若是来一个女人你就伤心一回,那你的心啊早千疮百孔了。”
也只有战雪会这般直言了,绣心这么一想,忍不住搂住战雪,撒娇一般地靠在她肩膀上,“战雪,人生得遇一知己,夫复何求啊。”战雪啧了一声,“你别给我整那些歪词儿,听得费劲儿。”
绣心干脆道,“战雪,你真好。”
战雪道,“得了,得了,腻腻歪歪的,咱们去骑马,绕着这赏心湖走一圈罢?”
绣心连连点头。
战雪扶绣心上马后道,“你抓着这个缰绳,对,然后两腿一夹马腹……”
绣心坐在上头都快哭了,坐在马上晃晃悠悠的,好像随时都会被翻下来,而且这匹乌云踏雪,明显得欺生,一直不安分,东蹦西跳的,吓得绣心出的冷汗都浸湿了身上的衣裳,“战,战雪,我,我不骑了……”
战雪叹了口气翻身上马,从绣心的腰后钻过去,握住缰绳,那匹乌云踏雪立马就安分了,规规矩矩地往前漫步。
绣心委屈地道,“连马都欺软怕硬……”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哦。么么哒。
☆、第52章 吃醋
第五十二章吃醋
王甫生近来公务繁忙,紧赶慢赶好容易才在绣心走后的第三日处理好所有公务。这日晚间;莫砚伺候王甫生歇下时道;“奴才今儿个便去准备行李还有马车,二爷明儿想要什么时候出发?”
王甫生道,“什么行李?什么马车?”
莫砚反倒糊涂了;“爷明儿个难道不去赏心苑么?”
王甫生道,“去什么赏心苑?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赏心苑了?”
莫砚讶异道,“二爷若是不想去赏心苑,这几日作什么没日没夜地处理公事?难道不是为了匀出时间去寻二夫人?”莫砚顿了顿,长长地哦了一声,“奴才该死,揣测错了二爷的心思;我想着二爷亦许久不曾见玉琴姑娘了,我明儿个一大早就让人去通知玉琴姑娘,让她好好准备着。”
王甫生敲了莫砚的脑袋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看来我是太惯着你了,改明儿个,让你到上烧火房待几天好好锻炼锻炼。”
莫砚嘿嘿一笑,“我那点子聪明还不如二爷的一根手指头呢,二爷尽取笑奴才。”
王甫生一大早便坐上了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郊赏心苑而去。王甫生一路上都在想,她待会儿见着自己会是个什么反应呢?他东想西想的,一颗心越想越不安定起来,恨不得即刻插上翅膀,飞到绣心身边,瞧瞧她见到他是个什么表情。
不管怎样,即使绣心是装的也好,他总希望她见着他时是高兴的。
这么一想,王甫生又有些忐忑起来,哎,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真不知为何变得如此患得患失起来。
但是,王甫生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见到绣心时竟会是这么个情景。绣心骑在马上,旁边站着一红衣男子。绣心一脸紧张地牵着缰绳。忽的那马猛然奔跑起来,绣心惊呼一声坠落马下。王甫生此时与绣心相隔还远,箭步往前跑了几步,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儿。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可不是玩的,轻则手上,重则……
王甫生短暂地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绣心好模好样地躺在了那红衣男子的怀里。王甫生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绿火从胸口一直烧到头顶,这男人是谁?居然出现在赏心苑?他还抱着绣心!居然抱了这样久都不撒手?
绿云罩顶啊……
王甫生觉得自己的脸都变绿了。
王甫生正待要冲过去抓奸,那男子竟然当着他的面与绣心调起情来,又是摸脸,又是捏胳膊,又是……
简直不忍直视,伤风败俗,实在太伤风败俗了!
怒火之下,王甫生也顾不得许多,想要直直冲过去抓个现行。莫砚好容易才拉住了他,“我的爷,这种事摆在明面上去,丢的可是王家的人呐。”
王甫生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崔绣心!难怪你当初那般不愿,原来是……”
绣心与战雪两人回赏心苑之后,兰香便迎了上来道,“姑娘,二爷来了。”
他怎么来了?绣心心里打鼓,同战雪道,“你先回房罢,他来赏心苑了。”
战雪眨眨眼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瞧着王甫生对你还是挺上心的嘛。”绣心啐了她一口道,“你还是未出阁的闺女呢,说这种话倒是朗朗上口,不知羞。”
战雪笑着推了她一把,“好了,你赶紧去罢我的姑奶奶,要不然你相公该等着急了。”
绣心笑容满面地走进门,王甫生早已等着她了,正仰脖饮下一杯酒。绣心见他脸色不善,心内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亦散了,低低唤了一声,“相公……”
王甫生重重地将酒杯搁在桌上,抬起头阴冷地瞧着绣心道,“你还知道回来?”
