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风苍白着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有啊娘,您的屋可是从来没人进过,您再数数,可别是数岔了。”
“好吧,你去忙吧。”钱婆婆把符重新放回木盒子里,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门外的钱大风松了口气,慌忙离开家往梨缺缺家的方向走去。
他要看看梨家的小丫头到底带回来一个什么鬼。
钱大风偷偷摸摸进了梨缺缺家的院子,趴在窗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果然不时传来梨缺缺的说话声音和嬉笑声。
看样子她在跟人聊天,可是钱大风完全听不到另一个人的声音,仿佛梨缺缺是得了失心疯在自言自语一般。
虽然身为神婆的儿子,从小耳濡目染母亲画符驱鬼的事情,但是钱大风本身没有半点学道的天赋,一见到鬼就两腿发软眼前发黑。他慌忙离开梨缺缺家的院子,决定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去偷一张灭灵符来,把那个女鬼打个魂飞魄散。
屋子里,墨小染还和梨缺缺一起回味着刚才张东狮那狼狈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
墨小染趁着早饭还没好去外面转了一会,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里的山山水水和一千三百年后的飞龙寨高度相似,不同的只是名称,玉带溪现在叫葫芦河,而且是一条大河不是浅浅的小溪,而外婆住的无涯山现在叫女娲山,形状一模一样。
回来后,她也不会理咕咕直叫的肚子,脑子里不断的思考着这两者之间的关联。昨夜那个面具男人分明说了,无涯山在八百里外。
“啊,我们的早饭。”梨缺缺听见她肚子叫才想起灶上煮着吃的,忙奔厨房。
墨小染也不好意思让这十岁的小姑娘做饭,自己当甩手掌柜,就算不会用柴火灶也赶紧跟着去帮忙。
“没水了,烧干了烧干了。”梨缺缺急的跳脚,忙把大灶膛里的柴火抽出来。墨小染手忙脚乱的拿着大瓢去水缸里舀水。
“快,快倒锅子里去。”梨缺缺叫道。
墨小染却定定的看着那瓢水发呆,那水看起来清澈无比,并没有什么不对,可她总是隐隐觉得里面有一丝腥臭味。
污水处理专业,对水有一种职业式的敏感。
“姐姐,怎么?”梨缺缺忙接过她手里的水瓢,将水全部倒进了锅子里。
“刷”的一声,锅里起了一阵白烟,墨小染觉得那股腥臭味更明显了。
“唉,不行了,全糊了,早餐没的吃了。”梨缺缺看着锅子里黑乎乎的一片,不禁懊恼。
“妙妙,这水是哪里来的?”墨小染指着那水缸问道。
“村西那边的葫芦河里挑的啊,怎么了?我们村祖祖辈辈都喝葫芦河的水,所以这村叫葫芦村。”梨缺缺不解,“怎么了姐姐?”
“这水不干净。”墨小染说,“我怀疑村里的瘟疫跟水有关,你说最近村里死的都是老人和小孩子?”
梨缺缺点点头。
“这就是了,老人小孩的免疫力差,喝了不干净的水就容易生病,这村里又没大夫只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瞧病的神婆。”
面对墨小染这样看似无所不能的仙女,梨缺缺不敢多问,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们都没有水喝了?”跟张东狮呛了一早上,她觉得嗓子有点冒烟。
“那可未必,处理污水我可是专业的。”墨小染自信一笑。
准备妥当,墨小染又带着梨缺缺去葫芦河边查看,果然那河水隐隐的有股腥臭味,很淡很淡,梨缺缺却说她完全闻不到。
墨小染看着河边对梨缺缺虎视眈眈的村民,忙指导着她在河床上捡了些石头挖了些沙子,就匆匆回去了。
看着梨缺缺离去的背影,村民们围到她挖沙的坑旁边,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梨家小丫头真的能看见鬼。”
“是啊,以前软柿子一样的小丫头,现在有了变成鬼的五叔公和狗蛋娃撑腰,说话都硬气了。”
“硬气什么啊,我看她是使了妖术,你看她鬼鬼祟祟的,好好的捡石子儿挖沙子回去做什么?”
村民们围着那小小的沙坑,好一阵八卦,直到午饭时间才心满意足的散去。
安安心心吃完午饭,梨缺缺却愁眉不展。
“怎么了?想你娘了?”墨小染问。
梨缺缺摇摇头,半天才说:“我是想,我们应该想办法让大家知道葫芦河里的水有问题,姐姐。。。。。。能把净化水的办法教给村里其他的人吗?”