绣心只觉得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我当然知道回来了。”
王甫生见绣心泰然自若的模样,胸口的火越烧越旺,直快将他的理智都烧没了,好容易才止住杀人的冲动道,“你方才去哪儿了?”
绣心想,王家最看重品容,德行了,她若说跑去骑马了,恐怕徒惹是非,故而只道,“才用了饭出去走了走,相公你怎么忽然来了?来之前也不给个信儿?”
王甫生冷哼一声,“我若是提前给你信儿还能看得到那出好戏么?”
绣心疑惑地道,“什么好戏?”绣心满心疑惑,今天王甫生怎么阴阳怪气的,脸色也这么难看,还尽说些奇怪的话……
“你……”他原想着直接说出来,但终究是忍住了,他想,绣心表面上这样单纯无邪,怎么会忽然有了情人?而且还青天白日地带到赏心苑来?就算她再无脑,也不至于做这种事情的罢?可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难道自己的眼睛也会欺骗自己?
“赏心苑里可有什么客人?”王甫生试探道。
绣心脸色一变,不会罢,他才刚来就知道战雪的事了?
王甫生见绣心脸色一变,一颗心便碎成了渣,看来果真是有事情瞒着他了?她竟真的做了有辱风化之事?
“相公,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
呵,感情有了野男人还应该提前跟我打个商量?
“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绣心可怜巴巴地道,“你不生气罢?”
我不生气才有鬼了!
“战雪她与我是闺中好友,我嫁了你之后,我与她便很难相见,所以我才邀请她来赏心苑小聚的……”
等等!
“战雪?”
“就是护国公的千金,刘战雪啊。”
王甫生瞪大了眼睛瞧着绣心,“方才和你一起骑马的就是护国公那千金?”
“正是。”
王甫生顿时乐了,“原来是她啊,啧,早听说这护国公的千金最爱做那男儿打扮,在这京城里是独一份儿,我怎么没想到呢。”王甫生一面说一面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绣心一遍,仿佛在检视自己心爱的珍宝,“身子可有好转?瞧你气色似乎好了些。”
“好多了。”绣心腹诽道,离了王家能不好么?
王甫生原本就思念心切,方才又经过了那般大起大落的惊吓,此刻见绣心笑盈盈地瞧着自己,心潮难免起伏起来,伸手捏了捏绣心秀气的鼻子,“我近来的公务已处理完了,除了每日要上早朝之外,我便陪着你住在赏心苑好了。”
绣心直觉道,“不要。”
“嗯?”王甫生微微变色。
绣心忙补充道,“战雪也在赏心苑,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呢,这样对她的名声是不是不大好?”绣心的意思就是战雪在这里,你也不好呆着,不如回王家罢,慢走不送。
王甫生思忖了片刻道,“无碍的,赏心苑这样大,我避着她些便是了,再者未出阁的姑娘虽则不宜抛头露面,可也不是完全避着男子,要不然那些表哥表妹的风流韵事从哪里出来?”意思就是,我是无所谓,要为了那个刘家小姐好,就让她有多远滚多远罢,别碍着我们夫妻两个。
绣心晓得他说的是谢家女谢玉澜,她同自己的表哥不清不楚,但又有缘无分。前段日子,也就是绣心与王甫生快要成亲的时候,谢玉澜为了回绝与衡阳小侯爷的亲事,竟然毅然断发,去做了姑子。当时,这事的轰动程度不亚于二十年前谢贵妃才选进宫伺君一事。
绣心叹道,“谢玉澜倒是个刚烈的女子,她为了自己的意中人,可以抛却所有荣华,可是她心爱的郎君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另娶他人,并且以后也会有更多的女人。可怜可叹啊,那时候的孙佩芳的心里又能为削发为尼的谢玉澜留下多少位置呢?”
王甫生道,“女子最紧要的便是自尊自爱,这谢玉澜身为谢家嫡女与自己的表哥有牵扯,败坏了自己的名节,也是她自作的孽。”
绣心不置可否,其实她在心底是佩服谢玉澜的,她能有此等决心做此事,实在难得。虽然她做出如此牺牲并不值得。
刘战雪身边的大丫头晴雪是她从关外带回来的,除了身上有几手功夫更胜在做事沉稳可靠,有胆有谋,在许多事上都对战雪诸多提点,“姑娘,这王家的二爷回来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了?否则外头若是传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