墨小染点点头。
梨缺缺敲开了村正家的门。
开门的是村正钱大风的儿子钱正,这个面色白净身材微胖的少年狠狠盯了一眼梨缺缺,“砰”的一声把门关了起来。
梨缺缺摸着差点被夹到的鼻子,无奈的看着墨小染。
“没关系,我们先去河边。”墨小染安慰她。
午后的河边有不少村民在纳凉,村妇们也在下游的青石板上洗衣服,本来嘻嘻哈哈的一群妇人,一见梨缺缺过来都立刻噤了声,用一种见鬼的眼神看着她和她手中的铁锹。
梨缺缺一声不吭的走到一片松软沙地的河床开始挖洞,几个胆子大的村民都围了过来。
“梨家小丫头你干嘛呢?人还没铁锹高呢,挖什么呢?”村里胆子最大的猎户黑子问她。
梨缺缺不说话只埋头苦挖,挖到近两尺深的时候,坑里慢慢渗出水了,清清亮亮的水,没有一丝异味。
梨缺缺迟疑的用带来的水瓢舀了一点水,在墨小染鼓励的眼神下喝了下去。
“葫芦河里一大河水不喝怎么自己挖水喝?梨家小丫头莫不是疯掉了?”村民们议论道。
梨缺缺将水瓢递给离她最近的黑子,“黑子哥,你常常去山里打猎,闻泡尿就能知道跑过的山狐狸是公是母,你尝尝这水。”
黑子迟疑的接过来,刚刚梨缺缺已经喝了一口,他也不怕水里有毒,只是真的不知道梨缺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黑子哥莫非怕了?”梨缺缺知道激将法对他最有效。
果然,黑子一仰脖子喝的干干净净,喝完之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怎么样?怎么样?”村民们好奇的追问。
“比直接从葫芦河里舀上来的水好喝。”黑子说。
“岂止是好喝。”梨缺缺环视了一遍村民们,“河里的水已经不干净了,大家就是喝了不干净的河水才生病的。”
村民们自然不信,这葫芦河的水他们喝了几辈子了都没事,怎么会就不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止止作为一只吃货,也经常肚子饿的咕咕叫。。。。。。╭(╯^╰)╮
☆、006 水中的尸体
黑子沉吟了半晌却出声支持梨缺缺,“我去山里狩猎半个月,天天喝的是山泉。昨天才回来,确实有感觉家里的水不如山里甜,这是其一,还有就是隐隐带点腥臭味,但是我不是很确定。”
“是你打回来的野兔的骚气吧。”一个村民话中带酸。
黑子白了他一眼,拍着胸脯道:“我黑子的鼻子那可是比狗还灵三分,刘老三你嫌我的兔子骚气不也来我家吃了一大碗?”
黑子是葫芦村最武孔有力的后生,也是村里唯一的猎户,村里老老少少没少受他的恩惠,黑子的话大家还是信的。
“那怎么办,河里的水不干净,我们喝什么啊,拿什么淘米煮饭啊?”主妇们急了,几个正要去淘米的妇女慌忙停住了脚步。
“这口。。。。。。这口吉。。。。。。。”梨缺缺指着自己挖的坑,思维一阵短路,刚刚小染姐姐说这叫什么来着?
“吉普赛井。”墨小染提醒。
“对,这口吉普赛井能对河里的水起到一个过……过滤……净化的作用。”梨缺缺说,“喝这样挖出来的水大家就不会生病了。”
大家都好奇的围着那个沙坑看着议论着,“吉普赛井”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个非常非常新的名词,于是大家立刻将这拗口的名字改成了“吉祥井”,黑子还接过梨缺缺手里的铁锹自己挖了起来,把那个沙坑挖的更大。
“村正和钱婆婆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钱婆婆拄着拐杖来了,她虽然年纪大了脚步却是轻快的很,反观正值壮年的钱大风却显得有点畏畏缩缩,不复平日里的威风八面。
钱婆婆目光犀利,扫了一眼梨缺缺和围观的村民,目光在墨小染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钱大风不解。
“挖吉祥井。”刘老三为人最是狗腿,忙凑上去给他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钱大风听了之后脸都白了,喝到:“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刘老三吓的缩了缩脖子,慌忙撇清自己,指着梨缺缺说:“村正明鉴,是梨家小丫头说的。”
钱婆婆正要说什么,河边洗衣服的几个妇人一阵尖叫。
众人忙撇开这吉祥井的事情跑过去看个究竟。
叫的最大声的就是梨缺缺的邻居张东狮,她此刻脸色发青几欲昏厥,今天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多了。
“什么事情一惊一乍的?”钱婆婆不满的看着她。
张东狮捂着嘴指着从上游慢慢漂下来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那个。。。。。。那个。。。。。。那个是什么啊?”
众人望过去,看起来黑乎乎一团,好像是水草,水草有什么好怕的。
“捞上来看看就知道了。”黑子卷起裤腿就要下水。
钱大风只偷偷用余光瞄了一眼,就吓的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说:“死人,有死人。。。。。。有死人。。。。。。”
钱婆婆闻言,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她这个儿子哟,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村民们听到钱大风这么说也慌了,几个胆子大的拿了工具跟着黑子下水打捞,女人们都一边远远避开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张望。
“别看。”墨小染制止梨缺缺,“背过身去,别看。”
想起山腰上看到的那女鬼的面容,墨小染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好像是梨娘。。。。。。”一个村民大声说,黑子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梨缺缺,阴着脸低声喝止他,“你小点声,还没确定呢。”
梨缺缺已经听到了,她顾不得许多,死死扯住墨小染的衣角,嘴唇已经紧张的咬出了血,“姐姐,不是我娘,不会是我娘的,对不对?我娘不可能死了,就是死了她的魂也会来找我啊,可是我从来没见过她的鬼魂。”
“别担心。”墨小染抓住她颤抖的手,不断说着,“别担心,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她几乎已经能够断定那天遇见的女水鬼不是幻觉,而是梨缺缺的娘亲。
“是梨娘啊,是梨娘。”尸体被打捞上来,围观的村民围着那具被泡的面目全非,散发出阵阵恶臭的尸体看了一阵,从熟悉的柳绿罗裙判断出是梨娘。
梨娘已经死去多时了,在水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身上脸上的皮肉都被鱼啃食的千疮百孔,黑子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的脸盖住。
“梨娘失踪了半个多月。。。。。。这。。。。。。这尸体在水里泡了恐怕也有半个多月,这大热天的。。。。。。”刘老三一想起来这半个月他日日喝着这泡着尸体的河水,终于忍不住蹲在一边吐起来。
其他的村民经他这么一提醒也个个面无人色,找地方吐去了。
“娘。。。。。。”梨缺缺看着熟悉的绿罗裙就要扑过去,黑子忙拦住她,“别过去,小丫头。。。。。。别看,别过去。”
梨缺缺扑在黑子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大热天的这尸体不能就这么放着,还得翻山出去镇上买口棺材尽快入殓才行。黑子把梨缺缺交给村里的女人们安抚,跟村正钱大风商量起梨娘的安葬事宜。
钱婆婆开口道:“出去镇上一来一回最少三天工夫,还是让梨家娘子尽快入土为安吧,就把我屋里的那口薄皮棺材拿去用吧。”
钱大风反对,“那怎么行,那口寿材可是娘您千挑万选准备自己百年之后用的啊。”
钱婆婆冷冷看了一眼儿子,一言不发的走到梨娘的尸体面前仔细看了看,心中幽幽一叹,果然是魂飞魄散啊。
尽管已经无魂可超度,她还是念了一阵往生超度的经文。身边围观的村民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钱婆婆仁义。
钱婆婆那口漆黑的寿棺很快抬过来了,众人小心翼翼的要把梨娘抬起来装进去。
“不行!不行!”梨缺缺挣脱妇人们的手扑了过去,“不能就这样把我娘装进去。”
钱大风脸色一沉,带着十分的不耐烦,“天气这么热,要尽快让你娘入土为安才好,你娘失足落水已经有些时日了,再不入殓怎么行。”
“我。。。。。。”梨缺缺抽抽搭搭的说,“我只是不想我娘就这样入殓了,好歹。。。。。。好歹让我替她梳洗一番,换件干净的衣裳,娘亲。。。。。。娘亲的头发都乱了。”
钱大风面露难色。
村里的女人们这会儿都同情起梨缺缺来了,纷纷说道:“可怜呐,就让妙妙尽尽最后的孝心吧。”
“抬